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晴一聽這話,立刻擺起譜來:“方纔怎的是沒這般態度了?倒是媚上欺下,當本姑娘好欺負了!”
秋月混不在意的垂下了手臂,又重複了一邊:“夫人有請二位姑娘。”
“你!”瞧見秋月這般無視自己,許晴頓時有些惱,卻被許華清狠狠的一瞪,只能安穩下去。
此時外頭都匯聚着不少姑娘,有些好事兒的姑娘還不肯走呢,磨磨蹭蹭的想要聽見點什麼事兒,還有些許姑娘脾氣秉性圓滑點兒,就跟一些奴婢打聽點事兒,無外乎就是那些關於柳姑娘的事兒。
一些丫鬟貪圖賞錢,瞧見了錢兒了也就不在乎什麼別的了,張口閉口邊講邊比劃,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瞧見了,卻將這些事兒說的分外生動,若不是她們沒有親眼見到,還真是讓人以爲是發生在衆目睽睽之下呢。
當時許多人都聚集在一起,有的是在等自己家的母親或者是主母帶自己回去,有的是不甘心就這麼走了,想要多聽兩句話兒,倒是一些不好事兒的姑娘先行走了,大概是沒有打探這些話兒的意思。
不過,也就過了小一會兒的工夫,就瞧見個圓臉的小丫鬟跑過來,臉上還有些發紅,一過來,就衝着幾位姑娘見禮,面色通紅,但是又一臉笑模樣的說:“方纔柳家的夫人來了,哭死覓活的,非要大太太給個分寸呢!”
“哦?那柳夫人可是還說別的了沒有?”
一羣姑娘捨不得走,想要多聽兩句八卦,就瞧見那丫鬟搖了搖頭:“柳夫人只是叫夫人給他們個說法罷了,說是自家的女兒受了天大的委屈。”
頓了頓,那丫鬟到時嘆氣:“我們家夫人倒是說了,什麼補償都可以提,甚至可以納妾,納了那柳家姑娘,給我們二爺,還是個庶夫人的位置呢,但是那柳家夫人可不幹,說是自家的女兒不入哪個火坑!”
一羣姑娘聽了這些話兒,也心滿意足了,說說笑笑鬧鬧的往前走,雖說他們也覺着這事兒是個悲涼的,但是到底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又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又有什麼悲涼的呢?
許多姑娘都是往府外走的,秋月就帶他們換了一條路,倒也走的暢快,纔是幾個呼吸,就到了一個大院兒裡了。
這院兒的裝潢明顯不如外頭別的院兒的好,許晴一路看過來,不知不覺的就挺直了脊樑。
看來許華濃也不如旁人混的好。
纔是一到了院兒裡,秋月莫名其妙的放鬆了一些,然後一道兒領着兩位姑娘進去,又是自個兒守在了門外的。
許華濃並沒有出來迎接,而是站在內間和外間的門前,一臉笑意盎然的等着兩位姑娘踏進了屋子裡,卻自己站住了腳步,左右看了看,一直等到帶着茶水來的冬蟲來了,才鬆懈下來。
“夫人來客了?”
冬蟲手裡捧着糕點,正想回去泡杯茶,卻被秋月攔下:“你別走了,在這兒幫我看着點,別叫別人靠近了,人多眼雜,夫人叫我出去辦點事兒。”
“那你去吧,早去早回。”頓了頓,冬蟲壓着嗓音:“我剛纔看到,二公子被二太太打了,有幾個地痞流氓還在府門口等着呢,說是要找二太太賠錢,有個人腿都被打折了,還說要報官呢。”
冬蟲的意思是叫秋月不要撞上那幫地痞流氓,方纔的事情她也聽說了,直說是個姑娘,冬蟲不由得慶幸,幸好自家的夫人和院兒裡的丫鬟都沒什麼事兒。
秋月也沒多想,轉身就快步走了,一直走到了後院兒的偏門的地方,果真就看到了幾個小流氓站在門外跟家丁對峙,一個個兒都不敢衝進來,但是有幾個小流氓身上被打的實在是太慘了。
還有一個,腿上包紮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廢了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羣小流氓誇大了,還是真的被打得這麼慘。
按理來說,這件事兒是這羣小流氓的錯,但是實際上,他們只是跟着二公子,作惡的人,也是二公子,如果沒有二公子,這羣小流氓也進不來。
不過,都不是甚麼好東西。
“秋月姐姐,你怎的是到了這兒了?”
