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微微一愣,忙快步往外迎,還沒出屋門簾便被打了起來,關白澤大步進來,回頭跟着的正是崔氏。
棋風院這邊大晚上了鬧了這麼一場動靜,崔氏又豈能沒聽到風聲,而關白澤卻是剛剛從外頭回來,一進內院,遠遠便見一隊燈籠開道往棋風院這邊來了,他叫小廝一問,卻回報說是老太君去了棋風院。
關白澤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事,竟是這麼晚連母親都驚動了,便忙也往這邊趕來,卻在半道兒上遇到了崔氏。所以兩人才一起過來,關白澤如今進了屋,見老太君好好的端坐在太師椅上,這才鬆了口氣,上前行了禮,道:“娘,這大半夜的您怎也不顧念着點身體。”
定國夫人聞言便沉了臉,還沒吭聲,慧安便先一步又跪在了關白澤身前,流着淚道:“都是媳婦的錯,是媳婦和夫君鬧了彆扭,這才累的祖母擔憂,大半夜的還爲我們受累。”
關白澤聞言這才發現關元鶴沒有在屋中,他沉了沉臉,只瞧着慧安跪在那裡哭,到底是新婦,也不好發作,便只問道:“錦奴呢?這新婚裡頭吵什麼!”
慧安聽他言語中帶着譴責,面上越發恭敬,淚珠兒也流的更兇,再拜,便聽定國夫人喝道:“你兇什麼兇!這大冷天叫媳婦跪在涼地上,這若是跪壞了身子,誰賠我老婆子好不容易得的孫媳婦!”
關白澤聞言忙起了身,衝定國夫人行了禮,連道母親息怒,這才趕忙叫人將慧安扶起來。
慧安卻是不起,只跪着不停的說是自己的錯。崔氏在祥瑞院時便已經聽說關元鶴在棋風院中發作了綠蕊和暖裘兩人,她心中這會子有些擔憂,可瞧見定國夫人這般緊張慧安,跪上一跪便擔心壞了身子,一口一個孫媳婦的叫着,倒好似只關元鶴娶回來的是孫媳婦,別的孫子都是草芥一般,崔氏這心裡就極爲不平衡。
見慧安跪着不起,只一口一個是自己的錯,崔氏倒是心中沒底,只想着早點堵住慧安的嘴。
她便開口道:“娘,小兩口子爭爭吵吵是難免的,這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過兩日也就好了。既她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也不用再過多指責了,依媳婦看還是莫再問了,指定媳婦是礙着面子,不好多說。現在這天色都這麼晚了,夜裡的涼氣也上來了,娘您身子不好,相公明日又還得早朝,就都回去歇着吧。媳婦留下,定看着三爺回來再離開,您看這樣行不?”她言罷怕定國夫人不答應,便又道:“外書房到底沒有人氣,三爺雖是身體健壯,但也不是鐵打的。這人一生氣都特別愛染病氣兒,三爺又是那麼個倔脾氣,下人們去請指定不能消氣,還是叫少奶奶親自走一趟的好。”
關白澤見崔氏一臉關切,說的話也合乎他的心意,便點了點頭,也勸着道:“娘,這兒孫自有兒孫福。年輕氣盛,吵吵架也是有的,您不必過於憂心。”
慧安聽崔氏問都不問這便將過錯全部都安在了她的身上,心中就發冷,垂泣道:“母親說的極是,若祖母和父親再因我們受累,媳婦情何以堪。媳婦本就持家無方,沒能管好內院,只出院子一會子丫鬟們便惹惱了相公,如今這婚房還見了血、死了人……不吉利……嗚嗚……相公又甩了媳婦的門,媳婦……媳婦若再累祖母受累,相公他越發不會原諒媳婦了……嗚嗚……媳婦可怎麼辦……”
關白澤一聽便蹙了眉,問道:“怎麼還死了人?”
慧安便哭泣着又說不出話來了,崔氏恨不能上前撕爛了慧安的嘴,心裡正着急,定國夫人便道:“顏嬤嬤!你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方嬤嬤,把你們奶奶扶起來!怎麼能由着她跪在地上,去拿熱水帕子給敷敷腿!”
