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輓歌回到自己住的廂房小院,進門就看到黃金撲上來,又哭又笑的說:“小姐阿,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們怎麼都找不到你,可嚇死我了。”
還沒等紀輓歌說話,黃金又說:“是不是獅王找到你的,我跑回來找人的時候正好碰到獅王,跟他說你不見了,他的那個臉色阿,嚇死我了。”
黃金接連說嚇死她了,紀輓歌有些好笑,哪裡來的那麼多嚇死阿,不過是自己嚇自己罷了。
不過黃金提起彭厲鋒,紀輓歌馬上就聯想起剛纔碰到刀劍時,刀劍雀躍的表情,想來該是找了自己有一陣子了。
紀輓歌想着要是刀劍回去跟彭厲鋒說了看到她跟晏太子在一起,不知道彭厲鋒那個人得生氣成什麼樣子,他那個人可是霸道的很,容不得任何人跟她多一些些接近的。
他一生氣,說不定就會跑來找她了。
到時候,她可不能給他什麼好臉,誰讓他這麼多天都隱着不出現,讓她真是擔驚受怕的。
這樣想來,紀輓歌真是心情好的不得了,她問黃金,“有吃的嗎?我可真是餓死了。”
中午吃了些齋飯,那種青菜豆腐的東西,實在是消化快,她這一下午又是爬山又是下棋的,腦力,體力全部消耗,這會子真是餓的前胸貼後背,好想大吃一頓。
黃金聽到吃的眼睛也是發亮,歡歡喜喜的說:“下午抓到的魚,我都拿回來放在盆裡養着,現在我就給你做魚貼去。”
魚貼阿,紀輓歌咽咽口水,促着黃金,快去快去。
魚貼真不是什麼名菜,而是最初的時候挽院纔有了爐竈的時候,紀輓歌她們三個身無分文,有餓的慌,職能去大廚房外將大廚房中不要的,淘汰下來的特別小的小魚兒回來吃,那時的紀輓歌,黃金,白銀,根本沒有一個是會做飯的材料,只有黃金這個愛吃的人,跑到國公府的大廚房去要了點苞谷麪餅子回來當佐料,下人吃的東西,上面的主子們,誰會吃粗糧。
黃金我不懂,就將小魚放在大鍋裡熬湯,再將硬邦邦的苞谷麪餅子掰碎了丟到魚湯裡面去。
現在想起來完全是沒滋沒味的一頓飯,卻是從那頓飯開始,她們三個人正式的擺脫了餓肚子的年月,所以這頓飯顯得意義非凡。
其後的很多年,主僕三人都很喜歡吃魚貼,慢慢的黃金的烹飪水平不斷提高,也不在將苞谷麪餅子丟在魚湯裡,而是貼在大鐵鍋的周圍,用魚湯蒸騰的熱汽將餅子烙熟吃。
餅子下面會有一些部分沾到魚湯,那滋味真是噴噴香呢。
當天夜裡,善直就看到了這麼一幅令他驚奇不已的場面。
紀輓歌還有黃金兩個人圍在鍋臺前,兩手不斷的交換着拿餅子,嘴裡呼呼的吹着,卻還是吃的心滿意足的畫面。
善直之前也不是沒聽黃金說過,她們幾個人小時候常餓肚子的事,但是聽說跟親眼看到卻完全是兩碼事。
紀輓歌這個堂堂國公府三小姐,竟然會進廚房,更甚至是站在鍋頭迫不及待的吃粗糧的餅子,實在是讓人心酸又不忍,善直這樣在國公爺面前得臉的下人府裡的廚房都是不會把粗麪的膳食分給他的。
“小姐,要不我去山下給您買點好東西上來吧。”善直說道。
實在是見不得自家小姐像是被餓了多年的樣子,他不理解國公爺怎麼就能下那麼大的狠心,總之善直是不忍心的。
紀輓歌根本顧不上善直的想法,要知道在黃金的嘴下搶食,你不眼明手快,分分鐘就都沒有了。
其實紀輓歌去了南地之後,苞谷面這種粗糧她就沒有在吃過了,善直覺得這是下人吃的東西,可是在紀輓歌看來,時隔多年後,藉着僧侶的光能在吃上一頓魚貼,她開心的就要飛起來了呢。
黃金心裡藏着善直,看他傻愣愣的站在廚房門口,不進來吃,心裡發急,真是傻子,每看到小姐放開肚皮再吃嗎?還不快來搶兩口,等會就沒了。
黃金從鍋面拿起兩塊苞谷麪餅子,其實說是餅子,但是黃金廚藝有限,又急着吃,哪裡有那個耐心,好好的弄成餅子的形狀,還不是用手往鍋邊一貼就是了,五指的印記還很明顯呢。
從鍋裡舀了一碗魚湯出來,遞給善直,“你嚐嚐,我做的。”
下午吃善直的烤魚時,黃金就誇下海口,說自己做的肯定不比善直的差。
善直烤的魚,都像是身手不凡的厲害魚,外焦裡嫩,好吃的不得了。
再看看黃金弄的,餅子顯得粗製濫造,魚湯因爲熬的時間久,魚肉都融在湯頭裡面,看上去並不比府裡那些看上去清亮的魚湯好看,再加上這雲霧山中的魚實在肥美,這魚湯上還浮着一層層厚厚的魚油,看起來有些油膩。
