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城回來以後,呂明腦裡總是回想着與侯海洋在一起纏綿的甜蜜時光,禁不住臉紅心跳。到了鐵坪,她仍然沉浸在幸福之中。
蔣大兵眼睛從劉友樹身上掃過,毫不客氣地道:“我們這次專門找的是寫手,到底能不能寫,說句準話。”
詳細問了呂明的家庭情況,得知其家庭困難,朱柄勇信心百倍,他站在門口,朝外瞅了瞅,道:“姑媽,我看上呂老師了,一見鍾情,只要她沒有結婚,我就有機會。那個在新鄉教書的老師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至於縣教育局的人,遠水不解近渴。”
“聽說有一個,是中師的同學,好像分到新鄉教書,另外還有縣教育局的人給她寫信。”
站了兩個多小時,汽車終於來到了巴山縣城。車站外來來往往的行人,滿街的流行歌曲,路面上飛快的出租車,一下就將侯海洋從封閉的新鄉拉回到具有現代氣息的巴山縣城。
“你收到信了嗎?”
王勤道:“侯海洋的父母都是民辦教師,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看好侯海洋,是金子總會發光。”
相聚的時間甜蜜卻格外短暫,兩人吃過早飯後,又回到校園,綿綿情話沒有說夠,轉眼就到了分手的時候。
劉清德笑道:“如果是好消息,我請你吃飯,你那幾個錢就算了。”秋雲從初中教學樓下來,遠遠就看見劉清德和劉友樹。她假裝沒有看見,目不斜視地加快了腳步。劉清德馬上將劉友樹扔到一邊,迎上前去,攔在秋雲必經之地,道:“秋老師,我們交換一下意見。”
分管副書記劉清永道:“鎮裡要在縣裡出成績,一半靠實幹,一半靠宣傳。新鄉這幾年做了不少實實在在的事,但是很少獲獎,在領導眼裡工作很一般,很重要一個原因是宣傳工作不夠,上報縣委辦的信息量排在全縣倒數第二名。爲了改變這種狀況,可以考慮從新鄉學校借調一名老師。按樂書記的要求,這次調一名新教師,不要老教師。”
秋雲接過《約翰·克利斯朵夫》,隨手翻開,見到上面評語,道:“好飄逸的字,這是誰寫的評語?”
想着新鄉鎮政府、教育局以及學校領導這些形形色色的人,侯海洋感到了壓力和失望,道:“沒有關係,只靠老老實實教書,難上加難!我爸無論是教學水平和教學態度,在柳河鎮都有名氣,還不是當了一輩子民辦教師,也不知道到退休有沒有轉正的希望。”
秋雲毫不示弱,道:“你這是豬八戒倒打一釘耙,你看看煤油爐子放在什麼地方,爲什麼要偏偏放在窗子下面?”
兩人擁抱在一起,從九點到十點,再從十點到十二點。到了凌晨五點,呂明坐在山坡上,侯海洋躺在她的懷裡,沉沉睡去。
在激昂的荷爾蒙催動下,下身積累已久的能量如破堤洪水,不斷想衝破大堤。侯海洋忍不住將一雙渴望之手向下延伸。
付出了輕微代價,劉友樹的命運發生了重大轉折,他壓抑着滿心歡喜,故作謙虛地道:“我只是借調,遲早還要回學校,只是暫時打工。”邱大發肯定地道:“你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他又對站在身旁的侯海洋道:“侯老師也不錯,能進入鎮政府視線,以後還有機會。”侯海洋心高氣傲,他將沮喪之心深深地藏了起來,用微笑來響應老師們的詢問和安慰。
“收到信了嗎?”
朱柄勇取出一包煙,白色底子,紅色的塔,是十元錢一包的紅塔山。“呂叔,抽菸。”呂思進下意識將手在褲腳上擦了擦,剛剛接過煙,朱柄勇啪地打燃了火機,將火遞到了呂思進嘴前。
蔣大兵看了一眼劉友樹,問:“清德,有事?”
侯海洋咬着牙齒,道:“你放心,我會殺出一條血路的,但是要給我時間。”
其他的副職沒有說話,只有一位老資格的副鎮長說了一句:“就是借調個老師,你們定了就是,沒有意見。”
樂彬環視其他幾位副職,道:“大家都發表意見。”
呂明打斷父親,道:“爸,別說了,在暑假我就說過,讓二妹到我們學校來讀初中。我已經給校長說了,他同意了。”
人在屋檐下,豈能不低頭,侯海洋不由得放低了聲音:“劉主任,我已經同廣播電視大學那邊聯繫好了,能不能考慮一下?”
中午放學,侯海洋先到伙食團打了飯菜,悶悶不樂地回到寢室。剛下石梯子,就聽到了幾聲爭吵。
到了星期六下午,學校要進行政治學習。代友明正在臺上講得歡喜之時,趙良勇舉了手,道:“代校長,我請假,要去坐客車。”
晚上八點,劉清德帶着劉友樹來到了蔣鎮長家。剛到門口,聽到嘩嘩的麻將聲。劉清德貼着耳朵聽了幾句,臉露喜色,對劉友樹道:“我哥也在裡面打麻將。”
秋雲問:“劉主任,有什麼事?”
