朝聞道,夕死可矣。
喬若婉平生第一次懷疑她所做過的選擇。
她承認雖是在迷香的作用下才與陶治堯不可控制的歡-好,可她潛意識裡是清楚的,她並不排斥,甚至可以說是渴望。
翠玉閣的消息被封死的密不透風,喬府上下皆以爲大小姐受了驚嚇,還在調息靜養着。
另一頭,若素整日忙於回春堂和喬魏氏的東院之間,喬大爺白日上朝,就算是沐休在府,去喬魏氏屋裡請安時也是有意避開若素。
自那日狀告大興縣令後,在早朝上,皇上聖口褒獎了喬大爺有一個卓絕超羣的外甥女。
可朝堂之上,誰人不知,白若素是白啓山之女,皇上此番又是何意?
莫不是白啓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時間,又是人心惶惶,這朝堂之上,歷來就是風潮涌動,牽一髮而動全身,白啓山爲人剛正不阿,得罪的權勢貴胄何其多,簡直比若素還要‘無所顧忌,猖狂至極’。
“呵呵....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那日下朝,立中派官員走在漢白玉石階上,在喬大爺耳側嘆道。
要知道當初白啓山還彈劾過喬大爺,兩人一直是死對頭,喬大爺如今見到若素就跟見了死敵之女一樣,還是眼不見爲淨的好。
農曆八月,日頭漸漸消了氣焰。
喬府上下一片華貴景象,各院的女眷都於幾個月前就定製了新衣裳,連同府裡頭的丫鬟奴僕也跟着沾了光,統統煥然一新。
淑妃娘娘三年一次的歸省,可是不同凡響。
皇恩浩蕩,喬莫儀恩寵萬千,每度歸省所耗銀兩也非喬家所出。
彷彿在天下人看來,喬莫儀是被皇上寵上了天的女子,坊間流傳這樣一句話:淑妃娘娘上輩子定是積了德了,這才修了這世的無盡榮華。
西廂院,若素手持黃桐木柄的小鏟,給一盆土黃芩重新賠上土,師傅說一名醫者要先學會培植花草。
“小姐,這就是老龍草,爲何神醫如此在意?還非要您親自種植。”巧燕提着水桶,蹲着身道。
若素仔細着根系道:“你可別小瞧了這株草藥,不然怎麼會有人稱它是‘斷腸草’?”八月,斷腸始嬌,用得好既是良藥,用不好便是劇毒無比的。
“明明是老龍草,怎麼還有別名?”巧燕嘟喃着,舀了水緩緩澆了下去。
林嬤嬤疾步走了過來,霓裳緊跟其後,手中端着托盤,林嬤嬤從托盤上取了沾溼的布巾,忙給若素擦着手:“哎呀,小姐啊,這都什麼時辰了,您還忙活這些個玩意?快隨老奴進屋沐浴更衣吧,再過一會啊,淑妃娘娘就該進府了。”
喬家人視喬莫儀歸省之日,甚至比逢年過節還要重視,鳳顏大悅,打賞的銀果子,金豆子就能抵上一年的月銀了。
若素被林嬤嬤扶着站起了身,看着腳下的青瓷花盆中的‘斷腸草’愣愣出神:多好看的玩意兒,竟是有毒的。
這天下,但凡迷人心竅的東西,都是有毒的吧?
所以佛祖才說:皮相之見,不可信也。
巧雲在浴盆裡滴了百花露釀造的香汁,服侍着若素清洗過,便在箱籠裡挑了件水粉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這一套最是能襯出自家小姐的清媚風情。
“小姐,您瞧!是老祖宗特意吩咐容嬤嬤去趕製的呢,您穿上定能豔壓羣芳。”巧燕笑眯眯的備着脂粉,一心想把自家小姐往‘驚豔’處打扮。
若素穿着內裳出了耳房,這個時節沐浴還是件不太好受的事,尤其是她這副身子骨,湯水必須是溫熱的,師傅說過她體寒,若不好生將養着,今後年紀大了,多是風溼之症。
“換一套素淨些的,脂粉也不用了,還有---首飾挑件玉質的即可。”牡丹雖好,全憑綠葉扶持,淑妃娘娘已近四十,怎會見的了花信年華的女子?若素心道,自己已是風口浪尖上的人了,還是能低調便低調了去吧。
若是換做前世,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幹出這些事來,許還是這具身子的原主在無意識中影響着她的作爲。
“哦,好吧,奴婢這就去。”巧燕似乎大失所望,哪個做下人的,不巴望着自家主子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林嬤嬤笑了笑:“小姐說的是,今個兒特殊,千萬不能做出喧賓奪主之事。”如此看來,其實小姐也是個明事理的。
最後,若素穿了件淺碧色的薄煙紗,配着雪白色的折枝紋綜裙,未施粉黛,只在雙丫髻上插了只白玉簪子。
可饒是這樣,仍然掩不住媚-豔的眉眼,腕上白玉鐲襯出如雪肌膚,她嘆了口氣,好顏色未必是好事!