崔氏一急,顏嬤嬤已是上前回道:“回老太君的話,今兒少奶奶在福德院伺候您,院中的丫鬟綠蕊和暖裘便溜進了屋,想伺候爺……許是那綠蕊身上抹了香,惹惱了爺,被爺一腳踢的沒了氣,爺又發作了暖裘,便怒衝衝地往外書房去了。”
定國夫人一聽面色就綠了,關白澤也是蹙了眉,崔氏面色大變,雙手握緊,心中已將那死去的綠蕊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大戶人家丫鬟爬牀雖說是常事,但卻極忌諱用藥這種陰損招數,顏嬤嬤此刻提起香來,雖是沒明說抹的什麼香,但是任誰也知道那香必不是尋常的香,定然是催情所用。那綠蕊和暖裘本都是極伶俐的丫鬟,在崔氏面前也算穩重,崔氏這才委以重任,可她那裡想到這人在重利和情急之下就會愛犯衝動,更何況綠蕊和暖裘還被慧安刻意地縱容,挑撥了這麼幾日,行事自然就不穩妥了!
崔氏沒想着綠蕊竟如此膽大,手心額頭便有些冒汗。她本是想壓制慧安的,哪能料到這後頭的事,更沒想到慧安會反過來拿捏住她的錯處,這要是叫老太君和老爺知道這兩個丫鬟都是她送來的……
崔氏咬牙,盯着慧安抽抽泣泣的小臉心都絞了起來,她還沒來得及想出法子遮掩一二,定國夫人便怒道:“綠蕊、暖裘?”
顏嬤嬤忙回道:“綠蕊和暖裘原都是祥瑞院的丫鬟,暖裘是夫人前幾日給三爺安排的通房,少奶奶這兩日還忙着準備尋時間給暖裘開臉……”
定國夫人聞言便盯向了崔氏,沉吟着不說話。關白澤沒想着這事竟是崔氏折騰起來的,也不由瞪了她一眼,只是到底是他的妻子,又這麼多人瞧着,他並不好落崔氏的臉,故而便沉聲打斷顏嬤嬤的話,道:“這般不知廉恥的,還開什麼臉,若真開了臉,這後宅還有寧日嗎?!”
他這話雖是沒指罵崔氏,但人是崔氏送來的,和斥責崔氏卻是無異的。崔氏面色青白交加,站在那裡不敢再說話。關白澤便瞧向慧安,見慧安垂泣着,這才恍然,原來媳婦是不想落了崔氏的臉,這纔將錯都攪在自己身上,什麼都不說,這可真是一片孝心,是個恭順賢惠的好兒媳。他這般想着便越發覺着妻子這事做的過,這兒媳婦纔剛剛過門,怎麼好端端的就給放了個通房進來,還是這麼些不省心的,想着便又瞪了崔氏一眼。
崔氏心知今日自己多說多錯,便耐着心中的憤恨,死死地咬着牙一聲不吭。
定國夫人又瞧了她一眼,這才衝慧安道:“這事兒怨不得你,是我們關府對不住你了,你是個好孩子,你的心意你母親想來也是懂的。錦奴是個壞脾氣的,這兩個人過日子,遇事總是得一個包容着一個的,一會子你去外書房好好勸勸他,把人哄回來也就是了。委屈你這孩子了,這新房若是不想住了,回侯府去住幾日也是省得的,祖母叫人將這屋子再重新改過,從棲霞寺請個大師來念唸經就無礙了。”
她說着又利目掃了崔氏一眼,崔氏偷雞不成蝕把米,心中憋屈的緊,卻只能上前拉着慧安的手,道:“此事是母親的錯,母親只想着你年紀小,多安排兩個人給你做個幫手,倒沒想着挑花了眼,選了這兩個不省心的,你可莫要氣怪母親啊。”
慧安聞言忙福了福身,連聲道不會,定國夫人便扶着姜嬤嬤的手起了身,關白澤見狀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另一邊手,定國夫人瞧着他,道:“我老婆子好容易得了這麼個好孫媳,以後誰再害得他們多吵生分,我卻不饒她。”
言罷,她纔在關白澤的勸慰下出了屋,自回福德院而去。
崔氏聽到她那話,指甲卻又往手心鑽了鑽。關白澤和崔氏親自送了定國夫人回到福德院,這纔出來向祥瑞院去,待坐上轎子,崔氏瞧見關白澤面色極爲不好,不由輕聲道:“老爺莫要氣壞身子,妾身……也只是想着再一個月三爺就要離京,以往沒成親倒還罷了,如今卻不能沒個貼心人在身邊照顧着,偏咱大輝的規矩,少奶奶又不能跟着到邊疆去,所以妾身才自作了主張,只是沒想到挑錯了人,妾身知過了……若真少奶奶真回侯府去住,妾身……妾身定登門認過,定將人請回來。”
