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素有些抱歉地看向寧湛,她也不知道怎麼的胃裡就是一陣翻騰,眼看着寧湛一身衣袍都沾上了穢物,她不由推了推他,“快去洗洗換了吧,也是我不小心。”
“這倒沒事,我是擔心你。”
寧湛站起了身來,又安慰了蕭懷素兩句,看着她又想要嘔吐的模樣,忙讓代兒端了瓷盂過來,自己則去淨房收拾打理。
等着換過一身乾淨的衣服再回房中時,蕭懷素已是靜靜地臥在了窗臺下的軟榻上,見着寧湛來勉強笑着對他招了招手。
“你這是怎麼了,好好得怎麼會吐?”
寧湛上前來握住了蕭懷素手,一臉關切地道:“這樣不行,回頭我讓小白來給你看看,有什麼不舒服也要早治才行。”
“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便不好了,就是有些犯惡心,平日裡也不是這樣的。”
蕭懷素擺了擺手,神情也有些懨懨的,不禁猜測道:“會不會今天我在太后宮裡跪得久了,所以身體纔有些不適……要麼過幾日看看,也不用特意請小白來了。”
“哪裡用特地請他過來?”
寧湛笑着說道:“這小子隔三岔五地便來看懷秀,逮到他了順道讓他給你瞧瞧,我也放心不是?”
“好吧,就依你。”
見寧湛不肯妥協,蕭懷素想想便也點了頭,“那你再去吃點吧,一會兒咱們早些歇息。”
寧湛點了點頭,果真將那盤蝦球酥給吃完了,之後洗漱了一通,這才小心翼翼抱了蕭懷素上牀安寢。
第二日白太醫果然來了,在蕭懷秀那裡看望之後便與她一同到了蕭懷素的屋裡。
蕭懷秀湊到近前拉了蕭懷素的手道:“姐,你不舒服也不告訴我,幸好今兒個姐夫讓人給我遞了話的,白大哥來了正好爲你診治一番。”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胃裡有些不舒服罷了。”
蕭懷素擺了擺手,倒也由得白太醫爲他診治,心裡卻並沒有當回事。
白太醫認真診治了半晌,表情極爲認真,又讓蕭懷素換了另一隻手診脈,表情亦發凝重起來,看得蕭懷素心頭也是一突,該不會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
蕭懷秀在一旁看了許久,此刻也有些不耐地碰了碰白太醫的手肘,“我姐到底有什麼病?白大哥你診了那麼久都沒看出來?”
“也不是病。”
白太醫緩緩搖頭,目光一擡見蕭懷素姐妹眼都不眨地看着他,這纔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對着蕭懷素拱手道:“郡主這是有喜了,只是月份尚輕,所以有些初期的孕吐反應罷了……”
“我……有喜了?”
蕭懷素怔了怔,旋即一手緩緩落在自己的小腹上,久久不語。
她不敢相信,肚子裡面當真已經開始孕育着一個小生命了嗎?她與寧湛的孩子?
“真的嗎?白大哥沒有診錯?”
蕭懷秀比蕭懷素還要驚喜,只攥緊了白太醫的袖子,屋裡的丫環個個面帶喜色,她們期盼主母懷孕自然是盼了好久。
“這還有假,難不成你不信我的醫術?”
白太醫輕哼了一聲,轉過頭癟了癟嘴,對未婚妻對自己的能力的懷疑很是不滿,可在蕭懷素跟前他哪裡好發作,只內心消化了一番,轉過頭時臉色已經如常。
“信!”
蕭懷秀眉眼一揚,又蹲下身仰頭看向蕭懷素,“姐,這個好消息可要快些告訴姐夫,還有寧四哥與公主那邊也要說一聲呢!”說罷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拍腿站了起來,“這事交給我去辦!”說罷便跑出了屋子。
白太醫只無奈地搖頭,又對蕭懷素拱手道:“郡主不用擔心,如今你身體康健,胎向也穩固,就照平時的起居飲食即可,不用特別注意什麼,只是少累少操持就是。”
“謝謝你,小白。”
蕭懷素這纔回過神來,脣角緩緩升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剛纔那一刻她腦海中閃過許多的畫面,甚至還在想着那個未成形的小生命在肚子裡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寧湛早想要一個孩子了,他們夫妻也努力了無數次,只是這種事情到底是講究緣分的,一心想着孩子的時候懷不上,如今放淡了卻又意外地有了喜。
蕭懷素不禁搖頭一笑,也許她與孩子的緣分眼下才剛剛開始呢。
端儀公主與寧淵夫妻得知消息後倒是率先趕了來,只是寧淵到底是男人不好久留,只囑咐了蕭懷素幾句便出了門去,只留下端儀公主與蕭懷素倆人。
沒見着兩個孩子的面蕭懷素還有些想念,不由笑着問端儀公主,“怎麼四嫂不將妞妞與囡囡給帶來?”
“這兩個孩子調皮着呢,你如今剛懷有身孕正需要好好休息,我怕她吵着你們了。”
端儀公主說罷又拉起了蕭懷素的手拍了拍,“你果真是個有福氣,如今六弟剛在我九哥面前立了功勞,你又懷了身孕,將來定是富貴母子!”