趙良勇不冷不熱地道:“學校不發工資,我揭不開鍋,必須要回家拿錢,如果代校長肯發工資或者借錢給我,我就繼續參加政治學習。”此語一出,教師們紛紛響應,一來是政治學習太無聊,二來確實是鎮裡拖欠工資已經讓人忍無可忍。侯海洋正是心如貓抓,恨不得上去抱住趙良勇親幾口。
“蔣鎮長,手氣好不好?”劉清德滿臉堆着笑,給打麻將的人散了一圈煙。
“經過前一階段考察和學校推薦,我們有兩個備選名單,一個是茂東師專畢業生劉友樹,漢語言文學專業,24歲,在初中部任課;另一個是巴山中師侯海洋,在小學任課。”
劉清德素來與王勤不對付,一個說好,另一個就要唱反調,他哼了一聲:“侯海洋這個人就算能幹也不能重用,新鄉學校留不住他。”
“我也愛你,呂明。”
中午放學,劉清德把劉友樹叫到了一旁,道:“你的運氣不錯,昨天晚上去得及時,下午鎮政府要開黨政聯席會,要商量從新鄉學校借調老師的事情。”
呂思進道:“家裡的米還是好吃些。”
一位白白胖胖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手裡提着兩條魚,進門道:“姑媽,給你帶了兩條魚。”他進門看到正在煮麪的呂明,明顯愣了愣。將魚放進桶裡後,年輕人一邊與姑媽說話,一邊用眼光瞅着呂明。等到呂明端着碗離開,他眼裡冒光,道:“姑媽,呂老師有男朋友沒有?”
劉清德此時是貓,見到倔強的小老鼠終於自動來到自己的掌下,他沒有掩飾其得意之情,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是制度,對事不對人,小侯老師啊,你剛剛到學校,還得一心撲在工作上,不要一會兒想調到鎮政府,一會兒想到廣播電視大學學習,把工作搞好,是你當前最重要的事,年輕人不要好高騖遠。”
到鐵坪的客車和到新鄉的客車基本上是同時出發,兩人在車站依依話別。侯海洋道:“雖然不能讀廣播電視大學,但是我仍然在學英語,只要英語學得好,是金子總會發光。”
李酸酸回來之時,見麻將已經搓了起來,她也站在院子裡,張嘴喊道:“一缺三,誰來打?”不一會兒,又湊齊了一桌。
樂彬與侯海洋有過接觸,挺欣賞小夥子身上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當然,他與侯海洋只有一面之交,沒有到非用侯海洋的地步。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在會前,他給劉清永提起過侯海洋,就是要試一試劉清永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此時。副書記劉清永在自己提醒過的情況下,仍然選擇支持蔣大兵的提議,這就是一種態度。
恰好王勤、劉清德等人過來看上課情況,聽到班級的喧鬧聲,兩人停了下來,站在後窗朝裡看。
“怎麼會沒有,前幾個月沒有發,從這個月開始發一半,其他獎金都不發。”
劉友樹道:“新鄉學校不流行打籃球,最流行的是打麻將和撲克,現在回寢室,絕對都在鏖戰。”聊了幾句,他先回去了,一邊走,一邊哼着:“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
早上,侯海洋將那份電大報名表放在衣服口袋裡,等到早上兩節課結束,就來到教務處辦公室。
侯海洋道:“你們還有獎金,比我們好些。如今各個學校都沒有錢,看來把學校劃到鄉鎮是大敗筆,如果還是由教育局發錢,不會慘到現在這個模樣。我從家裡帶了一百塊錢,用得只剩下七塊錢了。”
“她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在與劉友樹的競爭中失敗,侯海洋感到沮喪,卻沒有灰心。他下決心一邊讀電大,一邊加緊學英語。雖然在新鄉暫時看不清楚出路,但是機遇總是給有準備的人。後一句話是中師副校長朱永清經常講的一句激勵話,這一段時間經常出現在侯海洋的頭腦裡。在麻將和撲克聲中,他拿起籃球又到操場,一個人孤獨地奔跑在空曠的籃球場,將身體裡多餘的精力發泄在無辜的籃板上,砰砰之聲,迴盪在漸漸黑去的校園裡。
離開蔣大兵家裡,劉友樹自然對劉清德是千恩萬謝,回學校之際,身體發輕,如要飛起來一般。
星期一,王勤帶着幾位小學骨幹教師到各個班上去觀察,主要是觀察新教師的上課情況。
劉清德沒有看報名表,慢條斯理地道:“去讀書,是好事,學校支持。”他彎腰從抽屜裡翻出一份文件,道:“這是學校關於讀廣播電視大學等學校的規定,所有要讀書的老師,都得由學校統一研究。你這種情況,暫時不考慮。”
“不騙你。”
侯海洋抱緊了呂明,讓其斜躺在自己懷裡,他低下頭,親吻着心愛人的額頭、鼻子、眼睛,然後,兩張渴望的嘴巴湊在了一起。
第二天早上,呂明出去買饅頭。剛進門,就聽到朱老師的聲音:“這是我的侄兒,大家都是鄰居,別客氣。”
天空漸黑,一顆閃亮的星星出現在天際。
侯海洋課上得好,心情不錯,道:“我祖上有前清進士,最高官當過侍郎,我們當後代的就算不濟,當孩子王總不是問題。”
“爸,你過來有事嗎?是不是二妹的事?”
