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沒有預料到傅涼旭又一次發起攻擊,一時間沒來得及躲閃開來,眼睛部分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拳,疼痛感瞬間侵襲了他,讓他生生地退後了幾步。
他意識到自己受了攻擊,捂着眼睛,輕輕地笑了起來:“你這個人,真的跟我預料地一樣,有趣得令人驚喜啊。”他挑釁地笑了,“就這麼點兒力氣麼?再來啊!”
傅涼旭沒有停頓,繼續攻擊。柳欣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她心中甚至萌生出了上前去幫顧城的想法,隨即被自己嚇了一跳。
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做?對面那個人……難道不是她一直愛着的傅涼旭麼?
柳欣瑜沒有意識到的是,她對薛芷夏的恨,已經漸漸地蓋過了她對傅涼旭的愛。
周倩影被顧城的手下死死地盯住,不敢輕舉妄動,但仍然不死心地朝顧城瘋狂大喊:“你不是說要幫我麼!你現在在做什麼你自己知道麼!直接開槍不是更加痛快麼!”
兩個人都沒有理她,倒是薛芷夏,聽了她的嘶吼,嘴角勾起了嘲諷的笑。她愈發覺得周倩影可笑到極點,這個女人的一切,都好像變成了一個笑話。
費盡周章把自己帶到這樣的地方來,到頭來卻讓自己的棋子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但是,薛芷夏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其實並非是周倩影控制了顧城……從某種程度上看起來,更像是顧城在利用周倩影!
可是他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值得他願意聽從一個女人的指使,並且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他需要的東西,這個一無所有的女人,拿什麼來利用他?
薛芷夏重新又把頭轉向了交手的兩人。沒想到局勢一下子被扭轉過來了,或許是傅涼旭的出招太沒有章法,以至於顧城在接招時變得手忙腳亂,一時間自顧不暇,腹部又被狠狠地打了幾拳,咳嗽幾聲,嘴角泛起了血沫。
傅涼旭下了狠手,持續的攻擊讓顧城漸漸招架不住了,兩隻手並用來擋住傅涼旭的出招。他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這麼能打,讓他都到了這樣的地步,跟養尊處優的外表完全不符。
沒想到就這麼一愣神,傅涼旭迅速地靠近他的腰間,把槍飛快地奪下,然後對準顧城的眉心。
顧城立刻舉起手來:“行,我輸了。”
傅涼旭沒理他,把槍往下對準他的腳邊,猛地就是一槍。
這一槍是警告和示威。在晉城敢動到他頭上的人,不知道他是什麼來路,但是等他帶薛芷夏安全離開之後,他一定會給他一個徹頭徹尾的迴應。
顧城沒有躲,仍然是舉着手的姿勢:“很好,我承認你是一個很好的對手了。”
“不需要你承認。”傅涼旭的聲音還是很冷漠,“我不覺得會對女人下手的人,可以做我的對手。這一槍希望你好自爲之,下次如果再遇見,就不是打在這裡這麼簡單了。”
他收回槍,往薛芷夏的地方走去。這個女人這一刻的眼神他真是該死地喜歡,淚眼瑩瑩地看着他靠近,像是看着某種英雄人物的出場。
這種眼神讓他覺得,就算是拿出整個性命,也是完全值得的——有什麼是比被人期待,被人信任更美好的事兒麼?
薛芷夏當然想哭。傅涼旭這個人,貫穿了她生命的始終,卻從來沒有這麼一個時刻,讓她覺得這個人,是真正地完全地存在在她的生命裡的。不屬於其他任何人,也不會被任何人搶走。
就這麼完完全全地屬於她一個人——傅涼旭,是屬於她薛芷夏的啊。
以前,即使她再怎麼愛慕,也不敢對自己下一個這樣的斷言。
她不禁想,如果離開了這個地方,就同意他的求婚……好像,也不是什麼不可以的事情吧?
同意他的請求,就該是早就發生的事情。但是,自己拖延得太久了,無端浪費了那麼多時間,浪費了屬於他們兩個人,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她伸出手,就想擁抱住這個世界。
不想一個巨大的聲響在門口出現。傅涼旭走進工廠之後,門原本被顧城的手下關上,但現在它被人狠狠地撞開了,不給人任何反應的時間,就看到了一個穿着裙子的人影衝了進來。
傅涼沁此時此刻,害怕到了極點。本來只想安安靜靜地在門口聽一下里面的情況,但是打鬥聲結束之後,居然是一聲巨大的槍響!
傅涼旭怎麼會有槍?!唯一的解釋是,另外一個拿着槍的男人,對自己的哥哥開了槍!傅涼沁再也沒辦法躲在外面了,也不顧自己身體虛弱,就狠狠地撞開了工廠沉重的大門,不顧一切,像一頭憤怒的小獸。
傅涼旭其實,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啊!一直以來那麼愛護自己的哥哥,被別的男人這樣傷害,生死未卜,她傅涼沁怎麼捨得?