就瞧見一個小丫鬟站住腳,這小丫鬟面色發白,看一眼偏門外站着的人,不由得凝眉:“這羣臭流氓,就活等着被打死吧!”
“唉,我可不是就爲了這幫臭流氓而來的麼?”
秋月眼眸一轉,臉上就露出些許慚愧來。
“啊?”那小丫鬟嚇了一大跳,然後竟然是一臉警惕的盯着秋月。
“小丫頭片子,想什麼呢!”
秋月白了她一眼,又微微壓了壓聲音說:“我家夫人吩咐我過來的,畢竟當時我家夫人的三姐姐在場,說是將那些事兒都聽了個清楚呢,夫人怕毀了我家三姑娘的清譽,就叫我過來,給這幫流氓地痞的嘴給堵上點!”
那小丫鬟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聲的問了一句:“那三姑娘不是沒有被這幫地痞流氓給瞧見甚麼麼?說是一直都躲起來的。”
“可不是,可不就是怕這幫人狗急跳牆胡說八道麼?”秋月嘆了口氣,臉色越發難過起來:“瞧瞧那位姑娘的樣子,我們夫人可是嚇怕了,死活叫我出來給這幫地痞流氓的嘴縫嚴實了,生怕這些流氓說出來甚麼難聽的話來,到時候我家三姑娘可怎麼活?”
那丫鬟纔是恍然大悟,臉色也有些慘白來,正想說要走,卻突然被秋月拉了手,手心被隔得有些發硬,一握,才發現是一枚裸銀子。
可不少,是她一個月的月錢呢。
“好妹妹,你去叫你情哥哥過來幫幫姐姐這一把好不好?外頭那幫人啊,實在是太可怕了,姐姐可不敢上去和他們說,你去叫你情哥哥幫姐姐去和他們說,好不?”
那丫鬟本是要推脫這銀子,可是一聽“情哥哥”這三個字,臉色都發紅了,跺了跺腳,扭捏了兩下,然後在秋月的調笑和調侃之下,一咬牙,轉身跑到了一邊兒去。
過了一會兒,就瞧見她帶回來了一個看樣子有些忠厚老實的一個護衛。
那護衛面色也有些發紅,老老實實的跟在那丫鬟的後頭,偶爾那丫鬟回頭看一眼,那護衛就跟着傻笑,那丫鬟就不好意思的繼續走在前頭。
看起來倒像是一對兒歡喜冤家。
那護衛才一過來,看到了秋月之後,倒是換了一副面孔,臉色一板起來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眉毛一挑,粗聲粗氣的問:“你尋我來有何事?”
秋月到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又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末了還叮囑:“我這一次過來,是因爲三夫人實在是不放心,怕那些人瞎說,想叫我去叫那幫人嘴巴放乾淨點,怕他們連帶着三姑娘的聲譽也給毀了,特意叫我拿這個,去堵了他們的嘴。”
說着,秋月拿出來了一個小包裹來,遞給了那護衛。
倒是那護衛,眉頭一皺,一臉的剛正不阿:“這種事情怎麼能助長呢?原本就是她們的過錯!三姑娘也不曾做錯甚麼!”
“這位大哥,男子倒是不介意這些事。”秋月搖了搖頭,臉上就掛起了擔憂來:“若是那幫子人隨隨便便胡言亂語幾句,小姑娘細皮嫩肉的可受不了,況且,今兒那姑娘那下場你也瞧見了,這幫人就是一羣地痞流氓,什麼都不管的,就求大哥,一會兒幫妹妹這個忙好了。”
那護衛聞言,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旁邊臉色通紅的丫鬟,一咬牙說道:“行!我知道了!”