“你一定要來,我收集到一些老師和家長的反映,很重要。”劉清德看着秋雲娉婷的身影,收不住眼,感覺口水如濟南趵突泉一般奔涌。
王勤沒有與劉清德爭論,她轉了話題,道:“侯海洋住的房子漏水嚴重,屋裡還往外冒水,太潮溼了,是得想辦法整一整。”
劉清德道:“蔣鎮長,我們到裡屋彙報工作。”
此時,太陽已經西沉,天色將黑未黑,樹林中顯現出一片神秘之色。與佳人依偎在一起,看着最後的霞光沉入天際,山風從樹梢刮過,發出嘩嘩聲。侯海洋感慨地道:“呂明,我們浪費了三年大好時光,以前這個時候,我基本上是在籃球場上度過,你在做什麼?”
秋雲道:“現在是吃飯時間,晚了沒有飯菜。”
呂思進面有豬相心頭嘹亮,見小夥子機靈,又是財政所的幹部,心裡便滿意了幾分。他慢慢地抽着煙,彷彿見到眼前的年輕人成了自己的女婿。
侯海洋端着飯菜走過,李酸酸故意大聲道:“小侯老師,來,吃點炒雞蛋。”
杜老師老於世故,聞言道:“這麼優秀的年輕人,怎麼會分到新鄉學校,肯定是家裡沒有關係,這個社會真的生病了,應該下猛藥治一治。秋雲是嶺西師範的,也分到這個鬼地方,太扯淡。”
侯海洋有意壓制住幸福感,道:“我沒有去過鐵坪,據說也偏僻。”拿了信,他迫不及待想一睹爲快,等到了操場就打開,又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總是擔心看完。
樂彬點名道:“老劉,你管組織,說說意見。”
“這塊黑板是一個大展臺,就是一塊田,我現在把這塊田分成了很多塊。”侯海洋又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小卡片,道,“我這裡有一些卡片,哪一位同學表現得好,我們就貼一張小卡片,等湊夠20張,換回一塊地,這塊地就要寫上這位同學的名字,同時畫一間房子,作爲你這個學期的表現記錄屋。等再湊夠20張之後,就可以用來換取冰箱、洗衣機、電視機等各種家電來裝飾自己的房子。裝飾多的小朋友就是期末的優秀生,可以得到不同的榮譽和獎品。”
劉友樹對自己的筆頭功夫還是有幾分自信,道:“蔣鎮長,我是學的中文專業,在學校經常在校報發表文章。”
呂思進手裡提着三條活蹦亂跳的草魚,正在藏書網朝一個年輕人手裡推,道:“這咋子要得,咋子要得。”
代友明看了時間,他與王勤對視一眼,王勤道:“老趙說的是實情,今天早點放,況且張主任什麼時候來還說不準。”
劉清德既是教導主任,又實際管着後勤,他道:“這間房子整了好多回,都沒有解決問題,下次找個好師傅。”王勤聽到劉清德的口氣,知道他是在拖時間,既生氣,也無可奈何。
劉清德咳嗽兩聲,道:“我在初一一班收集到同學們的一些意見,要同你討論一下,一時半會兒說不完,到我辦公室去。”
父女倆一起回到了學校,鐵坪學校與新鄉學校大體相似,稍有不同的是鐵坪小學和鐵坪中學是分開的,各有各的地盤。鐵坪小學住房是不太正規的套房,兩間房帶了一個面積比較小的客廳。一個老師一間房子,不需要兩名老師擠在一起。
代友明這才道:“好吧,散會。”
侯海洋被奚落了一頓,火氣騰騰上來,又狠狠地往肚子裡壓:“我自費讀書,不需要學校報賬。”
他又問了一遍:“大家有什麼意見?”
隔壁住着一位拖兒帶女的朱教師,平時自己煮飯吃,與呂明關係處得挺好。當呂明借鍋煮麪之時,朱老師還特意拿了點肉臊子,趁着呂明不留意,挖了兩勺到麪碗裡。
在街道上胡亂走了一會兒,侯海洋問:“鐵坪拖欠工資沒有?”
