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夜未澤志在必得的眼睛,紀輓歌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夜未澤的心思,他這般苦苦相逼,難道就不怕嗎?
“很抱歉,王爺,我並沒有答應您要求的打算。”
夜未澤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紀輓歌還能這般嘴硬,難道她寧願萬里遠嫁去楚國,也不願嫁給自己!
氣血上涌,夜未澤一直以來引以自豪的隱忍正在離他遠去,他咬着牙說:“你可知道那楚晏是什麼人?楚國皇宮大內便是皇后親生的嫡子就有三位,楚晏一個出身不高的妃子所生的皇子,非嫡非長,能穩穩的坐上太子寶座,你以爲他會是什麼好人?”
紀輓歌對楚國國內的情況倒是真的不清楚,只知道楚國國君子嗣無數,而楚晏坐上太子位,是因爲出生時天降祥瑞,楚國皇帝龍心大悅,而後楚晏也確實表現出了作爲儲君的才幹,在楚國民衆中聲望極高,也正是爲此,楚晏才憑着自己非嫡非長的身份登上了太子寶座。
現在想起這些,紀輓歌才恍然,那時候對楚國國內的事情並不怎麼關心,這樣的事情也只是當作話本故事在聽,真靜下心來思索,這天降祥瑞在皇室,簡直就是最拙略的騙術,退一萬步說,就算楚晏真的出生時有過什麼異象,就憑他一個剛剛出生的奶娃娃,在後宮那樣的虎狼之地,一個出生時有異象的非嫡子,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而且,紀輓歌聽彭厲鋒說過,楚晏是在遠離楚國京都的地方跟着彭厲鋒的師父長大的,一個皇子能夠遠離皇宮,這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起來楚國皇宮內的水,很深吶。
紀輓歌面露猶豫的表情,夜未澤看她露出鬆動的表情,再接再厲的說:“只要你答應我的求婚,在父皇下旨讓你和親之前,我們就完婚,這樣你就不用嫁過去了。”
想法倒是挺好的,不過呢,“王爺難道沒有想過,楚國太子爲了娶我不惜與我大夜兵戎相見,難道他會看不出你我的打算,到時候你可就成了他眼中橫刀奪愛的眼中釘了,別說你不可能全身而退,就是你的父皇,都不會放過你。”
夜未澤怕是剛剛得到楚國大軍壓境,逼夜宸帝要將紀輓歌下旨將紀輓歌非嫁給他楚晏不可的消息,突然的消息讓夜未澤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這樣的時刻,紀輓歌就是爲了自救也是會答應自己迎娶的要求的。
但是顯然的,夜未澤沒有想過,楚晏如此氣勢洶洶的志在必得,會不會容忍夜未澤這麼明目張膽的搶人,而夜宸帝怕是也不會容忍夜未澤這般投機的做法。
果然,紀輓歌此話一出,夜未澤神色一肅。
這世間的男子,多是權衡利弊,夜未澤這般執着於紀輓歌,不過是夜未澤母家凋零,想求一個好的岳家罷了,再者說,有白雉這層關係在,以年畫絨的一貫善心,怕是會對夜未澤更加疼愛幾分。
但是這也不過是夜未澤一廂情願的想法,到了今時今日,紀輓歌不介意把話說的絕一點,“王爺你憑什麼覺得我父親會幫助你奪得大位?就憑你母親曾經是他夫人的貼身侍女?那你怎麼不想想你那母親都做了些什麼事?要不是她的所作所爲,我孃親不會有這麼多年的苦痛,要不是時局不允許,我想我父親是決不會放過你的。”
紀霆對年畫絨那可真是疼寵到了心坎裡,白雉讓年畫絨受了這麼多年的煎熬之苦,紀霆怎麼可能放過白雉。
當年白雉無聲無息的死在深宮之中,有沒有紀霆的手筆,紀輓歌無從知曉,但是若是有機會與條件,紀霆是決不會放過這對母子的。
這一點是紀輓歌對自己的父親還是很瞭解一些的,他們父女可不只是長的像而已,脾氣性情更是像的很。不過話說回來,紀輓歌要是繼承了年畫絨那軟妹子的性情,還不定能不能活到今天呢。
話到這裡,夜未澤的表情已經完全僵住了。
“再來,那時與楚國一戰,要不是你擅自妄爲,不遵循恭王的命令,不顧一切的大破楚軍,又哪裡來的楚國對大夜提起謹慎,大舉壓境,要不是如此,恭王又怎麼會死?”紀輓歌說到恭王的死,難免激動。