看清了來人之後,顧城怔住了,像是不願意相信一樣,怔怔地看着傅涼沁。
他其實是認識這張臉的,他也知道她的名字。之前從周倩影嘴裡聽到傅涼旭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以爲只是巧合,也並沒有多想,全心全意地集中在和傅涼旭的較量上,完全沒有想到其他。
現在他想起來了,雖然他一直在晉城的暗處活動,對這些所謂的商界名流毫不關心,在他的眼裡,他們只是一羣活在陽光下的吸血鬼,因此並不願意和他們碰面,也不願意去了解。
現在他想起來了……傅涼沁,是這個男人的妹妹啊!
傅涼沁看着哥哥手裡拿着槍,薛芷夏在不遠處的木板之上,心生懊悔,自己好像無意之中判斷錯了……其實她的哥哥,剛纔已經獲得了整個情況的勝利!
顧城的手下很快也反應過來了,衝顧城驚叫:“顧少!是傅涼沁啊!”
傅涼沁,傅涼沁。
這個名字他當然記得。這個名字在他心裡,是一個耀眼而又溫暖到極點的符號,是他想要用盡全力去握住的……這個名字啊。
當年他從家族的敗落之中僥倖逃出,原以爲自己已經獲得了重生,不想落入的是一個更加黑暗的地方……一羣人看他年級尚小,原想着培養他成爲職業殺手,但是顧城死活不從。
那羣人爲了熬一熬他的野性,把他換了五天,不吃不喝,就直接扔到大街上,不管他的死活。
那個男人把他丟到那個地方的時候,神情倨傲,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臉:“小子,如果頂不住了,就大聲求我們,我們就帶你回去,聽見了麼?”
說完以後男人走了,只留下小小的他在原地咬牙切齒。
他不服輸,骨子裡的驕傲讓他不想對着這羣人低頭。於是他又在街角的地方躺了三天三夜,有的人給他一個兩個硬幣的施捨,有的人用嫌棄的眼光看着髒兮兮的他。但是沒有一個人過來問,他怎麼了。
顧城每次閉上眼睛,都想着不如就這樣睡過去算了吧,可是總是被身體巨大的疼痛活活折磨醒,日夜顛倒。他覺得絕望。
但是第九天,真的有一個人出現了,蹲在他身邊,輕輕地問他怎麼了。他費力地睜開眼,想看清這個人的臉。模糊地聽見這個聲音,只覺得是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女孩。
他用力地打量她,想看清楚她的一切,但是自己的身體太虛弱了,只看得見一張白得驚人的小臉。
“你是不是餓了?”小女孩大概是覺得,躺在地上的這個人應該是沒有吃東西,還會看起來這麼虛弱這麼無力,於是她說,“正好我跑出來的時候帶了錢包,我這就去給你買吃的。”
小女孩跑開了,就在小顧城幾乎以爲她不會再回來的時候,他聽見了腳步聲,努力奔跑的腳步聲。
小女孩回到他身邊,把一個盒子打開,滿是興奮:“我也是第一次買東西誒,原來這麼好玩。蛋糕你吃麼?找了很多地方,好像就只有這個好吃一點。”
顧城小的時候不喜歡蛋糕,覺得是太過甜膩的東西,每一個男孩子都不應該喜歡。但是這一次他嚐到了甜蜜又溫暖的味道。
女孩兒看他沒有力氣起來,把小小的勺子伸到了他的嘴邊。他條件反射地張口吞了下去,只覺得這個味道,會讓人銘記很久。
一個骯髒的躺着的小乞丐,一個衣着光鮮的小女孩,就這麼在街角,互相依偎着。
等到一個小蛋糕快要吃完的時候,小顧城的耳邊卻突然響起了炸雷一樣的東西,是一個女人的大聲尖叫:“傅涼沁,你這麼小就學會偷偷跑出家門了?還跟這麼髒的小孩在一起,你不怕感染麼?你還要不要命了?”
聲音讓顧城覺得刺耳,此時他已經恢復了一點力氣,能夠依稀地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個亮麗的女人帶着一大羣穿着黑衣的人過來,將小女孩帶走,其中有一個跟小女孩年齡相當的女孩兒,急忙跑過來拉着她的手。
那個女孩兒仔仔細細地看了看他的臉,轉頭對傅涼沁說:“涼沁,跟這種人玩兒的話,會生病的。”
傅涼沁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有點委屈:“我只是覺得他沒有東西吃,很可憐。”
趕過來的女人也迅速平定了心情,柔聲地對自己的女兒說:“涼沁啊,下次不許再從家裡逃跑了,好麼?你還生着病,你哥哥也到處在找你,這樣大家會擔心的。”
女孩兒就這麼被帶走了,但是她的出現對於顧城來說,卻是一個新的開始。頭一次覺得,自己有想要得到的東西了。
這樣的想法讓他精神振奮,但是他還是不求饒,憑着一個小小的蛋糕撐着,渾身都開始發燒,但是眼神發亮。直到有一天,一個老人在那羣人的帶領下出現,把他帶到這個地方的男人恭敬地說:“就是這個孩子,”
後來他被賞識,也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就這麼成爲了晉城黑暗處的,唯一的霸主。
他也知道了那個女孩兒,是傅家大小姐傅涼沁。
身邊熟悉的人都知道這個秘密,但是也直到,顧城永遠不敢接近她,就像永遠不敢撲火的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