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書擡頭去看霍錚,兩人沒有當着阮明心的面說什麼。
“盡我所能。”即便是慕言書,在不可爲的情況下也保證不了什麼。
他心裡清楚的很,魚和熊掌本不可兼得,如若將阮明心肚子裡的孩子,跟她一身的功力,只能留下一個,而阮明心毅然選擇了前者。出去後,謝含蘊被慕言書支開,去給阮明心配藥,霍錚跟在慕言書身後,兩人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素蘭上了一壺熱茶後便自覺退下。
秋風蕭瑟,吹起茶杯中的輕煙嫋嫋,茶香淡淡,此時兩人雖靜靜坐着,卻都沒有喝茶的心思。
“竭你所能,讓她平安生產。”這是霍錚思量過的結果,也是阮明心想要的結果。
這樣的話慕言書聽阮明心說,還可以理解,爲母則強,孩子是她肚子裡的一塊兒肉,阮明心不願意拋棄孩子他可以理解,但是霍錚也做了這個決定,他就不能理解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嘛?”屏息凝神,天下的局勢,慕言書相信霍錚比自己更加清楚。
從他剛認識阮明心跟霍錚的時候開始,這兩人一直都在並肩作戰,家國天下,先國後家,守護天下百姓,是他們的責任,這個時候他們不適合留着孩子。
勇者之所以無敵,是因爲他沒有可以被人挾持的軟肋,在慕言書看來,不管是阮明心還是霍錚,他們都有軟肋,而他們的軟肋,就是彼此。
但這個軟肋又不是軟肋,因爲他們從來都不會給對方拖後腿。
“世人皆以爲,手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是一生最大的成全,但她不喜歡皇城爾虞我詐的日子。”霍錚的聲音深沉,卻能敲擊到人的心底。
因爲她不喜歡皇城爾虞我詐的日子,因爲她嚮往雲遊四方當只閒雲野鶴,所以他一直往這個方向努力。
阮明心如果真的想要留下孩子,哪怕散盡一身功力又怎樣,他可以護着她,身爲男人,身爲丈夫,身爲父親,對他們母子二人的守護。
“她如今有了也好,等京中現下的內患平定,我便帶她走。”一字一句,沒有玩笑的意味。
“看來是我看不清了。”慕言書心情複雜,無聲點頭起身離開。
也許直到今日他纔看明白,男兒志在四方,家國天下,也可兒女情長,兩廂廝守,霍錚爲了一個阮明心而選擇後者。
身爲朋友,他無法干涉他們之間的決定,這天下,又不是他的天下,憂天下百姓,他只有一手醫術,治不來整個天下人。
人要活得太清醒,就感受不到人生的喜悅,世間多紛擾,想醉一場又有何不可,俗世塵囂,繁華漸欲迷人眼,是他庸俗了。
慕言書給阮明心開的藥方,是固本培元的方子。
然而是藥三分毒,阮明心如今又在孕期,慕言書可不敢讓她喝太多的藥,穩住了腹中的胎兒以後,便以藥膳調養身子。
好在阮明心已經過了孕吐的階段,對於藥膳並沒有反胃的現象。
不過因爲慕言書開的方子,要用的藥物八蓮草不常見,六王府的八蓮草庫存不多,用完了便要去外頭採買。
可怪事就出現了。
盛京城的藥鋪裡,所有八蓮草都賣完了。
如果只是一兩戶藥鋪沒有八蓮草,那還可以說是湊巧,可盛京城的八蓮草都沒有了,這如何讓人不多想。
八蓮草雖然不常見,因爲平日裡用的人不多,可要說市面上沒有也不可能。
雖說八蓮草不是小病小痛就用得到的藥草,但在每個藥鋪中,多少都會留備一二。
“雲裳,盛京城裡所有的藥鋪都沒有八蓮草,怎麼辦,府上的八蓮草,可餘下不到五天的量了。”百靈焦灼的跑到雲裳的小院裡,不能找阮明心,她只好跑到這邊找雲裳商量。
八蓮草的藥性不強,是阮明心平日用藥裡必不可缺的一味藥,平均兩天便吃一次,府上的餘量一天比一天少,阮明心的身子不比以前,百靈再大大咧咧的沒腦子,也不敢把這件事告訴阮明心,就怕阮明心用神過度,動了胎氣。
“盛京城的八蓮草都沒有了嘛?”雲裳娥眉輕蹙,她不懂醫術,卻會識藥辨藥,八蓮草不是什麼稀世的藥材,雲裳頓時覺得不太對勁兒。
“你把這事告訴王爺,讓他派人讓太醫院先拿些八蓮草回來,我去外頭看看。”話落,雲裳轉身離開。
百靈不敢耽擱,她對危險的直覺不如雲裳靈敏,卻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八蓮草,連忙派人出府去找霍錚。
——
岳陽樓上,柳如是在角落裡拿着算盤撥動算賬,時不時翻動賬本上的內容,聽聞雲裳過來了,他連忙把手上的事情收起來。
“出了何事?”見到雲裳滿面愁容,柳如是不由問道。“樓上說。”
相比一樓的吵亂,二樓的廂房要安靜一些。
“柳先生,讓人查一查,近日盛京中各藥鋪的藥物,都被什麼人採購了。”一進包廂,雲裳不顧自己一路趕過來口乾舌燥,連忙把自己疑心的事讓柳如是去查。
“盛京中的藥物?”柳如是有些不解,他沒聽說藥鋪有什麼問題啊。
“對,盛京中藥鋪突然間少了許多藥物,主子調養身體用的幾味藥材幾乎被壟斷了,還有,盛京中的藥價翻了一倍,你派人查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雲裳匆忙的說道,她來岳陽樓的路上,還以爲百靈往誇張裡說,待自己親自去了一趟藥鋪,這一趟走來才發現,藥鋪中缺少的不只有八蓮草,那些藥鋪中的藥草種類,要比平時少了將近一半,許多常見的普通藥草,價格比平日裡貴了整整一倍。
這些線索聯繫起來之後,就能夠看出當中的不尋常了。
“八蓮草,紫竹鬆,淮南子,赤貝,青蘭,芝蘭根……”雲裳連續報出來一串藥名,“這幾樣馬上派人從天機閣近處的藥鋪送來,主子調養身子少不了這幾味藥物。”
雲裳把情況都給柳如是說了一遍,兩人的眉頭都皺成一個“川”字了,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