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一道傷，千百倍的張揚（三）
如果可以，她想讓時間倒流回最初，阻止那個時候的自己做出錯誤的抉擇；如果可以，她更不想這世世代代的榮華和傳承的能力，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擁有一份普通人都有的幸福——
她是鳳之凰，也可能是這個世間站在巔峰的唯一，可是就因爲這份唯一，帶來的後果卻是她直至如今都痛恨的存在——
她是王的候選之一，也擁有屬於她刻在骨子裡也無法剔除的驕傲、倔強和不服輸。可正因此，使其他們五個人與她糾纏延綿千年，到如今協調、犧牲和妥協纔有這麼一絲完美共存的可能——
她擁有的記憶太多，也承載了太多悲傷，這悲傷永遠多過片刻的歡愉，壓抑的她透不過起來。因此，現在她第一時間選擇了逃避，不想去承擔，認爲她可以肆意一次，不被束縛，可是事實永遠是想象的反對面——因爲是反面，所以特別嚮往，也特別的執着。
可是，她也是有底線的！她其實早已經做下了決定，只是拖着不肯去完成罷了……
白皙晶瑩的宛若玉一般完美的指尖泛着一點不易察覺白，一點點溫柔的拂過沉睡中的夜均寒的面頰，那小心的溫柔像是怕將安睡的人吵醒。
夜色內斂，更加深不可測，深幽而壓抑，漆黑一片的血腥場地雖然看不見，但依舊令人背脊發涼，仿若那堆積的屍骨就在眼前。
緋瑤手中的那一點白像是唯一的救贖，更像這陰暗裡唯一的光輝，刺眼、溫柔、明亮、和藹……令人泛不起一絲殺意，陰暗的念頭。
下方，夜均寒枕在緋瑤的膝蓋上，閉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樣，呼吸均勻。面色安寧。唯有那污穢的血紅深濃訴說着什麼事實，身上那深可見骨的傷痕昭示了前一刻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你們幾個，真的比我還倔強，比我還死心眼，比我……”話語說到一半便哽咽住，緋瑤過了片刻也只能嘆息而出，一邊拿出帕子爲夜均寒擦拭臉上的血痕，一邊用淨化疏離體內早已絮亂不已的能力，讓夜均寒蒼白的臉微微好看了許多，只是嘴邊的鮮紅依舊刺目。令她心頭憋着一口氣，舒展不開。
緋瑤輕聲呢喃：“幸好心玉定下了契約，自此我與你們命運相連；幸好我錯的沒有那麼深，如今可以彌補過來，能彌補過來；幸好你只是受了些傷，沒有怎樣……”腥紅的眼底深幽的像是要子裡頭溢出血來，威壓略過夜均寒向外擴散，令的另外幾個倖存的小蝦米驚懼的立刻軟了退，無法動彈半分。
這一切。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令他們難以置信，更無法理解——這是，在做夢吧？是吧？是吧！
緋瑤擡眸。望向倖存的幾十個黑衣人，眼底的暴虐幾乎無法掩飾的暴露出來。她願意信任夜均寒，那是因爲她知道她無法改變夜均寒的決定，更因爲覺醒的夜均寒——身爲曾經夜獄裡高高在上的帝君之主。甦醒後的傲氣和尊嚴絕不允許他讓懷裡的她有絲毫的受傷！絲毫的傷心！
她更不想讓他心裡留存一個疙瘩，解不開的心結——她只是希望之後的他們每一天，每一年都是開開心心的。這樣就好。
只是，因爲她卻無法完成——她是被流月冠上的福女，凰者與皇者相沖突的，絕不會有任何一個王允許名聲蓋過她，她早就明白的，卻因爲不想被束縛而拖延至今，造就了被人先下手爲強……
當真該死！
“月初語，這筆賬，我會好好跟你算的……”對着夜均寒脣上一吻，緋瑤又一次呢喃一聲：“均寒，你放心。不管你今日流了多少血，受了多重的傷，不久，我一定會讓罪魁禍首償還！”
“傷了他就是不行！”
傷了月希泉不行！
傷了月希瀾也不行！
傷了他們五個人的任何一個那就更加的不行了！
指尖揮舞間，緋瑤冷漠的望着碎成千快，找不到完成的屍首，語氣陰冷，仿若就有地獄傳來的冰寒：“月初語，你觸及了我的底線，惹怒了我的代價，在之後的時間裡你一定會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愚蠢！有多後悔！有多無能！”
君主？很了不起嗎？再了不起的，那也是她不屑要的！
如今竟然被她不屑要的雜碎傷了至愛之人……
月初語，月初語，月初語，月初語，月初語……緋瑤眯着眼，等着夜流寒的救援部隊的到來，指尖溫柔的抱着夜均寒，遠遠望去就像一堆甜蜜的愛侶在親暱的交纏——如果，能忽略掉着空氣裡越發沉重的窒息威壓，和陰冷到讓人骨血都凝結的寒冷的話。