“縣裡正在搞普六,學校房子很快就要重新修過,到時有可能一個老師一套房子。”呂明知道父親所來何事,與情郎見面的幸福感被一洗而盡。
侯海洋來到後面的黑板報,大聲道:“今天我們做一個遊戲,大家看着我。”一年級小朋友初到學校,都很懵懂,特別聽老師指揮,全部轉過去。
……這一頁是“做好課前準備”,使學生懂得做好課前準備是上好課的前提。學會按要求做好課前準備,並逐步養成做好課前準備的良好習慣。
朱教師點了點年輕人的額頭,道:“柄勇,你是不是看上呂老師了?眼光不錯。”
呂明看着侯海洋的眼光中充滿着柔情,這個男人是她心底深處的最愛,不管什麼情況,永遠是她的最愛。
呂明所在的鐵坪小學同樣面臨着普六的問題,她不能赴約,心急如焚,連忙給侯海洋寫信解釋。分別發自鐵坪和新鄉的兩封信帶着少男少女的情思,慢悠悠地在郵局會了個面,再不慌不忙各奔南北。經過幾天旅程,這才各自到了目的地。
“風要朝這邊吹,我有什麼辦法。不放在這裡,難道還放在邱大發門口,你這人太自私了。”李酸酸以前一直在房間裡炒菜,張老師性子柔和,一直忍着,沒有提出異議。新來的秋雲比張老師要強硬得多,吵了幾次架,眼看着秋雲要扔爐子了,她這才妥協下來,把煤油爐子搬到走道外面來炒菜。在走道上炒菜,有風來時,煤油爐要受點影響,這讓李酸酸很不爽,今天點燃火,她見到有風,便將爐子放在窗戶下面。
樂彬用眼光走了一遍,進行了最後拍板:“那就定劉友樹。”對於他來說,借調劉友樹和侯海洋到辦公室,沒有太大的區別,最大的收穫是他將鎮裡的形勢看得更加清楚,這對下一步的工作是有好處的。
親吻的滋味,在小說中傳得很神奇,可是對於兩位乾柴烈火的年輕人來說,還有着比親吻更加激動之事。侯海洋的手伸進了呂明的衣服裡,在後背上摩挲着,年輕女子細嫩的肌膚在雌性激素作用下更具彈性,讓他流連忘返。
“別這樣說,我是姐,應該的。”呂明從櫃子裡取了一把乾麪,又拿了兩個碗,放了醬油和豬油,道,“爸,我去隔壁煮點麪條。”
王勤與杜老師是同期分到新鄉的老師,兩人算得上知音,高一句矮一句都沒有關係,她同樣憋着口氣,可是作爲校領導,無法發泄,勸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中學和小學分設是大勢所趨,分家是遲早的事。”
劉清德態度挺好,有問必答:“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制度問題。學校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你去學習,就得有老師頂課。再說,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老教師也在排輪子,憑什麼你纔來就可以學習?”
侯海洋握着呂明的手,便不肯放開,呂明臉微微一紅,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來到山坡樹林最密處的一段圍牆,侯海洋找了塊大石頭,道:“我們在這裡坐一會兒。”
下了石梯子,走過操場,聽到砰砰的籃球聲。劉友樹給鎮長送了重禮,信心十足,暗道:“現在的社會不請客送禮,怎麼能辦成事?侯海洋膽子不小,想法也多,但還是太嫩了!”
王勤故意介紹侯海洋的情況:“侯海洋在中師是學生會幹部,畢業時是茂東市三好學生。”
侯海洋無話可說,悻悻地回到教室。
劉清德剔着牙,不緊不慢地道:“我肯定會幫忙的,否則也不會給你說這事。樂彬不願意要老教師,想從這一批新教師中選人到鎮政府,目前是你和小兔崽子都在做工作。鎮政府馬上要召開黨委會研究借調人的事情,我哥和蔣鎮長說話還是有分量的。”
晚飯以後,他站在窗臺喝開水,鷹鉤鼻子站在院子裡,喊道:“三缺一,三缺一。”很快,就有幾個人迴應。
“憑藉血肉做成的舟楫,橫渡世間的驚濤駭浪。”侯海洋在心裡默背培根《論人生》中的一段話,這是父親經常拿來鼓勵兒女們的一句話,此時恰好符合其心境。
“新鄉中學的老師多數都沒有進取心,課餘時間就知道打牌、喝酒,沒有幾個人有看書的習慣。”
