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涵從來不知道,竟然有男生能這樣外向健談。
老師剛安排完座位的那個下午,周暘就已經和他前後左右的六個同學,包括林舒涵,都“相談甚歡”了。而且,才一會會兒的功夫,他就能和他的同桌周煜傑勾着肩搭着背一塊兒去小賣部買零食了。這在比較慢熱的林舒涵看來,簡直就是個奇蹟!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林舒涵發現,周暘是個上課特別、特別特別活躍又膽大的學生,當然,這活躍的對象僅限於語文和政治、歷史、地理四個科目。林舒涵覺得,周暘真是個“異類”的男生。他並不像其他男生一樣偏向理科科目,反而對文學和文化方面有着特殊的興趣。比方說,當語文老師講到魯迅先生的時候,周暘就能當場和老師探討起他對魯迅先生的看法;當歷史老師講到秦朝中央集權制度的形成的時候,他就能在底下興致勃勃地把那段時期相關的正史野史都講給周煜傑聽,連帶着林舒涵都能聽上一些不曾聽過的“秘辛”。林舒涵想,如果他生在古代,那他不是當個大有名氣的說書先生,就是已經被人刺殺而死了。因爲,他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而相對的,在上枯燥乏味的物理、化學課的時候,周暘則不是在看課外書,就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每次看他睡得昏天黑地的樣子,林舒涵都覺得班主任有一句話說得特別好:看你們睡得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晚上做賊去了呢。
林舒涵和周暘真正熟絡起來,是十月初國慶放假上來,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後。
試卷發下來的那天,看到分數的林舒涵內心喜憂參半。喜的是,她文科科目的成績都還算不錯。憂的是,上帝給她打開了文科這扇窗,卻也毫不手軟地關了她理科的那扇門。物理和化學的分數,她都只在六十出頭點,算是低空飛過。
正當林舒涵垂着腦袋對着自己六十二分的物理試卷默默哀悼的時候,剛從外面跑回來的周暘一坐下就驚喜地拍拍林舒涵的桌子,然後兩眼放光地對她說:“林舒涵啊林舒涵,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啊!”
這突然的拍桌動作着實把正在沉思的林舒涵嚇了一跳,她迷茫的擡頭看着他,問:“什麼?”
“你的政史地成績啊!分數都那麼高!我剛從辦公室回來,你的歷史成績還是全年級第一呢!真看不出來,林舒涵,原來‘真人不露相’說的就是你啊!”周暘興奮地說,彷彿拿了年級第一的人不是林舒涵而是他自己。
“哇,同桌,你真厲害!”一旁的蘇俞由衷地誇讚道,翹了個大拇指給她。
而剛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周煜傑同學則一直追問怎麼了。
林舒涵看着周暘又激情高昂、激動異常地和周煜傑說了一遍,當聽到“大神”倆字的時候才慢慢醒悟過來,自己的歷史竟是考了全年級第一!她好開心,好激動!看來睡前背的書還是有用的!她喜不自勝地笑起來,又怕被發覺,悄悄地低下頭去。但當目光一觸及桌上那份寫着六十二分的物理試卷時,她上翹的嘴角瞬間來了個180°大旋轉。哎,可是她這不堪入目的理科成績要怎麼辦啊……
周暘很熱愛文學和文史。他去過很多很多地方,看過很多很多歷史名勝,他的心裡住着一本厚厚的史書。所以,自打林舒涵在高中第一次月考中歷史成績拿了年級第一後,周暘就總是時不時地和林舒涵討論歷史問題。有的時候是課本上的內容和課後練習題難題,他會主動和林舒涵探討、鑽研;有的時候是他從課外書上看到的其他歷史,林舒涵知道的,他就和她交換看法和評價,林舒涵不知道的,就當作故事講給她聽,然後再和她交換看法和評價。久而久之,不僅僅是歷史,就連語文、地理等所有相關的文科課程難題,周暘都喜歡和林舒涵一起討論。兩個人的關係在短時間內有了質的飛躍,從原本平淡的同學,成了知識上共同探討的好朋友。
對於林舒涵而言,雖然有時候覺得周暘有那麼一點兒煩人,但大部分時候又覺得有這麼一個博學的同學真不錯,最起碼自己的歷史知識真真是拓展了不少。
時間過得很快,秋去冬來,東去春來。在這樣晝漸長、夜漸短的日子裡,同學們迎來了高中生涯的第一個文化藝術節。
準備文化藝術節似乎是每一個學校的必備校園活動,所以,臨近文化藝術節閉幕晚會的那半個月,周暘變得很是忙碌起來。可想而知,那麼出色的他,必然是要擔任閉幕晚會的主持人這一“要職”的。
一開始的時候,周暘只在晚自習的第一節課去彩排,第二節課便會回來繼續自習。但他往往都安靜不下來,不是拉着周煜傑和他閒聊,就是和林舒涵描繪彩排的相關事宜以及彩排期間發生的趣事,還叮囑她讓她一定要去觀看閉幕晚會的表演。那段時間,用林舒涵的話來說,他變得很聒噪。
最後那一個禮拜,周暘更是整個晚自習的時間都花在大講堂裡的排練上。因此,那一個禮拜的晚自習,林舒涵過得十分平靜舒坦。因爲周暘不在,也就沒人在晚自習的時候和她亂侃,打擾她做作業了。
但是那段時間的早晨,林舒涵過得就不那麼如意了。當然,周暘更不如意。
因爲晚自習的時間都被彩排佔用了,周暘就沒有那麼多時間寫作業。於是,他就得每天早上早起20分鐘,來教室借林舒涵的作業抄。一開始的時候,林舒涵看他爲了閉幕晚會那麼辛苦,就借給了他。可誰知一回兩回的,他還抄上了癮。
於是,有一天,林舒涵終於良心不安地開解周暘道:“周暘同學,抄作業可不是個好習慣啊。被老師發現可了不得,那我怎麼的都算是共犯,是要和你‘連坐’的。”
周暘頭也不擡地說:“什麼什麼抄作業啊,別抹黑我,我這可是‘借鑑’。”
林舒涵聽他這麼說,“噗嗤”一聲笑出來。心想,這可真夠能給自己漂白的。但又一想,這樣老給他‘借鑑’作業也不是辦法。想了想又說道:“這是最後一次給你‘借鑑’了啊,下不爲例了。”
周暘這才停了筆,從兩本英語《每課一練》中擡起頭來,搖搖林舒涵的胳膊,撒嬌道:“哎呀——我的好姐姐,你看我現在這麼忙,都忙成什麼樣兒了。晚上我也沒時間寫啊,晚上回家我還得背稿子呢。就算時間是那海綿裡的水,我也都是那沙漠裡的海綿了,早就被曬得乾透乾透的了。你就可憐可憐我吧?”說着,又向林舒涵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可憐兮兮的看着她。
這模樣可真真是把林舒涵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於是她糾結糾結再糾結後,妥協道:“那好吧。”
周暘得了林舒涵的應允,立刻笑着說:“謝謝姐姐。”然後,便繼續“借鑑”他手裡的作業了。
後來的後來,林舒涵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多了個弟弟。後來的後來,林舒涵才知道,哪裡有那“沙漠裡的海綿”?周暘那麼聰明的人,對主持工作這麼熟悉,晚上回家根本不用再花功夫了。他晚上的那點時間啊,都花在打遊戲和看球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