崔氏說着便就紅了眼,神情頗爲委屈,懊悔,關白澤盯着她瞧了兩眼,想着她說的話,又想了想崔氏平日的性子,覺着她雖是有時候有些小心眼,但卻不是那壞心之人。
更何況她已經知道錯了,到底是自己的妻子,瞧着她這麼委曲求全,對兒媳婦尚且要小心翼翼,賠禮認錯,關白澤心中的氣便消去了大半,道:“你既知錯了,以後棋風院的事便少插手,由着他們自己過去。這次你犯錯,卻不是能不罰,就在院中禁足半個月靜靜心吧。”
崔氏聞言一喜,忙應了是,待轎子快到祥瑞院,關白澤卻喊了停,道:“你自行回去思過吧,我去清姨娘院歇。”
他言罷便下了轎子,帶着小廝往岔道而去,沒一會便沒了身影,崔氏在轎中瞧着,直咬碎了一口銀牙,這才猛地扯下轎簾,令婆子擡着自回了祥瑞院。
而福德院中,定國夫人被姜嬤嬤扶着躺下,巧萍往香爐中添了香餅子,便悄然退了出去。
定國夫人瞧了眼她退出的身影,道:“錦奴雖是個不會疼人的,可卻有擔當,巧萍是個老實的,心底實在,人也細緻,本想着給了錦奴做妾,錦奴瞧在我老婆子的面上,這一輩子也不會虧了她。他在外時間長,身邊也能有個知冷暖的人,巧萍也是個有分寸,不會生野心不知進退,亂了尊卑體統,可……哎,如今這麼一鬧,我也沒臉張這個口,卻是不行了。先前我就和他提過這事,他偏以未娶妻不納妾爲由拒了,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妻,卻又出了這種事。巧萍今年已快十八了,卻是不能再拖着了,錦奴這一去下次回來卻不知要到何時了……”
姜嬤嬤聞言便道:“老太君念着巧萍,是巧萍的福分,也是我們這些伺候老太君的老人的福分。但是依老奴看,這事只怕老太君想左了。”
“哦?”定國夫人聞言一愣,瞧向姜嬤嬤。
姜嬤嬤便道:“依老奴看,三爺是真真的對三少奶奶動了心思,老太君是瞧着三爺長大的,何曾對女子這般上心過,便是那梅園的雲姑娘,當初瞧着是個絕色的,又是三爺親自送回來交託給老太君照看,原想着三爺是開了竅,誰知這些年不也就擱着瞧也不多瞧一眼。可三少奶奶,這熱乎勁兒,叫老奴看只怕三爺是真喜歡的緊。三爺是個擰脾氣,別說巧萍相貌一般,便就是那絕色的您硬要塞給他,以往沒三少奶奶倒還好說,可如今只怕他心裡要彆着勁兒。這若再惹的三爺和三少奶奶鬧起來,再叫三少奶奶和您生分了,豈不是好心做了壞事?”
妾嬤嬤見定國夫人若有所思,便又道:“老太君對我們下人仁厚,可巧萍也是個實心眼子的,若是三爺心裡沒她,只怕這孩子捂着金山銀山,心裡也不好過,反倒是誤了這孩子。”
姜嬤嬤一輩子跟着定國夫人,從八歲就伺候在跟前,說話也直來直去慣了,定國夫人也能聽得進去她的話。聞言她想了想關元鶴自當初請她議親到現在的各種行爲,又細細想了想今日的事,慧安偏留這裡伺候她,院子裡便就出了事,她心裡登時便什麼都明白了,不由搖頭道:“我說這孩子今兒怎就好端端的哭了起來,還說做錯事,叫我原諒她……哎……”
姜嬤嬤便笑道:“少奶奶聰慧的緊,瞧着是個爽朗粗心的,其實細緻着呢。老太君有福,三爺娶了這麼個媳婦,將來定也無後宅之憂,是關府之幸。”
定國夫人便笑,復有嘆了一口氣,道:“只怕那丫頭也是早知我想將巧萍留給錦奴,這才繞了這麼個大圈子……罷了,你說的對,還是那句話,這兒孫自有兒孫福,也難爲她顧念着我了。以後那院子的事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老太婆也不礙人事兒了。”
姜嬤嬤便忙笑着道:“瞧老太君說的,您該管的地方還是得管着的,孩子到底還是孩子,有了您的提點,少奶奶才能更通透不是?”