說話時,侯海洋試探着將手放在呂明腰間。在二道拐學校,兩人擁抱過,接吻過,只是那一次發展得挺快,又很突然,兩人回憶那一天的事都覺得是在夢中。這一次在圍牆邊的會面,是將夢中的情境轉化成現實生活中的行爲。
下午,侯海洋按照他的設計,又講了一節高質量的課,在後面旁聽的王勤等人都讚不絕口。
這句話以前看過,看過亦就看過,並沒有太多的感想,此時在新鄉學校過得不順,重讀先人哲思,感覺如面對面說話。
李酸酸也在其中,罵道:“代友明的官癮大,政治學習就是他顯擺,害得沒有座位。”藏書網她瞧見侯海洋,道:“小侯老師跑得還真快,搶到一個位置。”
第四節課是班會課,侯海洋走進教室,暫時將心中不快扔在腦後,在門口,他努力擠出了一些笑容。
秋雲到伙食團打飯之時,遇到了侯海洋,她問道:“聽說你上課很不錯,同學們都很歡迎,老師反映也好。”
“我在這裡吃伙食團,用不着米。”
急着回城的教師飛一般地回到寢室收拾好東西,侯海洋早就有所準備,他沒有回寢室,而是直奔場鎮。等了一會兒,一輛客車帶着灰塵出現在眼前。旅客魚貫而下,侯海洋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像一百米短跑運動員一樣,當最後一名旅客下來,他游魚般地擠上了車,搶到一箇中間的位置。
呂思進搓了搓手:“那就好,那就好。”
杜老師道:“最後一句話是精神鴉片,毒害人的,若是侯海洋在新鄉這個大染缸多泡幾天,肯定也會被同化掉。王校長,你還是得找一找樂書記,讓他下決心,將新鄉中學和小學分開。”提起新鄉中學和小學的現狀,她滿腹牢騷,道:“新鄉學校中學和小學不分,成了巴山縣教育系統一怪,每次遇到其他學校的老師,都要問這事。”
侯海洋鬆了一口氣,他衣袋裡着實沒有幾個錢,是瘌子頭上的跳蚤,每一個都有數,用一個就少一個。買了一張車票,他覺得自己很小家子氣,暗道:“等我有錢了,包一個車給老師們坐,免費。”
開門的是一位胖胖的中年婦女,臉相挺和藹。劉清德喊了聲嫂子,帶着劉友樹進了屋。
李酸酸叉着腰,道:“秋大學,你到底要咋樣,我搬到走廊外面來炒菜,礙着你了嗎?”
此處圍牆斷掉了部分,圍牆背後是一個荒廢的小山頭,罕有人至,是中師同學約會的聖地。爬上圍牆,侯海洋蹲在半邊圍牆上,向下伸出手,將呂明拉了上來。
天亮時分,侯海洋醒來,問:“你沒有睡嗎?”
“海洋,你要換一個思路看這個問題,這些老師們苦守在鄉下,看不到希望,能甘於清貧守在學校,算不錯了。”
藉着月光,侯海洋如捧着珍寶一般握着兩隻雪白堅挺的乳房。撫摸是一種享受,在月光下細細觀賞是另一種層次的享受。
李酸酸早有此意,假意推託道:“這怎麼好呢,有兩個小時呢。”話已出口,侯海洋心有不願,還是讓了位置。
就在侯海洋沉浸在教學的時候,新鄉鎮政府黨政聯席會上正在進行一次可以影響他命運的會議。
“我想讀廣播電視大學,這是報名表,需要學校蓋個章。”
侯海洋道:“這些都很簡單,稍稍留意一下就行,最難學的是專業,特別是英語,這纔是真功夫。”
呂思進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將二妹放到呂明這裡,意味着以後二妹的生活費、學費都要由大妹來負擔。他賠着小心道:“二妹的成績好,她以後有了飯碗,不會忘記姐姐的。”
呂明想不通學英語有什麼用處,她的想法很現實:“學英語沒有什麼用處,還不如鑽研業務,若是教書教得好,出了名,也有調到城裡的機會。”
劉清德兼任了初一一班的班主任,秋雲則是初一一班的英語教師,如此安排的目的就是爲了方便接近秋雲。
侯海洋從小就生活在小學環境中,對眼前的鼻涕小孩很熟悉,不管從課堂秩序還是教學水平來說,都無可挑剔。巡視完,杜老師道:“王校長,沒有想到侯海洋很有點水平,從課堂的表現來看,完全不像個新老師,比汪榮富強得多。”
呂思進憨憨地笑了笑,道:“弟弟成績好,肯定考得起縣裡頭的初中,家裡的情況你曉得,爲了供你們三個讀書,借了不少錢。”
呂明用手撫着侯海洋的短髮,目光中透着柔情,她俯下身,主動親吻了侯海洋,低聲說了句:“侯海洋,你是我的心肝。”