若素去喬魏氏的東院時,喬家一應女眷已經到齊,除了陶氏和褚氏稍微穩重些,喬家幾個姐兒打扮的都是嬌花兒一樣的,尤其是喬若惜。
她是在爲了給朱鴻業看的吧。
喬莫儀歸省,八皇子定會陪同。
若素注意到了靜坐在一旁,面色紅潤卻是雙眼無神的喬若婉,幾日的花前月下倒是滋潤了不少。
“素姐兒,到外祖母身邊來,你這孩子今個兒怎麼穿着這麼素淨?”喬老太太的溺寵語氣聽在有些人耳裡當真是不舒心。
喬魏遠也在東院,他玩着前幾月從集市買來孝敬喬魏氏的八哥,眼角的餘光往花廳撇了一眼,道:“鬼東西,幾日不見,你倒是出息了啊?誰都敢咬?”
若素從一踏進東院,就瞧見了在迴廊下長身玉立的喬魏遠,她權當做什麼也沒聽見:“外祖母,若素還小,說話做事皆沒個分寸,實在見不得淑妃娘娘,一會在一邊聽戲就好了,哪裡像諸位姐姐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喬莫儀最喜聽戲,景園昨日就已經搭好了戲臺子,請的是京師的名角。
陶氏聞言,塗着口脂的脣角一折,心道,還算是有自知之明。
魏茗香今日裝的相當華貴,連頭飾也是上回陶氏給她的見面禮,她有些緊張,也不知淑妃娘娘能不能看她一眼,或是記住她,她乖巧的坐在下首,安靜的跟不存在似的。
除了喬若嬌以外,喬家幾個姐兒都是心事重重,喬莫儀歸省,連同褚家和林家的女眷也發了帖子,到時候褚辰,褚紀說不定也會來。
喬若嬌心裡裝不住事,見了若素就拉着她噓寒問暖,簡直比親姐妹還要親:“素妹妹,你出去玩也不知道帶上我,那麼有趣的事,我還從來沒幹過呢?”
衆人:“-----”黑臉。
褚氏也不知塗了太多胭脂,還是被次女給羞-燥的,丰韻的臉龐燒紅了起來:“咳...嬌姐兒,你胡說什麼話呢!”這幾日把她關起來實在太明智了。
若素淡淡笑了笑,狡黠的大眼裡是四月天的水波,她故意道:“下次定叫上你。”
衆人:“-----”再度黑臉!
喬魏氏算是看出來了嬌嬌外孫女的意圖了,這等聰慧勁兒倒是隨了喬莫寧:“呵呵...好了,好了,素姐兒可不得再貪皮了!再有下次,小心關你禁閉。”她伸手點了若素的額頭。
喬老太太什麼時候和喬家姐兒有過這樣的親密舉動。
現下,喬若婉,喬若雲幾人又是心中蔫然:就單單白若素是嬌嬌外孫女,她們又算什麼!
心裡雖是不服,喬若婉面上卻溫柔道:“是啊,素妹妹可不能再胡來了,你如今尚且年幼,這般行徑尚可說得過去,再要這般下去,可是要不得的!”她當然嫉恨若素挑破那麼多事。
衆人各是心中有數,白若素是個無教戒之人也就罷了,喬若婉也同樣沒有氣度。
喬魏荀哼着小曲兒進了花廳,滿目都是在煙柳之地得了滿足之後的愉悅,瞧見若素雙目發亮道:“表妹!你可是出了名了,我那幾個同窗硬是問我有關你的事來着,不過你放心,表哥我一向重義氣,隻字未提。”
若素作聽不懂狀問道:“表哥,他們問你什麼了?你又知道什麼?”
喬魏荀啞然,有關若素,他似乎什麼也不知。
褚氏臉色一沉再沉,次女沒譜整日惦記着白若素,怎麼次子也是如此?她這個當母親的坐在花廳最顯眼的地方,喬魏荀已是幾夜沒回府,見了她也不知行個禮,問個安的。
這時,喬魏孟身着官府踏入花廳,對喬魏氏道:“祖母,淑妃娘娘還有半個時辰便要臨駕了,還望祖母領了大夥前去接駕。”
君是君,臣是臣,就算喬魏氏是喬莫儀的母親,也要是親自下跪迎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