不過看在是黃金做的份上,善直還是勉強的吃了一口。
湯頭微微有些辛辣,與一般宴席上,力求作出魚的鮮美的清淡做法完全不同,湯汁濃郁,再加上熱乎乎的粗糧餅子,不一會兒,善直就連湯帶料的吃完了。
眼巴巴的看着黃金,顯然是還想要。
他已經明白,爲什麼黃金跟紀輓歌會守在鍋臺邊等着吃了,這湯,這餅,要是少了那份溫度,滋味會少了很多。
紀輓歌同樣吃完一碗,準備再來第二碗。
這時候纔有時間跟善直說幾句,“你別看這東西看着不怎麼樣,但是頂餓,又好吃。就像黃金,雖然看着不怎麼樣,但是居家過日子,那真是不二的人選。”
善直跟黃金有點小小的曖昧,紀輓歌自然想要讓善直更看重黃金一點,黃金雖然體肥,但是居家過日子,真的是不錯的。
紀輓歌已經將白銀嫁了出去,現在再將黃金嫁出去,她也算是功德圓滿。
她的這份心,黃金能看的出來,善直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呢,他笑着接過黃金遞給他的第二碗,鄭重的說:“小姐,你放心吧,我會疼她的。”
他說會疼,紀輓歌相信,畢竟黃金比善直小了將近十歲。
善直已經過了少年莽撞的時期,現在的善直沉穩,謹慎,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期,對於黃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
紀輓歌也吃着第二碗,坐在簡陋的廚房裡,心裡想着,彭厲鋒長到二十七八歲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呢,是不是也會跟善直一樣,收起身上所有的霸道,衝動,變的沉穩而內斂。
變成那樣的彭厲鋒,的確是最好的彭厲鋒,紀輓歌卻覺得有些遺憾,其實從恭王離世之後,紀輓歌就不時會冒出來這種遺憾的心情。
當年那個莽撞的,只喜歡用武力解決一切的彭厲鋒,紀輓歌很遺憾那個時候,自己與彭厲鋒相處的時間太短。
人是不是都是這樣,會懷念已經消失,再也回不來的東西。
當晚,紀輓歌再一次失望了,彭厲鋒並沒有來,紀輓歌等到後半夜,才氣呼呼的將給彭厲鋒預留的,放在小爐子上溫着的魚湯跟餅子吃光。
也是怪了,明明很好吃的魚湯,偏到這時變了味道,有些發苦。
——
第二天要早起,紀輓歌一晚沒睡,自然沒什麼好心情。
不過住在人家佛寺裡,自然是不能睡懶覺的,起來洗漱完畢,多虧年畫絨準備齊全,竟然連她到這裡會睡不好,年畫絨都替她想到了,準備了專門遮掩黑眼圈的雪花膏。
“夫人,可真是什麼都爲小姐您想到了。”黃金麻溜兒的拍馬屁。
紀輓歌自然是知道自家母親的,這一次來,她的行李並不多,想來年畫絨也是知道這次上山是要步行上來的,有善直這麼個重勞力,紀輓歌跟黃金都沒有受苦,行李雖小但卻精,年畫絨爲紀輓歌準備的,幾乎樣樣都能用的上。
紀輓歌打扮後,才帶着黃金,善直去元山寺大殿,晨起早課,是不能或缺的事。
紀輓歌到了才發現,來的人還真不少,夜未瀾,夜未泓,夜未澤,彭厲鋒都在,甚至連那兩個公主殿下,也在。
紀輓歌來的不算早,沉默的在最末的位置找了個蒲團坐下,開始跟着僧侶一起,默唸心經。
紀輓歌坐下後不久,楚晏也來了,他身後他的侍女四人都換上了男裝,雖然一看就能看出來是女子,但是這樣的裝扮,無疑會花花綠綠的女裝好看一些。
畢竟這次來的人,夜未瀾沒有帶貼身侍女來,夜未泓身邊的貼身侍女早被華惟給收拾乾淨了,自然是沒有的。
夜未澤身邊帶着他一直以來形影不離的貼身侍衛一人,據說那人是他戰場上的副將。
彭厲鋒身邊是刀劍,棍棒。
只有楚晏身邊是四個如花似玉的美女,顯得有些輕浮,再加上元山寺到底是佛門聖地,這樣也不是很說得過去。
就在紀輓歌看楚晏一行人的過程中,楚晏身後一道陰毒的目光射了過來。
紀輓歌頓時覺得後背一涼,等她探着身子去找尋的時候,那道目光卻消失了,只剩下四位低眉順眼穿着男裝的貼身‘小書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