“大家都差不多,都等着補發工資。”想起家裡的窘迫,呂明神情稍有黯淡。
“不行。”劉清德看了報名表,嘴巴里迸出了兩個字。
第二頁是“按時上學,按時回家”……請每個學生估計好時間,按時上學,按時回家。與家長聯繫,配合學校督促孩子按時到校,按時回家。進行到校、離校、離家、到家的禮貌用語訓練,並請家長協助進行訓練,養成習慣。
幾分鐘時間,客車便坐滿了。新鄉學校的幾個老師提着包,這才從場鎮邊快步走過來。看到這幾個老師,侯海洋開始後悔自己的選擇:“這幾個老師上來,應該會站在中間8我到底讓不讓位置?早知如此,剛纔應該選最後的位置。”
劉清永慢吞吞地喝了口水,道:“實話說,侯海洋的字寫得漂亮,文章還上過報,可是他年齡太小,還沒有滿十九歲,而且是個中專生,從工作的角度來說,我個人覺得劉友樹更合適。”
巴山縣城靠近茂東城,而茂東城與嶺西省會嶺西市只有五十公里,從地理位置來講,巴山縣城深受嶺西省會輻射,雖處內陸,並不封閉。縣城號稱“七十一條街”,這是“其實一條街”的諧音,在這條街道上集中了所有政府機關和商業門店,人來人往,挺熱鬧。
“活人不會叫尿憋死,我一定要想辦法逃離新鄉這座墳墓。”雖然下了這個決心,要實現並非易事,現實如一張大網,牢牢束縛住網中人,讓人無法呼吸,無處用力。
兩人沿着操場邊緣走了一會兒,來到最南側的圍牆。
沒有去成鎮政府,到電大學習也成了泡影,侯海洋鬱悶到了極點,坐在辦公室,無心翻看教案。
呂明沉浸在幸福和快樂之中,裙子被撩起,山風吹拂到皮膚上,她仍然閉着眼睛,沒有動。當那隻手隔着內褲來回撫摸時,她亦沒有動。當那隻手伸進了內褲時,她這才抓住了那隻手。睜開眼睛,看着另一雙閃亮的眼睛。
他隨後去找了王勤,王勤也提到了這份文件。
在鎮政府黨政聯席會上,前面三個議題都順利通過,第四個議題是借調一名教師到黨政辦。
蔣大兵沒有玩虛的,直截了當地道:“劉友樹和侯海洋都經過了初試,說明兩人都具備基本條件,劉友樹是大學生,年紀也大一些,我覺得劉友樹更適合基層工作。”
“這個時候,我一般都在校園內散步,或者是到屋頂去看書。”
在寢室裡吃着飯,想起父親從巴山縣城回來時的高興樣,侯海洋一陣難受,既爲父親難受,也爲自己難受。他翻出那本培根《論人生》,找到《論逆境》那一章,默默地讀着:“他曾坐在一個陶甕或水壺之類的東西上,渡過茫茫大海……亦即憑藉血肉做成的舟楫,橫渡世間的驚濤駭浪。”
今天剛走進傳達室,李酸酸揚着手裡的信,道:“小侯,你的信,是女同學寫的吧,怎麼分到鐵坪小學,比新鄉好不了多少。”
秋雲更注重專業知識的學習,對教學基本沒有做研究。她翻看了這幾頁一年級第一學期行規導訓教案,讚道:“你還很有專業水平,看來我也應該鑽研一下教學方法。”
劉友樹提着菸酒傻傻地站着,在劉清德示意下,他把菸酒放在沙發邊上。兩人坐了一會兒,蔣大兵才離開麻將桌子。
“身上只有十來塊錢,在新鄉小學當孩子王的他,能否將自已的弟弟和妹妹帶出農村,這實在是個遙遠的未知數。”
“這是劉友樹,茂東師專畢業,分到中學教語文,文字功底很不錯,他想到鎮辦公室爲你服務。”
上了車,呂明透過車窗看着朝另一輛客車上的侯海洋,眼角出現了淚水。從讀書以來,她就對英俊瀟灑且才華橫溢的侯海洋有了相思之心,畢業以後,兩人奇蹟般地走到一起。本來應該幸福的她卻始終覺得空落落的。
呂明害羞起來,道:“看什麼看,又不是沒有見過。”
侯海洋自嘲道:“算什麼書香門第,兩代孩子王。”
劉友樹一直在謀劃着調到鎮政府,聽說黨委書記樂彬表揚了侯海洋,焦急萬分地道:“劉主任,你一定要幫忙。”
他站在操場邊,道:“侯老師,這麼晚你能看得見?”
同學三年,沒有說過幾句話。畢業以後匆匆談起了戀愛,相見只有兩天,又各奔南北。兩人走在巴山街道上,心裡有千言萬語,一時無法說出口。
侯海洋將籃球運到操場邊,做了一個傳球姿勢。劉友樹嚇了一跳,下意識躲閃一下。侯海洋哈哈笑道:“劉老師,你們躲哪裡去了,害得我一個人打籃球。”
秋雲在寢室裡吃過午飯,到侯海洋房間裡借書。
聽到這個好消息,劉友樹既高興又忐忑,小心地問:“劉主任,還有變數嗎?”