蕭懷素笑了笑,“四嫂說笑了,孩子這事也是緣分,事前咱們誰知道?”
“如今你就好好養胎,男人的事情咱們也別摻和進去了。”
端儀公主說罷又湊近了蕭懷素幾分,低聲道:“我可聽說你昨兒個在太后宮門前跪了一個多時辰,以後切不可再這樣了,若是傷着了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蕭懷素點頭道:“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有了,如今我會多注意的。”
“太后的性子執拗,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想必還在氣頭上,你也多擔待些,不要往心裡去。”端儀公主說到這裡又輕嘆了一聲,“只是父皇如今的情況怕是好不了了,我與母妃去探望他,也只見得他躺在牀榻上,進食也進不了,只能宮女勉強給他喂些人蔘湯水吊着,我看着心裡也難受……”說罷拿出絹帕來掩面輕泣了幾聲。
不管端儀公主是不是真地難過,但皇上到底是她的親生父親,蕭懷素便也勸了幾句,倆人便說到了安貴妃與吳王的事,端儀公主立馬臉色一變,高聲指責了起來,“貴妃也是享盡了榮華,當初父皇對她那麼疼寵,她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來,若是不判她個極刑,我都咽不下這口氣!”
“貴妃只怕是在劫難逃,安氏一族也會因爲她的倒臺而敗落,只是十三皇子與文宜公主失了母親,今後在宮裡的生活必定艱難了。”
蕭懷素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端儀公主聽了之後卻是面色一斂,又像是想到了自己曾經的歲月,只淡淡地說道:“誰不是這樣過來的,文宜還算是好的,未出嫁便有了封號也算是地位尊崇了,我見她也是個知事的,他們姐弟相扶互持着,只要不犯了宮中的忌諱,想必還是能夠安然長大的。”
這倒不是蕭懷素操心的事,擡頭見着端儀公主脣邊閃過一絲冷笑,她心裡就是一突,“四嫂是在想吳王的事?”
“三哥總算得到報應了。”
端儀公主扯了扯脣角,又轉頭看向蕭懷素,“你們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什麼都明白的,若不是三哥,駙馬也不會成如今這般模樣,所以他是要被砍頭還是流放,我自然都是贊同的。”一頓又道:“再則他膽敢弒君,這本就是大逆不道,這樣的人留在世上也是禍害。”
蕭懷素十分贊成端儀公主的觀點,她們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再說吳王壞事做盡,如今也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妯娌兩個聊了一陣倒是頗有些同仇敵愾,只端儀公主不好久留,又掛念着兩個孩子便先離去了。
蕭懷素中午用過膳後覺得疲倦便睡了一覺,等這一覺睡醒後,再睜眼已是見到寧湛坐在了牀前。
她還有些不信地眨了眨眼,再增開,寧湛果然還在,一雙眸子閃着熠熠的亮光,就像天空最閃亮的星子,不由笑着拉了他的手道:“怎麼今兒個回得早了?”
“你說是爲了什麼?”
寧湛笑着將蕭懷素的手捂在掌心中,一臉興奮地說道:“收到家裡傳來的消息我這心就沒落過地,若不是手頭上的事務忙着,我早便回來看你了。”說罷伸手輕撫在蕭懷素的小腹上,隔着棉被輕輕摩挲,“咱們的孩子都一個多月了。”
“是,來得太突然,我都沒有準備好呢!”
蕭懷素笑着噘起了脣,“這小傢伙讓我吐了幾次呢,今兒個一天都在牀榻上呆着,渾身都軟了。”
“那我扶你起來走走,離晚膳還有些時候。”
寧湛小心翼翼地扶了蕭懷素起身,又親自爲她穿上外衣,套上平底的棉鞋,這才扶着她站了起來,又道:“我讓清風去採買了好些小孩子的玩意,待會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蕭懷素腳步一頓,頗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寧湛,“如今才一個多月呢,等着孩子出世也是明年夏天的事了,你眼下買着給我玩呢?”
“你玩也行,得空了我再去買些!”
寧湛呵呵傻笑,完全沉浸在即將要爲人父的喜悅與歡欣中。
“傻子!”
蕭懷素笑着嗔了寧湛一眼,心裡卻覺得甜蜜。
這一天都沒怎麼走動,蕭懷素身上懶懶的,寧湛便扶着她在花園裡漫步了一圈,眼見着天色漸暗,這纔回了房中。
用過晚膳後,倆人又甜蜜相擁坐在牀榻上,背靠着大引枕,暢想着孩子降臨後的種種畫面,直到疲憊了才雙雙睡去。
這一夜蕭懷素倒是睡得很踏實,一夜無夢。
得知了蕭懷素懷孕的消息,杜家人也來看望,連着出嫁後的杜延雲與杜延玉都上了門,姐妹幾個聚在一起自然好一番嘮叨。
也就杜延玉沒有懷孕了,她瞧着蕭懷素的肚子都透出幾分羨慕,只拉了她的手道:“我就說表妹是個有福氣,如今果然福氣便來了。”
杜延雲在一旁笑着說道:“也是表妹夫疼惜她,看看她如今心寬體胖的,我都羨慕呢!”
