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紀輓歌以爲今天的千秋節會在這般祥和,喜慶的的氣氛下結束的時候,意外出現了。
紀輓歌身邊探身過來要給她添茶的小宮女,腳下不穩,身子歪歪的往紀輓歌身上倒。以紀輓歌的武功,在宮女身子稍有不穩的時候就已經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她,但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
這皇后娘娘宮裡的宮女不說是萬里挑一,但也絕不該是會在這樣的場合失手之人,不想要命了嗎?千秋節上給主子找不自在,但是這宮女卻還是能驚慌的喊出聲,證明她並不想將自己的失誤壓下去。紀輓歌心念直轉,明白這是有人刻意爲之。
她這一收手,小宮女便準確無誤的倒在了她身上,手中水壺也倒了,滾燙的水盡數撒在紀輓歌的衣裙上。
皮膚傳來灼熱的刺痛感,紀輓歌只是微微皺眉。
大殿裡的衆人皆被小宮女的尖叫聲吸引了目光看過來,紀輓歌緩緩的站起來跟皇后娘娘請罪,也幸好她想到今日可能會出些狀況,所以特意穿了墨綠色的裙子,墨綠色沾了水,變的色深似墨,倒是沒有太過失宜,若是今日穿着白色或者淺色的衣衫,那後果可就不這麼好瞧了。
皇后先是半真半假的斥責了宮人幾句,然後笑容滿面的讓人帶着紀輓歌下去換衣裙。貴族小姐出門都是會備着幾件衣裙以防萬一的,所以這個要求很合理。
紀輓歌傻笑着謝了皇后恩典。
擡起頭,便感覺到一道探究的眸光,紀輓歌根據方位判斷,應該是彭厲鋒所在的地方沒有錯。
她沒有回視過去,而是跟着宮人快步離開大殿。
“世子,在想什麼高興的事?”太子夜未瀾問向彭厲鋒。
其實夜未瀾從心裡對彭厲鋒頗有些不以爲然,想着不過是個四肢發達的莽夫,有什麼好親近的。可是怎奈皇后娘娘每日每日耳提面命,讓他一定要跟彭厲鋒處好關係。
夜未瀾順着彭厲鋒的視線望過去,看到閃身離開大殿的紀輓歌,厭惡的皺皺眉頭,今天是太子第一次見到紀輓歌,本來就不怎麼喜歡紀輓歌的人,現在更加的討厭。
打扮俗豔,人也不夠精明。
夜未瀾怎麼都想不通,爲什麼他父皇也好,他母后也好,都要他娶紀輓歌那樣的女子。
要說想要拉攏勳國公府的勢力,等他將來迎娶了景葉青之後,從勳國公府娶一個庶女做側妃不就一舉兩得了嗎?
夜未瀾思及此,臉上的笑容愈發柔和。
彭厲鋒直到紀輓歌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才懶洋洋的轉過頭來看太子,笑的比太子還爽朗。
怪不得皇帝心心念念想要換掉太子,這夜未瀾還真是白長了一身好皮囊。那紀輓歌剛纔出手如電,最關鍵的是在那樣緊急的時刻還能思考,及時收回了手,這等心性已是不凡。更何況,這世間又有幾個女子能滾水潑在身上,只是皺皺眉的。
這樣的女子,太子竟然能明晃晃的擺出這麼一張嫌棄臉。
彭厲鋒都懶得回到他的蠢問題。
——
紀輓歌被帶到偏殿,黃金白銀自然是跟着的,伺候着紀輓歌換了身彥青色的裙子,比剛纔那身還要老氣。
“小姐,我有些怕。”黃金小聲跟紀輓歌咬耳朵。
紀輓歌心裡也有些沒底,到底在宮裡,不是自己的地盤,心裡發慌啊。
白銀卻是擔心紀輓歌身上的傷,“小姐,剛纔那水有幾滴濺到我身上了,疼的厲害,你怎麼樣啊?”
紀輓歌皺着眉頭,抱怨道:“疼死了,哎,這有得買燙傷藥,又得多少錢哦。”
兩個丫頭牙酸,小姐喂,您能不怎麼愛提錢嗎?