定國夫人便笑,擡手點了下姜嬤嬤,道:“你這嘴啊,都老太太了,還是這般的不饒人,這倒左右都是我的不對了。”
“奴婢這嘴也是被老太君慣出來的不是……”
慧安將定國夫人和關白澤夫婦送走,這才往院中走,秋兒見院子裡沒了外人,那股興奮勁兒便抑制不住了,呵呵笑着,道:“姑爺真厲害,怎就一腳把那綠蕊給踢死了,這倒便宜了她,哼!”
慧安瞧了秋兒一眼,心道那綠蕊雖說是個丫鬟,但這相府中的丫鬟比外頭官宦人家的小姐還來得金貴,哪裡受得住關元鶴那毫不留情的一腳。
秋兒便又笑道:“奴婢說嘛,姑娘怎就由着那些不要臉的奴婢蹦達,原是等着姑爺發作呢。”
慧安聞言一笑,白了秋兒一眼,道:“我哪裡能料想到這些,行了,快去給我尋件爺的披風來。”
“姑娘心裡早就有了主意,卻什麼都不告訴奴婢,如今還來糊弄奴婢,奴婢不理姑娘了!”秋兒聞言嗔笑兩句,這才快步進屋取衣裳去了。
慧安瞧着她的背影不由搖頭失笑,她是真沒想到關元鶴會一腳踢死綠蕊,還使了這麼大的火。她早先將暖裘帶回來,也用意是縱着她們互相爭鬥,好坐立不住,這樣纔會犯錯,才能叫她抓到錯處好處置她們。
爬牀的丫頭們是可惡,是不招主母喜歡,也歷來都是主母樣必定要清理的。可你卻不能說她動了爬牀的心思所以要處置的,非得尋個錯處,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這才能發作。因爲在世人看來,尤其是男人們看來,丫鬟爬牀不是過錯,丫鬟伺候男主子那也是理所應當,是她們的職責所在。若是以爬牀爲由處置了這些丫頭,那麼她就得背上個擅嫉的名聲,慧安雖是不太在意這些,但是定國夫人肯定會覺着她是個不容人,不賢惠的。
所以慧安才一忍再忍,另外也是在方嬤嬤說紅鸞是定國夫人送來的丫鬟後,慧安便動了心思,叫方嬤嬤暗中打探了下定國夫人身邊一二三等丫鬟們的情況,之後她便發現福德院中的丫鬟最遲長到十八都會放出去,或是配了人,可獨獨巧萍一個,馬上就要十八了,她的親事定國夫人卻是提都未曾提過。
後來慧安又留意到每次關元鶴陪着她到福德院中請安,奉茶伺候的都是巧萍,慧安心中便什麼都明白了,只怕也不能免俗想着給關元鶴納妾吧。
巧萍已經這般年紀,這次還不能給關元鶴擡了,便錯過年紀了,定國夫人想要她跟着關元鶴前往邊疆,這心裡並不難猜測,若是定國夫人真張了這個口,定國夫人不是崔氏,慧安又如何能夠推辭?一來長者賜不能辭,再來關元鶴想叫她跟着去邊疆,可到底這事能不能成卻還不好說,若是不行,那關元鶴獨自在邊疆,身邊沒有個人也說不過去。
所以慧安纔有意縱着丫鬟們,叫她們欺上頭來,更有意吃崔氏的虧,爲的便是叫丫鬟們鬧起來,好暫時壓下府中欲叫人跟着到北疆伺候的心思,至於到時候她能不能跟着到北疆去,那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慧安想着這些,秋兒已取了披風出來,小跑着過來,慧安瞧她一臉的喜形於色,不由一嘆,心道這兩年在馬場生活單純,又不受拘束,秋兒這丫頭性子是越發跳脫,越發不愛動腦子了,來日得敲打她兩句才成。
慧安到了外書房便屏退下人自己進了屋,屋中只燃着一盞小燈,顯得有些清冷,套間裡關元鶴也沒叫人點燈,就那麼四平八穩地躺在牀上,聽她進來也不睜開眼睛。
慧安知道他沒睡着,站在門口瞧了他一陣,見他不願意搭理自己便勾起了脣角,緩步行到牀邊蹲下,目光柔和地細細瞧着他。
他只穿着一件冰藍色的綾子外裳,鬃發微亂,烏黑的劍眉冷然地飛入鬃角,幽深的眸子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燈影下打出優美的陰影落在那高挺的鼻子上,線條分明的薄脣緊緊抿着,顯是在生着氣。
高大的身軀,便是這麼靜靜躺着都帶着一種淵渟嶽峙的偉岸和陽剛,慧安瞧着眼中便閃過驚歎,想着也無怪那一院子的丫鬟會動心思,這般男子生來似就是叫人仰慕的呢。
見關元鶴的手放在牀邊,慧安便探手過去,只她的手還沒碰到他的,關元鶴便突然扭了個身,將冰冷的揹着了她,一副拒絕的姿態。
慧安一愣,見他像個鬧脾氣的孩子,不由便一個沒忍住撲哧一笑,聽關元鶴冷哼了一聲,她這才忙伸手捂住嘴,嘻嘻地湊上去,扯了扯他的衣帶,低聲道:“真生氣了?”