“月緋瑤，緋玉公主，好一個扮豬吃老虎，混淆視聽的緋玉公主月緋瑤！”嘶啞蒼老的聲音突如其來的傳來，緋瑤擡眸正好對上一名被裹着黑衣的佝僂婆子，周身隱沒在黑暗裡，若非她出了聲，否則還真難令人看到，更無從得知她是什麼時候來的。“沒想到所有人都被你騙了過去。”
指尖輕動，一道微弱的流光射、向那婆子，緋瑤同時開口：“誰？”
眼眸有一瞬間的緊縮，她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的淨化仿若遇上一道壁障一樣，片刻之後就被抵消——更正確的說，應該是她那小小的一葉船隻開往渺茫的大海，轉瞬便渺無音訊，生死不明。
“或許，前前代陛下才是最明智的……”老婆子語氣嘶啞而蒼涼，語氣分明帶出一抹自嘲，對上緋瑤那猩紅嗜血一般的眼，自我介紹道：“我是隱身流月暗處，守護流月皇族之王的首領——‘暗月’，屠。”
“只屬於王的護衛隊？”緋瑤眯眼，氣息有一瞬間的不穩，殺意瀰漫。果然是她！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絕對，要殺了她！剎那的心思恍惚，緋瑤趕忙閉眼收斂起來，同時將眼底那份快要控制不住的殺意壓抑住。
“身爲守護王的護衛隊，而且還是首領，現身於我面前有什麼陰謀？太不應該了吧！”敵人又怎麼能這般輕易抓住把柄？深呼吸，緋瑤費解的同時也深深的警惕，不自覺摟緊了夜均寒，心神全部鎖定周圍的空間，免得前方之人一個偷襲成功，讓的夜均寒再次受傷那就得不償失了。
前一次受傷可以原諒，但若是這一次讓的夜均寒受傷了——她月緋瑤絕不會原諒她自己！
“的確不應該。”屠低低一聲，卻是峰迴路轉一般，跪了下來，恭敬道：“只是，屬下也未曾有任何食言！”
“前前代陛下曾經對屬下下過死命令，若有朝一日緋玉公主如預言所說，能給流月帶來前所未有的昌盛和繁榮的話，那麼，無論現在坐上皇位的帝君是誰，那都不再是爾等的主子！”屠聲音莊重，朝聖一般的語氣落了最後一句：“爾等一直在等着這個時刻，親眼見證緋玉公主的新生！爾等參見主子！”
緋瑤有一瞬間的錯愕，顯然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茬。前前代流月女皇竟然還會暗藏着一手？！
還當真始料未及，令人措手不及！——該說她未雨綢繆，神機妙算呢？還是該說她盲目信從，竟然對這憑空杜撰的預言如此“死心塌地”，竟然死了還不忘布這麼一個坑人的局！
雖然她很想吐槽，幸災樂禍月初語的陰溝翻船，可是……
“你滾吧。”淡淡的吐出三個字，緋瑤垂眸專心致志的爲夜均寒又一次細心清理起來，“無論你們曾經是誰的人，現在又忠心於誰，這一切都與本宮沒有絲毫干係！”隨即毫不猶豫的拒絕，乾脆利落的決然道：“在你犯下錯，傷了本宮最珍貴的，最重視的人的那一瞬間，我們的結局和立場就不會再有絲毫改變——是敵人，尤其是傷了我至愛之人的敵人，那就更加不可饒恕！統統毀滅就好！統統……給她下地獄就好！
懺悔無用，她也不會接受！
她不會原諒這種罪行，所以受苦的期限是永遠！
“主子……”老婆子一愣，難以置信的擡頭望着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緋瑤會是這個態度！
緋瑤懶得理會她，垂眸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決然又毫無迴轉的餘地：“我如今只要他們就可以了，而對他們而言，也只剩下我一個而已。所以，傷了他的你和罪魁禍首同樣是不能原諒……”她也絕不會去想原諒！“今天看在你這番話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離開，但也只有這麼一次。”爲了這份逝去的算是唯一爲她着想過的念頭……雖然很可笑，雖然很荒唐。前前任女皇也只是爲了流月而留下這道命令，與她本身無關，明明與她本身無關……可是，這份人情，尤其是敵人的人情，她不想欠！絕不向想欠！
緋瑤淡淡道：“在本宮還未改變主意之前，你滾吧！”
屠望着緋瑤，確定緋瑤不會回心轉意之後，第一次嚐到了後悔的滋味——這可怎麼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