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中的大部分同學來說,升入高二,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入黨校學習。
開學兩週後,班主任盧老師在第三次班會課上公佈了這個消息,並且很開明地說要進行不記名的投票,以此決定入黨校學習的人員名單。
班裡一共有32名同學的成績達到了入黨校學習的首要標準,但是名額只有12個。盧老師讓班長把這32名同學的名字都列在了黑板上,以方便同學們投票。林舒涵和周暘的名字都在上面。
由於盧老師前面在講黨校的相關事宜上花了太多時間,導致後面還沒來得及唱票下課鈴聲就已經響了起來。於是,盧老師就叫了班長和學***去辦公室單獨統計。
最後結果出來的時候,周暘的名字在名單之列,但林舒涵的沒有。這個結果雖令周暘不解卻也只能遺憾安慰。依照成績來看,林舒涵是絕對的第一,這次落選真的有點出人意料。
但林舒涵自己對此卻沒有多大感覺,入黨這件事本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本以爲這件事就此結束,但是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周暘突然把林舒涵拉到走廊上。現在正是午休時間,同學們都在教室裡或是自習或是午睡,走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林舒涵,我要和你說件事,但你要保證你不哭。”周暘認真嚴肅地對林舒涵說。
林舒涵覺得他這樣子奇怪得很,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快先保證,你不哭。”周暘強調道。
“……好吧,我保證我不哭。”林舒涵無奈道。
周暘得了保證,卻又憂心忡忡地看着林舒涵,然後又謹慎小心地朝前後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老師過來,這纔開口說:“昨天入黨校學習的投票,你有28票,是班裡的第一名。”
“……你怎麼知道的?”林舒涵問。
“我問了班長。”周暘說。
“……哦。”林舒涵說。
“‘哦’?你就沒別的感受了?”周暘說。
“你剛纔讓我保證不哭的。”林舒涵哭笑不得的說。
“我讓你不哭,又沒讓你不生氣。你就沒什麼感覺?”周暘恨鐵不成鋼道。
林舒涵想了想,說:“還好吧。”正午的陽光太過猛烈,曬得她有些受不了,於是她往裡頭的陰涼的地方退了退。
雖然林舒涵沒怎麼生氣,周暘卻是坐不住了,怒道:“你就不覺得這不公平?!你成績這麼好,要說沒人選你也就算了,可你的選票的的確確是班裡第一的,他憑什麼不讓你去?”
“其實,我也沒打算要去。對我來說,入不入黨校學習都無所謂,我也沒有什麼將來要做**機關人員什麼的大志向,用不到,倒不如讓有需要的人去。”林舒涵安慰他說。
“但是你要不要,是你的事,他給你這個名額是應該的事。他自己說的公平選票,到頭來哪裡公平了?”周暘簡直氣壞了,這個人怎麼這麼隨意,自己的權益都不知道維護。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說個清楚去!”周暘一拍護欄說,怒氣衝衝地朝辦公室走去。不鏽鋼的鐵灰色管道在正午的陽光下快速晃盪起來,銀光閃閃,刺迷了林舒涵的眼睛。
林舒涵忙跟上去拉住他。
“別,你別去。你冷靜一點,他是老師,這樣做應該有他的道理,你別衝動。”林舒涵壓低着聲音說。依照他這樣的暴脾氣,還不得和老師大吵一架?而且,現在已經有一些同學正在往外看他們了。
周暘推開林舒涵的手,很堅決地說:“不,我一定要去。我要去問問他看,這到底是個什麼道理。”說完,不再等林舒涵說什麼就直接快步走進了辦公室,一扇門把林舒涵隔在了門外。
林舒涵只能在辦公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祈禱他不要又犯了脾氣,說話口無遮攔,和老師吵起架來。
老實說,說一點兒也不在意是假的。任何人遇上這樣的事情,本來公平競爭來的你該有的東西,卻在你什麼也不知道的時候沒了,甚至沒有人來知會你一聲,問問你願意不願意,都會吃驚和憤怒。林舒涵覺得有點難過,更多的是失望。周暘說得很對,在這件事上,名額給不給是應該的事,要不要則是她自己的事。
林舒涵在辦公室外面來來回回地走了不知多少趟,不時地趴在窗戶上往裡看。奈何窗戶被墨綠色的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任何邊邊角角都看不到。
或許只有三五分鐘的時間,但林舒涵覺得已有好幾個小時那麼長。
最後周暘終於從裡面出來了,卻是比之前進去時的怒氣更甚,就連最後關上辦公室的門都是十分地用力。木門撞上門框的那一聲聲響,彷彿要把整座教學樓都震塌。
周暘出來後並沒有和林舒涵說話,直接越過了她就往班級走,林舒涵快步跟上他。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她不敢多言。
林舒涵一路跟着他回到班裡。
周暘直接坐回位子上,雙手抱胸怒視着桌上成堆的課本,一言不發。他的動靜太大,連之前正在午睡的同學都被他吵醒了擡頭望向他。林舒涵進來的時候,同學們又把目光轉移到她身上,這讓她好不尷尬。最後只能低着頭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待她一坐下,新同桌陳婷萱就拿筆戳戳她的胳膊,指了指周暘的方向,用口型問她怎麼了。林舒涵看了看周暘,那怒氣沖天的模樣都是因爲她。
林舒涵對陳婷萱搖了搖頭,便打開歷史書雙手捂住耳朵背起書來。即使此刻凌亂的心情根本靜不下來念書。
一直到後來,林舒涵也沒能知道那天中午,周暘在辦公室到底和盧老師的談了什麼。只是那次談話之後,周暘的名字從黨校學習名單上除了名。
林舒涵知道後問他怎麼回事,直覺告訴她和那天的事脫不了干係。
但周暘不肯告訴她。後來被林舒涵問得煩了,才說道:“如果是這樣,倒不如不去。反正我也沒所謂。”
雖然他靠着欄杆,模樣漫不經心,林舒涵卻感覺到有一種別樣的感動從心底裡涌上來。
如果這世上有這樣一個人,一個不是親人的人,願意爲了你抱不平,願意與你共進退,那麼這個人,這個難得的人,你該以怎樣的情感來面對他呢?
林舒涵不知道,此刻的她面對這樣的他,她腦海裡只出現了兩個字——傻瓜。但是她無法說出口,因爲這兩個字,在異性之間,太過曖昧。林舒涵忽然想起那天傍晚的女孩,那個女孩該是多麼幸運,能遇上週暘這樣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