關元鶴卻還是未搭理她,慧安便強硬地拉了他放在腰上的手,見他只輕掙了下卻未曾甩脫,不由就抓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蹭着,嬌滴滴的喊了聲:“文軒……”關元鶴的身子當即便是一僵,慧安眼中的笑意越發蕩了開來,有些討好地低着頭輕輕吻着他的指尖,又道:“你莫要生我氣好不好,你這般我心裡不舒服呢。”
關元鶴聽她這般說,又被她親吻着手,只覺全身上下都在叫囂着想要妥協,他費了老大勁,這才壓制住回頭的衝動,又冷着聲音哼了下。
慧安瞧着他,見那簿簿的衣衫貼在身上,勾勒出他的寬肩峰腰來,便紅了紅臉,鬆開了他的手。
關元鶴感覺慧安起了身,心裡一楞之下便有些生氣,只道慧安哄了兩聲見他不搭理她,這便也生起氣不管他了,他正不知該不該吼兩聲,便感背後多了一具嬌軀。
關元鶴心一跳,慧安便自身後貼了上來,用她柔軟又玲瓏的身子粘着他,將手探過來繞在了他的腰上,頭也就勢埋在了他的脖頸處,關元鶴一僵,只覺渾身都躁動了起來。
他渾身每個毛孔都張開,感受着那身後緊貼着自己的曼妙,慧安的脣卻落到了他的耳側,脖頸,關元鶴的心悸動着,忍住翻身將慧安壓在身下的衝動,卻聽慧安在他耳邊輕聲道:“別生氣了,我不是故意的……她們的心思都在你的身上,我不喜歡,沒有辦法,只能使些小手段,要些小心眼……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要她們惦記着你,誰都不行!”
關元鶴聽到慧安在耳邊低喃,那聲音嬌滴滴的帶着一點撒嬌,一點嬌蠻,一點霸道和委屈,但是卻攪地他心中一陣顫抖。
她的話應該叫他覺得駭人聽聞,覺得不妥,覺得她擅嫉纔是,但偏他心裡非但沒有不認同,反倒方纔還氣悶的心一下子就被那話語,被那聲音弄得舒服極了,弄的熨貼的想要歡笑。
先前在院子裡他發作丫鬟,只是覺着生氣而已,可那些丫鬟還不至於牽動他那麼大的情緒,後來自己來了這外書房,躺在這涼冰冰的屋中,他卻更加難受了起來。
方纔慧安沒進來之前,他還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爲何會又氣悶又難受,煩躁失落地想要發狂。現在聽了慧安的話,才一下子恍悟過來。他不是因爲那些丫鬟在生氣,而是因慧安的態度!這幾日來她非但叫那麼丫鬟們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今日竟還故意地尋機會叫那些丫鬟來爬他的牀!
慧安有那麼多個忠誠她的侯府丫頭,還有方嬤嬤在院中把持着,若是沒有慧安的交代和安排,那上房豈是兩個丫鬟隨隨便便就能進去的?那兩個丫鬟豈能這麼輕易地就尋到機會靠近他!便是慧安的這種態度,讓他極爲不舒服,極爲氣悶,讓他感覺自己不被珍視,感覺他的付出沒能得到相同的回報!
想明白這些,關元鶴還沒能來得及做出反應,便突然感覺一絲涼冰冰的東西落在了他有脖頸上,沿着脖子滑了下去,他一愣,接着心頭一震。
慧安在哭!