“大妹。”一聲熟悉的稱呼打斷了呂明的思緒,她這纔看見父親提着口袋站在公路邊。
劉清德哼了一聲:“搞什麼名堂,課堂紀律這麼亂。不好好上課,盡弄這些花架子。”
懷着既喜又憂的心情回到宿舍,劉友樹將所有的錢都翻了出來,一共四十八塊二角,而一條紅塔山和兩瓶茂東特曲至少得要兩百塊錢。一分錢急死了英雄漢子,他在屋裡抓腮撓臉,最後還是準備向教師們借錢。借錢是一件令人難堪之事,新鄉學校的教師都不富裕,加上鎮政府拖欠了好幾個月的工資,大家的荷包都播了下去。爲了調動之事,劉友樹厚着臉皮借了一圈才借到九十多塊錢,還不夠買菸酒的錢。
蔣大兵急於打牌,不願意囉唆,道:“嗯,那就好,明天送一篇寫過的文章到我辦公室來。”
下午放學,侯海洋習慣性地走進傳達室,他在等待着呂明的信件。上次未能赴約,他一方面擔心呂明會在縣城久等,另一方面也擔心呂明生氣,接到不能赴約通知以後,他當即寫了信作解釋,然後就忐忑不安等着回信。天天去看信,一次次失望而歸。
侯海洋肌在桌上寫教學計劃,他已經寫了長長几頁。第一頁是“我是小學生了”,分爲幾大類,一大類是教育與教學目標……四大類是教育與訓練過程,認識校名、年級、班級……爲鼓勵學生達到願望,可設計一些圖表,如:貼小紅花、登上“三好山”、看誰小紅花多等。開學的幾天裡,教師可以每天點一下名,讓學生起立應答“到”,以幫助學生互相認識。
侯海洋見李酸酸大包小包,不太好意思坐着,道:“李老師,你來坐吧。”
劉友樹聽懂了話中之話,道:“劉主任,我不認識蔣鎮長,他家的門朝哪裡開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引見?”
呂明性格內向,情感細膩,敏感地覺察了朱老師的意思,低頭不說話。呂思進瞧了女兒一眼,將三條草魚放到了桶裡。
蔣大兵咧了咧嘴巴:“沒有外人,有啥事快說。”
劉清德道:“這好辦,等會兒讓包琴炒個單份,送到辦公室。”秋雲不容分說地道:“下午第二節沒有課,到時我到辦公室來,中午我要休息。”
“你們住這種房子?”呂思進家裡住着土牆房子,見到紅磚牆房子,感到很滿意。
“我爸。”
侯海洋一向看不慣李酸酸,他沒有表露出來,客氣地道:“謝謝,不用了。”一邊說,一邊快步走了。
幾口吃掉無味的飯菜,侯海洋找出姐姐給的英文書,寫下了今天要記住的十個單詞。他知道自己讀音不準,此時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先把單詞記住再說。
呂明閉着眼睛,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樣。她從小生活在鄉村,受到比較完整的傳統教育,這讓她很難主動追求肉體的享樂,但是傳統教育壓抑不住青春萌動,當那一雙手握住胸前那一對飽滿時,她舒服得呻吟出來。當呻吟聲即將衝破口脣時,她豁然醒悟,趕緊睜開眼睛,迎面正是另一雙火熱的眼睛。
代友明正講到興奮處,怫然不悅,道:“這是政治學習,等一會兒教辦張主任還要來,他在鎮裡開辦公會。”
聊了一會兒,侯海洋講起了在新鄉的遭遇,特別是提到電大夢成空之事,呂明深有同感,道:“我也被拒絕了,開始想不通,後來想想,那些老教師都在等着讀書的名額,我們這種新人,等一等也在常理之中。”
他本是一句玩笑話,秋雲卻認真了,道:“難怪你身上有與其他老師不一樣的地方,這種書香氣是長時間養成的,裝是裝不出來。我見你有一套《約翰·克利斯朵夫》,能否借一本給我看一看?”
這一聲輕呼如春雷般直敲在了侯海洋的心窩裡,在新鄉學校的日日夜夜,在無數白天和黑夜,他都在盼望着這一聲呼喚。四目凝視,對方依然如讀中師時的相貌,只是在眉宇間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
在等着新一盤青椒炒99lib.net肉時,侯海洋目不轉睛地看着呂明,心道:“呂明成了我的女朋友,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麼好看,三年中師有大把時間沒有利用,太可惜了。”
幾位老師站在過道上,談笑風生。售票員上了車門,道;“買票。”此語如孫悟空的定身法,將幾位老師的談笑定在半空,他們故意不看售票員。
“你爸寫得真好,你的字也不錯,果真是書香門第。”秋雲這是發自內心的讚歎。
呂明到鐵坪教書以來,心情一直頗爲壓抑,在整個約會過程中小心翼翼不提這個話題,就是怕影響了心情。在站臺分手,兩人還是得直面這個現實。她安慰道:“你不是常說活人不會被尿憋死嗎,走一步算一步,現在空想沒有意思。”
“我不會影響工作的。”
吃過飯,兩人從側門進了中師學校。在中師學校讀了三年書,院中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緊。在操場上,有十來個同學在踢球,稍遠處的籃球場上,有口哨聲響,似乎有一場正規的比賽。儘管離開學校也才兩個多月,此時回到校園卻沒有了往日的感覺,總覺得是隔着玻璃在看校園,看得清楚,卻觸摸不到校園真切的溫度。