豁然站起身來,“就你這樣自私自利的小人,還好意思在這裡跟我講什麼君子之道,你今日來,也不過是乘火打劫,看着我被逼到絕處,特擺出一幅大善人的虛僞樣子來,真是令人噁心。”
夜未澤半晌沒有動一下。
紀輓歌說的都對,母親的所作所爲他無從參與,所以說不出什麼來。
說到恭王,夜未澤不是不心痛的,當年他求了父皇孤身去了邊疆,投奔恭王旗下,恭王對他這個不受寵的皇子,並未有半分的疏離,冷淡,反倒對他很照顧,將他親身兒子一般的教養着,在邊境的這幾年,是夜未澤長這麼大過的最舒心的幾年,雖然日日操練苦不堪言,但是有恭王那樣的長輩提點指教,有彭家軍那樣肝膽相照的兄弟們相伴。
但是最終他還是讓恭王失望了,那日恭王命他不得打勝,要在稍顯敗勢的時候就快速逃離,可是明明他們的實力是可以打得過的,也就是那麼一念之間,他做出了相反的決定。
那麼多年在京城中的冷遇,讓他的心中憋着一團火,他想名揚天下,他想出人頭地。
後來他果然名揚天下,他果然出人頭地,只是他失去了長這麼大唯一一位對他傾心相教的長輩,甚至在恭王身死後,彭家軍的人視他爲仇敵,昔日同僚,看到他恨不得拔劍相向。
這不是夜未澤能預料到的。
彭家軍的人在這一兩個月內凡是在京城的全部上摺子隱退,夜宸帝恨不得早點清除掉恭王府的勢力,這些人的身退,也讓夜未澤有了更多的機會,一個將領要培養起來,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如今楚國大軍步步緊逼的時候,夜宸帝還能如此大肆削減朝中武將,簡直是瘋了。
但是夜宸帝的說法很簡單,用不忠心於他的武將,還不如不用。
這些人走後,高層將領缺乏,所以夜未澤兼併所有人,成了最高統將。
在別人看來最光鮮亮麗不過的職位,在夜未澤做來卻是舉步維艱,太子,泓王的人不會幫他,朝中他夜未澤沒有任何勢力,這些軍隊對他這麼個年輕的統領並不服氣,他想收買人心,那就需要大批的銀錢,而在大夜要找銀子,只能將目光緊鎖在勳國公府上。
這纔有了他這麼長時間以來的步步糾纏。
夜未澤突然笑起來,自嘲的大笑,笑的眼睛發酸,嗓子發乾,他笑的氣息微喘的說:“我怎麼會忘了呢?”
怎麼會忘了紀輓歌是那個跟他舉酒對月過的女子,是那個在大公主的賞花宴上,讓他第一次見到就驚豔不已的女子。
那樣與衆不同的女子,怎麼會看不出他的齷齪心思,怕是在他有所動作的最初,她已經看明白了他的打算,她沒有當面揭露,只是決絕他而已,爲什麼他當時就看不出她這是在給他留幾分顏面呢。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打算。”夜未澤說的是肯定句。
紀輓歌略微詫異,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情嗎?太子夜未瀾並不上門,那是因爲他出生就是太子,就算是他做過再多的錯事,皇帝再怎麼看不上他,夜未瀾心中的儲君架子還是放不下的,不來紀府很正常。
而泓王,在選擇迎娶華惟的時候,就已經選擇了道路,他依然依靠承瀚侯府,勳國公府就算幫他在他登基之後,勳國公府的功勞也是比不過承瀚侯府的,對於已經是國公府的紀家來說,這樣的微弱功績,並不需要。
所以泓王也很知情知趣的不再登門。
只有夜未澤契而不捨,紀輓歌不認爲他會是真的喜歡上自己了。
紀輓歌點頭,她當然知道他從一開始就是想利用國公府的事實。
在紀輓歌點頭後,夜未澤呼地站起身來,幾乎是片刻都呆不下去的轉身離開,走到是世忠堂門口的時候,夜未瀾還是回過頭來對紀輓歌問了一句,“若是沒有後來這些事,你我只不過是月下相識的我們,你會不會對我有半分的動心?”
紀輓歌遙想那晚,的確是她很少有的完全輕鬆的爽朗夜晚。
只不過那一晚讓紀輓歌記憶更加深刻的,不是與夜未澤的舉酒對月,而是彭厲鋒暴怒的眼眸。
感情就是這樣的不公平,我心中早已有個他,哪裡還容的下旁人。
夜未澤並沒有等來紀輓歌的回答,也許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紀輓歌並沒有爲夜未澤惆悵多久,她現在很想知道楚夜兩國邊境到底出了什麼事,腳下不停的往花絨閣趕。
而此時的花絨閣,完全是一幅風雨肆虐過後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