這個想法一經腦海,他便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睜開眼睛回頭盯向慧安,卻不想竟瞧見她含笑的眼睛,眸中還帶着一些慧黠和靈動。而她擡起的右手中此刻正捻着一朵月季花,正將花瓣上的水珠往他身上抖落!那花卻是從牀邊八仙桌上的花瓶中摘下來的。
關元鶴一愣之下,這才知道又被這小東西給作弄了,他心中又氣又恨,又愛極她慧黠含笑的模樣,登時真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只瞪着惡狠狠的眼睛盯着慧安。
慧安白淨如梨花般的面龐上卻盪漾起了笑容,如花般盛開,接着便猛然伸出手臂緊緊摟住關元鶴的脖子,身子湊上去吊在了他的身上。
關元鶴心急之下本就扭着腰半躺半坐,如今被她猛的一拉整個人便失去平衡撲倒在了慧安的身上,少女身上的清香盈來,瞧着慧安明媚的面容,他的嘴角不由就翹了起來,狠狠地擰了擰慧安的腰,沉着聲音道:“將爺推出去,處心積慮地算計爺,你倒還有理,還委屈了!”
慧安望着渾身上下還散發着硬朗肅然氣質的關元鶴,聽着他已帶了寵溺和妥協的話,不覺咯咯而笑,眨巴着眼睛,道:“我只算計你,誰叫你入了我的心呢……”
關元鶴聞言滿身的凌厲再撐不住,一掃而空,面上也不覺就浮起了動人的笑容,一雙幽深的眸子閃着晶光瞧着慧安,湊近她,瞧着她,低聲道:“入了你的心?”
慧安被他這般盯着,這般問着,到底生了羞澀之心,面上便是一紅,將水盈盈的眸子輕輕閉上,便湊上了自己的紅脣,四脣相接,關元鶴渾身一顫,只覺備受折磨的心突然就活了起來,他一把扣着慧安的後腦勺便展開了攻勢。手臂也是一緊,將慧安軟軟的身子揉向他火熱的胸膛,聞着她身上散出的幽幽默感女兒香,他的一顆心也跟着柔成了水一般,感覺到兩層布料隔着的豐盈,還有她纖細的腰身,關元鶴立刻心猿意馬起來,手也不老實地尋到衣襟的下襬直接探了進去。
關元鶴有力而激亂的心跳聲便響在耳邊,慧安閉上眼睛,勾起脣角,伸出手滑入他的衣襟中迴應着他,關元鶴半眯着的眼中便閃過了光亮,動作愈發急切起來。
慧安被他的大掌四下點火,只覺身上越來越熱,不由扯開他的衣襟,報復性地擡起頭在他胸前咬了一口,卻是沒有下重口,扯了下便鬆了開來,在關元鶴瞧來的目光下,她眼波流轉,紅脣輕嘟又湊上去嘬了嘬,接着便伸出粉嫩嫩的舌尖來,在他的胸口處沿着那淺淺的一排小牙印一圈圈地繞着舔着。
關元鶴瞧着她那媚惑的模樣只覺一陣暈眩,渾身肌肉都似要崩裂了,慧安卻不放過他,脣又往上湊了湊,找到他胸前的凸起,含住用柔軟的雙脣輕輕撩了兩下,擡起嫵媚的眸子又瞧了他一眼,便又探出靈巧的舌頭噬舔着他,那舌尖在燈光下似還泛出水樣的光澤。
關元鶴瞳孔猛的擴大,快感瞬時便傳遍了全身,慧安卻忽然衝他拋了媚眼,猛地推開他,跐溜一下便跳下了牀,拉攏了衣襟往屋外跑了兩步,這才轉回頭來,瞧着面色有些不妥的關元鶴嘴角微揚,眉眼微挑,聲音卻無比歡愉的道:“丫鬟們還等着爺隨人家回院子呢,我……我出去等你,我們回去再……”慧安的話沒說完卻紅了面頰,嬌羞含怯地擡眸又瞧了關元鶴一眼,轉身便出了屋,那微微散下的青絲輕輕在身後盪漾着。
關元鶴聽着她那甜糯如醴的話語,瞧着她那面頰緋紅羞怯怯的小模樣,暗道,真真是勾人的妖精,偏他整個人都如喝了老酒般熏熏然起來。待慧安出了屋,他又舒了兩口氣,平復了身體的躁意,這才起身壓了壓臉上有些控制不住的笑意,邁着大方步跺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