“呂明,我夠了。”
“這是家裡的米。”呂明的父親呂思進是個老實巴交的社員,名字是好名字,五官也端正,穿了一件鄉鎮趕集時買的地攤貨,還是中山裝樣式,套在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土氣。
“沒有問題,等會兒你過來拿吧。”
果然,幾個老師上來,便站到了中間位置。
劉清德道:“這事誰說得清楚,開完會就知道了。”他揹着手,一搖一擺地走了。
“這一段時間不見,你變得好漂亮。”
“我愛你,海洋。”
兩人幾乎說了相同的話,說完,同時笑了起來。
等到劉清永介紹完畢,樂彬道:“請大家發表意見。”
趙良勇站在最前面,他主動打破了沉默,道:“沒有發工資,大家都沒有錢,各買各的。”
等到學生們聽懂以後,侯海洋宣佈了頭五張卡片的獲得者。班上同學情緒被調動起來了。
與趙良勇等人分手後,他正在街道上東張西望,背後有人輕輕叫了一聲:“侯海洋。”
兩人經濟都不寬鬆,爲了節約,來到中師側門附近的老城牆。讀書時代,同學們有時到這裡打平夥改善伙食,對這裡的館子熟悉得很。他們挑選了一個既熟悉又安靜的角落,點了一份炒肉、一份白菜湯和炒萵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新鄉伙食團的菜確實如豬草一般,此時侯海洋吃到小鍋炒的青椒肉絲,幾乎咬到了舌頭。
黨政聯席會上凡是涉及人事的消息,毫不例外會快速傳播。下午,在伙食團,等到劉友樹出現,有的教師就開始打趣:“劉政府,你是從新鄉中學出去的,得爲孃家着想,什麼時候把拖欠的工資發了。”
呂明吃得少,她將炒肉大部分倒進了侯海洋的碗裡,然後託着下巴,含情脈脈地看着男友席捲桌上的菜。當最後一口飯吃進去,她道:“老闆,再炒一份青椒肉絲。”
“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鐘……”得知呂明也沒有赴約,侯海洋心情歡喜,一邊走一邊唱着這首曲調高亢的老歌,上午的黴氣一掃而空。
年輕人道:“我叫朱柄勇,朱老師是我姑媽。我在財政所工作,管到農林特產稅,與魚塘老闆熟得很,以後呂老師要吃魚,給我說一聲就是。”呂明被弄得有些蒙。朱老師熱情地道:“呂老師,快點把魚放到桶頭,這是我的侄兒小朱,給你說過的。”見呂明還在客氣,便假裝生氣:“呂老師,我們是鄰居,你這樣,那就見外了。”
蔣大兵搶先表了態,其他副鎮長和黨委委員都不說話。
“爸,你怎麼來了?”
聊了幾句,氣氛融洽起來,呂明如水中的蓮花一般素淨,侯海洋目不轉睛,看得呆了。
“真的?”
侯海洋心思也複雜,不過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改變現狀。坐在客車上,他陷入沉思之中:“如何才能改變命運?這是擺在當前最重要的課題,自己的優勢在於毛筆字寫得好,能寫幾筆文章,會打籃球,上課亦行,劣勢在於這些東西除了教書以外基本沒有用處,自己只有中專文憑,位於全縣最偏僻的新鄉鎮,而且還得罪了教導主任。”豪言去掉以後,現實問題就變得很棘手,左思右想,他心中實在無底。
劉清德彎了彎腰,湊到蔣大兵耳邊,道:“給蔣鎮長彙報點事,耽誤幾分鐘時間。”蔣大兵接連點了兩個炮,急着打回來,道:“你坐會兒,我再打兩圈。”
秋雲見老師們端着碗陸續回來,不願意像耍猴戲一般讓別人圍觀,她將窗戶關掉,拉下布簾,慢慢吃着沒有味道的飯菜。
王勤翻了翻夾板,道:“這是班會課,我覺得不錯,低年級和高年級不一樣,得開展一些活動,死板板的班會課,小孩子根本不喜歡。侯海洋這個小夥子上課很有一套,完全不像是新老師。”
無奈之下,他找到劉清德家裡,臉紅筋漲地道:“劉主任,我身上只有一百多塊錢,買菸酒還差點,能不能借點錢?”劉清德二話沒說,轉身到了裡屋,取了一百塊錢,道:“趕緊去,晚上我帶你去見蔣鎮長。”接過錢,劉友樹感動得眼淚在眼眶裡嘩嘩直轉。
樂彬任新鄉鎮黨委書記一年多時間,他聽說了關於新鄉學校老師不少吃喝玩樂的傳聞,特意打招呼不要老教師。
從小到大,侯海洋上過不少班會課,到了新鄉學校,幾位新老師還一起去聽了一堂趙良勇的班會課。聽課結束,新老師都覺得好,侯海洋不以爲然,趙良勇口才不錯,只是形式比較呆板,他要採用激勵教學法,提高學生們學習的自覺性。
劉清德擺出一副爲難的樣子,等到劉友樹再三央求,才道:“誰讓我們都是劉家人,這個忙我就幫到底。晚上八點,你準備一條紅塔山和兩瓶茂東特曲,來找我。”
“我知道你食量大,在學校裡都有名。”
大家在一起坐車,只買自己的票似乎顯得小氣,可是給大家都實票實在划不來,而且,有的人心理素質好,總是裝聾作啞,絕對不會主動買票,這讓臉皮薄的人經常吃虧。
劉友樹追了上去:“晚上我請劉主任喝酒。”
“太好了,原來呂明也失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