那丫鬟和他對視了一眼,臉上又紅了。
“那,妹妹在此謝過哥哥了。”
說罷,秋月又細心的將一個臉上油頭粉面穿着分外邋遢的男子指了一下,叫那護衛去給那人遞過去。
那護衛倒是一個憨厚的,也沒有去仔細問,只是大跨步得出去,也不猶豫,但是也知道這事兒衆目睽睽之下不好做,只是一把拽起了那邋遢男子的衣裳,一邊罵他們,叫他們不要在侯府門前搗亂,一邊狠狠的甩了一拳,剩下的人都散開了,不敢去看。
但是,秋月敏銳的看到,那傢伙手裡的包裹,已經悄無聲息的到了那邋遢男人的懷抱裡了。
然後那邋遢男人就大叫一聲,做出來了一副被打的說不出來話的樣子,然後尖叫着跑掉了。
轉瞬之間,那些小流氓也有些遲疑,三三兩兩的就也撤下去不少,倒是地上腿上都是血的那個沒人管,被仍在了哪裡。
那護衛才一回來,大門就關上了,秋月只跟那丫鬟說了兩句謝謝之類的話兒,又叮囑她們不準亂說,要護住三姑娘的名譽,然後秋月才先行離開了。
不過,秋月並沒有走多遠,而是在一旁站定,一直到後門所有人都散了之後,才小心的又回到了後門,打開了巷子的門,一眼就瞧見巷子裡面空蕩蕩的一片。
一個人都沒剩下了。
秋月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追出去,而是自己轉身又回了院兒裡,從始至終,就好似根本沒有這麼一回事兒似得。
待到她回了院兒裡,才發現冬蟲站在門口,臉上已經帶了倦怠,一瞧見她回來,也不客氣,直說自己累了,轉身兒就去了旁邊的側房待着。
夫人寵愛他們,也就縱容他們的一些習慣,例如冬蟲懶了的時候,就愛待在夫人旁邊的側房,但是這側房,實際上是通房小妾晚上伺候主子和夫人的時候才能呆的地方。
秋月臉色紅紅的,站在那兒又站了一會兒,然後看四下無人,也跟着冬蟲一起,去了側房。
側房裡面,冬蟲蜷縮在花榻上,並沒有在意秋月,秋月自個兒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牀上,安靜的做了那麼一會兒。
側房裡安靜很多,也很暖,比丫鬟的房間大一些,還有特質的雕欄花窗,有斑駁而又溫暖的陽光透進來,一切正好。
只有一會兒,頂多也就只有半盞茶的功夫。
但是,就是這麼半盞茶的功夫,叫秋月心裡生出來一股篤定的心思來——她永遠永遠,都不要做一個丫鬟了。
現在開始,努力,做一個妾室。
而這個妾室,到底是從夫人開始,還是,從老爺開始?
如果從夫人開始,那就是一個漫長的歲月,要等到夫人開始變老,變得沒有姿色,或者等到老爺厭倦,或者,等到夫人有了身孕,不能伺候,而只能讓自己的貼身丫鬟幫助自己拉攏住寵愛開始。
一般的陪嫁丫鬟就是這個作用,等到夫人懷孕了,夫人又不想老爺被別的女人搶走,所以陪嫁丫鬟就會伺候老爺,因爲陪嫁丫鬟是夫人這邊兒的,自然,陪嫁丫鬟也會向着夫人,是自己人。
但是,這也不知道要這樣等多久,而且,說不準日後,她也人老珠黃了呢,老爺不喜歡了呢?
如果從老爺開始,那就簡單多了,只要她抓緊時機,悄無聲息的爬上老爺的牀,就好了,只不過,這樣的話,夫人會嫉恨她,而現在老爺和夫人蜜裡調油,說不準,也會因此而厭惡她。
而且,她還沒有忘記,柳姑娘的後果。
那纔是得不償失!
壓了壓心裡翻騰的慾望,秋月轉身出了門。
站到門口的時候,正好聽見裡頭的夫人喚了一聲,秋月推門而入,就進來伺候夫人和姑娘看茶。
大概是因爲心裡的這些燃燒而又澎湃的小心思,所以秋月觀察的異常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