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阮兆麟暗紅色飛鶴朝服緩緩出列,拱揖的右手上夾帶這一本暗紅的摺子,“起稟皇上,微臣有奏。”
他雙手高高的將奏摺平舉過頭頂,原本在金龍寶座高臺下的小太監有眼色的上前結果遞給了桂公公,然後再由桂公公桂盛轉呈給了龍騰。
龍騰翻開奏摺的時候,下方的阮兆麟溫慈聲音徐徐響起——
“臣之女明心,自幼跟着大劍師修習,身負絕世醫術,此次國家危難,臣不可藏私,懇請皇上允許明心將所學之技用於民,以報效朝廷。”
此舉一出,朝野震驚,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竟然有人主動請求讓孩子去治瘟疫。
鳳老將軍不由怒目而視:“阮尚書,你說什麼?!”
阮兆麟卻一臉平靜:“小女不才,既然能預言水災瘟疫之禍,想必也有救活之能。雖然她是我愛女,我也不能置萬民性命於不顧。所以兆麟願意送小女去治療瘟疫!”
“難道老將軍不肯麼?”
他擡出了沿河萬民,讓鳳追也無話可說。
龍騰和昨日的幾位大臣不約而同的想到昨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姑娘,心中慰嘆一句:可惜了……
龍騰深深看了下面的阮兆麟一眼,頭微垂着,幾乎五體投地,可見只虔誠之心。
“可!”
皇上終於准奏。
此時朝臣們看阮兆麟的目光都不一樣了。散朝之後阮兆麟身邊羣臣環繞。
“真是沒想到阮大人這麼大公無私啊。”
……
“阮大人有福,生的女兒各個如花似玉,嫡女更是被大劍師守衛入室弟子,居然還有如此絕學。“
……
阮兆麟一路謙笑,溫潤雅貴,背後全都是讚美他的話,爲官多年,這是他經久不曾享受過的。
而鳳老將軍則氣的拂袖而去。
*
當時阮明心正在廊下看那一池殘荷,英子遠遠的奔波而來喘着粗氣。
雨水已經小了不少,卻還依舊沒停,即便是長在水裡的荷花也受不住這經久的打壓,還好阮家的花園內湖是聯通這外界的河水的,不然這一池清荷別說是哭慘,就連或都不一定。就跟那些難民們一樣。希望這一次必要想太子那次一樣,妄做了無用功。
“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爺,老爺竟然跟皇上舉薦說讓您也跟防疫瘟疫的衛隊一起出發去往十方河跟穿日河。你說老爺怎麼這樣啊,好歹您還是他的親身女兒呢,居然就這樣讓您去送死!”英子說着說着就替阮明心哭了起來。
阮明心安慰她,“好了,你家小姐福大命大,不會那麼快就沒命的。”
阮明心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她沒說的是,即便是不下旨,她也是要跟着去的,太子那樣栽倒小人手裡的事情她可不想在發生一遍。重要的是,這功勞,不能被人搶走!
“相信你家小姐,乖啦!”阮明心還想心情調戲自己的丫鬟。
英子簡直不知該作何感想了!
臥室內百靈正在收拾行李,她現在已經成了阮明心出門的標配。
一則是她多少身懷武功,二則就是她對阮明心絕對忠誠,萬事站在她的角度出發。
阮明心正在前面用膳,素心陪着她一起去,一家人圍着大圓桌,阮兆麟難得和氣一回對待阮明心,好好叮囑他去了就要好好做事,報效朝廷等等。
阮明心也不揭穿他的虛情假意,甚至還一度對着老夫人虛情假意的撒着嬌,賣着萌。
她給老夫人又是夾菜,又是搖手,“奶奶您可說好了,明心離開後湖心閣可是要永遠給明心留着的。”
她一面說着,一面還傷情的假意抹着眼淚,啜泣道:“就算是明心此次去了回不來了也一定要給明心留着,明心就是死了,將來歸家也好歹有個處……”
“呸呸呸,說什麼傻話,”老夫人跟阮兆麟對視一眼,“明心是去立功的,就算是不幸身亡,那也是我們阮家的榮耀,奶奶當然是希望你或者回來享受這榮耀的。”
阮明心也笑着,一家人難得“其樂融融”,可是是健在對她死亡的期待上的。
阮明心回到房,看到收拾好的行李明知道是必不可少的,內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她沉寂了半天往書房走去。
出來後眼眶有些紅,阮明心將一封“霍錚親啓”的信箋交給了素心,特意交代讓她在自己走了之後才交給霍錚。
到底是要前往瘟疫重在區域,怎麼都放心不了。
素心的眼睛比她還要紅,時不時還要拿壓一壓眼角。
鄭重接過信後,她保證一定會送到,現在也不說小姐不宜與外男交往的那些話了。
翌日清早,阮明心坐上馬車出發,在城門口遇到了前來送行鳳家幾父子,她都沒有來及得與他們好好道別。
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是這次的瘟疫勢發猛急。
阮明心跳下馬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三個四個英姿颯爽的將軍站在城門下,背後各自牽着一匹駿馬。
阮明心看着那個站在最後的白衣少年,疼得揪心,目不轉睛。但是她跳下馬車徑直往老人身邊跑去,一點停頓沒有。
她清悅的嗓音帶着故作的堅強,“外公您來做什麼,讓舅舅們來就好了呀,這大清早的,一路奔波,對身體多不好。”
鳳追那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決的將軍,此時那握慣了刀槍的手竟然有些顫抖,阮兆麟那不是東西的,這是在用他親親外孫女的性命來成就自己名聲啊!
阮明心接過那雙已經蒼老到褶皺橫生大掌,握住,暖暖的,暖到心坎裡了去。
此時說什麼都是無用的,還徒增悲情。
阮明心拉着外公,嬉笑着,臨走的時候看着舅舅們,眼眶裡閃閃的淚光,露着臨別的託付。
三位舅舅對她堅定點頭,說等她回來。
鳳澤涵嘴脣蠕動想要說些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會拒絕明心的請求,這樣一來或許就沒有兩河決堤,就沒有死傷無數,也更不會有現在的瘟疫蔓行了。可是那些怎麼可能早知道,若是從來一次的話,他也然還是當初的決定,鳳家不能爲了未知的事情將之置於刀口火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