“你們幾個在屋裡陪着懷素,我帶着延雪到園子裡走走!”
王氏撐着腰起了身,如今幾個孩子都大了,她孫兒都有了,自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好在家中事務都交給了大兒媳婦吳清娘打理,她稍稍清閒了幾分。
“舅母,我讓代兒領着你們去,免得走岔道了。”
蕭懷素又吩咐了代兒幾句,看着王氏她們離去才又重新坐了下來,略有些詫異道:“怎麼二表嫂沒跟着一起來?”
若說杜家如今最閒的也就是劉美鳳了,她又不用管家,又不用帶孩子,平日裡王氏也多慣着寵着,其實在杜家做媳婦的日子也是很不錯的。
“別說了,”杜延雲一聽這話便擺了擺手,“本來二嫂是要來的,可臨到出門去又回了去。”
“這是爲何?”
蕭懷素一臉的不解,杜延玉倒是牽強一笑,這事她最有體會,只扯了蕭懷素的袖子,輕聲道:“如今連你都有身孕了,二表嫂肚子還沒影呢,雖然她平日裡愛嬉笑,可心裡想必也是難過的,何必讓她觸景傷情呢?”
“這……”
蕭懷素怔了怔,接着緩緩搖了搖頭,她倒是沒想那麼多,嘆了一聲道:“二表嫂也太強求自己了。”
“母親也沒說什麼,只是她自己過不去那個坎吧!”
杜延雲接着說道:“前一陣子我回孃家還聽母親提起過,說是二嫂孃家要給她送個表妹過來作陪,竟是被二嫂給罵了回去,之後還哭了好大一通呢!”
“他們也是爲了二嫂好,想讓她在杜家站穩腳跟吧。”
杜延玉很是理解,又道:“還好大伯母是寬厚豁達之人,也算是二嫂的福氣了。”看了蕭懷素的臉色有些鬱郁,不由有些後悔,“瞧我,盡說這些幹嘛,明明是表妹的喜事,被這一說都把她弄愁了,表妹夫回來見着得怪咱們了。”
“是,我也不說這些了。”
杜延雲趕忙附和,又向杜延玉問起了秦王的事,只擠眼笑道:“如今三妹可說是要熬出了頭了,我瞧着王爺的好事不遠了。”
如今皇上已經不省人事,大家都知道這只是拖着日子罷了。
而吳王入了大獄,揹負着弒君之名的他想必也不會有逃出昇天的一日,十三皇子尚且年幼,又有安貴妃那樣與人私通的母親自然也不會得到擁護,在京中名正言順執掌大權的就只剩下了秦王。
若是朝臣那邊沒有反對的意見,那秦王繼承大統更是指日可待。
“眼下說這些還早呢!”
杜延玉笑着推了杜延雲一把,若是秦王繼承大統,她心裡自然也是開心的,王爺的側妃與皇上的嬪妃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她揹負着這樣的名聲,早就盼着有爲家人爭光的這一天,如今她可算是要熬出來了。
蕭懷素拍了拍杜延玉的手,飽含深意道:“到了那個時候,相信三表姐定能得償所願!”
杜延玉眼下尚不能先行懷孕,也就是因爲秦王妃還無所出,但若是秦王繼承了大統,身爲後宮的嬪妃,自然誰能早日誕下龍嗣便是誰最尊貴,恐怕到時候連秦王妃都不得不以禮相待,蕭懷素也盼着杜延玉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承表妹吉言。”
杜延玉自然明白蕭懷素話中的深意,不由對她點了點頭,她們姐妹三個自然能夠暢所欲言,畢竟這事在朝堂上已經不是秘密,再說秦王勢大,杜家又是秦王隱形的支持者,試問誰還敢對她們姐妹不敬?
“不過若是皇上真的……”杜延雲有些擔憂地看向杜延玉,“若是皇上真的……到時候舉國服喪,三妹怕是不能很快有孕呢!”
“這倒不怕。”
杜延玉擺手道:“雖說做爲人子要服孝三年,可若王爺真的……”說罷咬了咬脣,面上透出一抹紅暈來,“那爲了開枝散葉,他只用服孝二十七天,就代了這二十七個月了呢,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蕭懷素與杜延雲對視一眼,皆鬆了口氣,杜延雲又碰了碰杜延玉的胳膊,“三妹倒是提前想到了,是我糊塗了。”
杜延玉點了點頭,又轉向蕭懷素道:“表妹如今這般正好,若是等到了那個時候,朝中官員要守一年,你眼下提前懷孕了可正是時機。”
杜延玉這一說蕭懷素也反應了過來,不由伸手撫向了小腹,看來這個孩子來得也算是時候,不早不晚的,剛剛好。
其實皇上的逝去是早晚的事,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人都是這樣的,並沒有辦法對自己本就不太親近的人生出那許多同情和傷感,雖然人前要繃着一臉傷懷,但其實這位帝王的死去倒是成全了許多人的心願,這或許又是皇權下的另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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