“咳咳。”
三個人只顧着嘀嘀咕咕,卻沒有發現身後浩浩蕩蕩的人羣。
紀輓歌豁然回頭,看到沉着臉的皇后,一張濃妝豔抹的臉,瞬間就扭曲成了一團,連請安都忘了。
“大膽,見了皇后還不見禮。”皇后身邊人呵斥到。
紀輓歌一副嚇到了的樣子,畏畏縮縮的就要行禮。
皇后氣的一揮袖,“行了,就這麼站着吧。”
紀輓歌也就沒有繼續行禮,她的雙腿大腿面上火辣辣的疼,她纔不爲難自己呢。皇后帶着這麼多人來,紀輓歌怎麼可能聽不到,她只不過是想將今天自己飾演的角色演的更加入木三分而已。
皇后坐上正座,死死的看着紀輓歌。
胸口的起伏一下過於一下,她太明白勳國公府是個什麼地位,當年要不是老勳國公只得了兩個兒子,這皇后之位都不一定是她能坐上來的。
勳國公府可是出過不止一位皇后。
能娶勳國公家的嫡女,在另一個層面,幾乎就是先皇承認由你登基爲帝的意思。親王想去勳國公府的嫡女,那是門都沒有。
本來皇帝給太子賜的這門親,皇后是頂頂贊成的。
誰知道她那兒子居然能做出那樣的事,未嫁先休?虧他做的出來。
本來今天想要恩威並施讓紀輓歌不念那些過去,乖乖的跟太子完婚的,可是看到紀輓歌本人,皇后這份心又開始動搖。
這樣的女子,實在上不了檯面,怎麼能讓這樣的人嫁給自己光風霽月的兒子。
皇后越看紀輓歌那張塗的白成鬼的臉,心口越悶。也許兒子說的對,想要拉攏勳國公府,只需到時候許他們家一個側妃之位便可以了。
心裡有了主意,皇后這才又直起腰,說:“日前太子可是給了你休書?”
“是。”紀輓歌答的平靜。
她這份淡然,倒是讓皇后有些詫異。
“將休書交出來!”皇后忽略心中的異樣,單刀直入。
紀輓歌不解,“爲何?”
皇后坐正了,擺出母儀天下的氣勢,“本宮要你提出抗旨退婚!”
紀輓歌笑笑,這也對,她跟太子的婚事是皇帝下的旨,現在太子不娶她,明顯就是抗旨不尊。一個不尊尊長的太子,德行有虧,是不堪委以重任的。
“你若是不聽話,本宮自有辦法讓你求生不.......”
“好。”紀輓歌乾脆的答應了。
在皇后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紀輓歌接着說:“皇后娘娘,這件事要真要把太子摘出來,讓他不必背上不忠不孝的名頭,還需一場好戲才行。”
紀輓歌聲音冷靜,似乎早已想好了一切。
皇后被她這模樣唬住了,問道:“什麼戲?”
紀輓歌走到一旁的書桌前,奮筆疾書了幾個字,走回來給皇后深深的作了一揖。
“皇后娘娘,等我半刻,輓歌定將此事按皇后娘娘的意思妥善處理。”
皇后點點頭。
然後紀輓歌就帶着黃金白銀風風火火的走了。
紀輓歌都已經走遠了,皇后才如夢初醒,她本以爲一個女子遇上這樣的事,就算不尋短見,也該求皇后勸勸太子,畢竟被賜了婚卻沒有嫁出去的女子,這輩子就算是全毀了。
今日皇后都做好了紀輓歌會大鬧的準備,所以她帶了這麼多人來,更加選了這麼個場合,若是紀輓歌鬧的狠了,倒是可以讓滿朝的人看看,紀輓歌的醜陋,到時候太子未嫁先休這樣的事也算不得荒謬。
皇后是萬萬沒想到紀輓歌會如此冷靜,她只是露了個話音,那孩子卻什麼都想到了,並且還利落的就按她的要求去做了。
“她.......這是.....也不想嫁給皇兒?”皇后喃喃的問。
卻沒人敢回答,這滿大夜朝,誰也尊貴不過太子去,她不想嫁太子,那她想嫁誰。
女官,嬤嬤都覺得那位紀三小姐是個傻的。
——
紀輓歌大步走回剛纔宴會的大殿,因爲皇后的中途離場,這裡的氛圍明顯比剛纔熱烈的許多,紀輓歌走進來,也沒能讓這些人閉嘴。
這場面多難得,能光明正大的讓自己兒女在世人面前露露臉,還能在好好看看別人家孩子。
紀輓歌眼睛一掃就看到了坐在顯眼位置的太子夜未瀾,直直走過去,拿起桌上的酒杯,一杯酒直直的倒在了太子臉上。
僅僅這一個動作,大殿裡頓時響起了抽氣聲,隨即就是死一般是靜寂。
紀輓歌大聲說:“大家給本小姐聽好,今日是我休了他夜未瀾!”手上的紙張撇向夜未瀾的臉,“這是休書,你收好了!”
夜未瀾被突如其來的打擊驚的半天反應不過來。
“你......你......大......膽!”
看他連一句全乎話都說不出來了,勾脣一笑。
這一笑,她一雙花着五顏六色胭脂的眼皮一彎,月牙般的。
坐在太子旁邊的彭厲鋒自然不會錯過,也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看好戲,含着玩味的眼眸變的深邃起來。
紀輓歌看戲演的差不多了,在演下去可不好,轉身就往外走。太子這時已經完全緩過神來,大聲喝道:“給孤將她拿下,敢反抗,格殺勿論!”
侍衛魚貫而入,本來和樂的場面風雲變幻,殺氣騰騰的侍衛讓大殿裡的所有人屏氣凝神,有些膽子小的閨閣小姐,已經嚶嚶的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