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輓歌再次見到彭厲鋒已經是數日之後,他還像以前一樣悄無聲息的來了挽院,國公府的暗衛對他並沒有手下留情,當然交手多次,彭厲鋒已經能很輕易的擺脫他們。
黃金還是睡在紀輓歌的臥房外,看到彭厲鋒來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圓滾滾的身子爬起來,怎麼看怎麼喜感,她張嘴要說話,彭厲鋒搖搖頭,他不想吵醒紀輓歌,就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他只是想靜靜的看一眼。
輕手輕腳的走進臥室,就見紀輓歌穿着鴨蛋青色鬆鬆垮垮的袍子慵懶的窩在牀頭看書,彭厲鋒隨即皺起眉頭。
“你來啦。”見他來,紀輓歌很開心,還沒來得及從牀上下來,彭厲鋒已經走到了牀邊,劈手奪了她手中的書,不高興的說:“怎麼晚了還看書,你的眼睛不想要了是吧!”
他兇巴巴的,紀輓歌跪在牀上平視着他的眼睛,細長的眉眼,微微上挑,真是好看。
她這麼直愣愣的看着他,彭厲鋒有些不適應,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彆扭的說:“看什麼看!”
還是沒有好聲氣,紀輓歌伸手觸摸他的下巴,還在熱孝,彭厲鋒沒有剃鬍須,他的頭髮鬍鬚都是那種粗且硬的,此時扎着紀輓歌的手。
他這個樣子,滿腮的鬍鬚,臉頰凹陷,看起來像是老了十歲似的,紀輓歌眼睛泛紅,“真醜。”
彭厲鋒眉心一挑,恩了一聲,上揚的聲線表明他的不滿。
“醜死了。”紀輓歌簡直要哭出來。
爲什麼想哭,她也不知道,自從那日回來,她就一直恍恍惚惚的,總想着能早點見他一面,哪怕只是抱抱他也好。可是真的見了,他這幅樣子,她想安慰的話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彭厲鋒被她罵醜,二話不說將人撲倒,一通狼吻,男人對此事似乎真的有些無師自通,而且已經有過幾次經驗,不多時紀輓歌就被他吻的軟在他懷裡了。
“敢嫌棄我!”彭厲鋒毫不客氣的捏紀輓歌腰上的細肉,不會弄疼她,但是癢的受不住。
紀輓歌癢的想大笑,卻有顧慮着地方,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這麼憋着眼淚就出來了,淚眼汪汪的看着彭厲鋒。
“真是個妖精。”彭厲鋒罵她。
紀輓歌流着眼淚笑,他並沒有變的消沉,還跟以前一樣,這讓她心安。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紀輓歌只往他懷裡鑽,他身上有股塵土味,想來是一路趕回來的,但是紀輓歌不嫌棄。
彭厲鋒自然是喜歡她這樣的,將她往懷裡摟緊了些,下巴想蹭她的臉,卻被紀輓歌仰着頭推開,“好扎。”
還敢嫌棄,彭厲鋒二話不說伸頭就蹭她。
紀輓歌皮膚嬌嫩,被他這麼不管不顧的蹭,不多時就發紅,刺啦啦的疼。
彭厲鋒看她那樣又心疼,伸出舌頭舔那些紅腫的地方,還不忘低聲說:“說,我最英俊了,天下最英俊的就是我。”
紀輓歌噗的一下笑出來。
“快說!”彭厲鋒嚴肅下臉。
就這麼一下,紀輓歌就知道,他與以前還是不同了,雖然他故作輕鬆,甚至比以前還要不着調一些,但是總歸是不同了。
紀輓歌不想戳破他,他不想要她擔心,那麼她就順着他的意思去做。
擡手戳他藏在鬍子下面的下巴骨,硬邦邦的,紀輓歌就不說,“你現在醜死了,哪裡英俊阿。”
彭厲鋒一翻身將她嚴嚴實實的壓住,臉上的表情有些陰鬱,“嫌棄我醜,所以你想嫁給夜未澤了,是不是?”
紀輓歌揪着他鬍子的手一頓,不說話了。
他終究還是不相信自己的,夜未澤三天兩頭就往國公府跑,對外說是跟國公夫人投緣,可是年畫絨身體不好,多年都沒有在京城的貴族圈走動了,現在夜未澤說與她投緣,相信的人並不多,倒是很多人認爲夜未澤與紀輓歌應該是有些什麼。
再加上皇帝已經下旨,賜婚泓王,泓王妃的人選呢,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原本很多人以爲泓王最後是會迎娶紀輓歌的,最後卻變成了華惟。
但是華惟出自華貴妃的孃家,是泓王的表妹,前一段時間的醜聞因爲這樁賜婚被化解,承瀚侯侯府如今不僅是泓王外祖父家,而且還成了岳家,如果泓王登上大位,華惟就是穩妥的皇后。
這樣利益糾葛,承瀚侯府是泓王堅定的後盾,根本無法動搖。
至於說什麼泓王強佔弟妻,對外現在都只說是林綃作爲長媳爲華惟這個小姑子張羅婚事纔會去泓王府,具體細節無從得知,但是這麼個理由給出來,誰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太子曾休棄紀輓歌,紀輓歌不會嫁,泓王現在馬上要成婚,紀輓歌的身份不能去給人家做妾,所以也不能嫁給泓王。
目前看起來只有恩澤王,是紀輓歌的良配,京城的人最喜歡看風向,甚至有人隱晦的問過恩澤王。
恩澤王親口說過自己心慕國公府嫡女。
這麼說話有些不厚道,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這麼說無疑是在敗壞女孩子的名聲。但是架不住大長公主參合,說這兩個孩子當時賞花宴的時候,她就瞧着般配。
大長公主開了口,誰還敢質疑。
大長公主夜韻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她可是知道夜未澤的母親是什麼人,這些年皇室中也就是她還算是照顧夜未澤,白雉當年給年畫絨下毒,夜宸帝的感覺很複雜,又開心下了毒年畫絨就能進宮,又心疼年畫絨吃苦。
但是夜韻的感覺就完全是好的,她恨不得年畫絨死!
她從小愛紀霆,追着紀霆跑了那麼多年,爲了紀霆,連恭王的婚事都推了,生生讓給了自己的妹妹夜音。
她做了那麼多,卻被年畫絨搶了人。
她要是不恨纔不正常。
夜未澤是年畫絨婢女的孩子,依着夜韻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讓年畫絨的女兒嫁給一個賤婢生的孩子,簡直太痛快了。
這件事因爲大長公主的摻合,讓大多數人覺得,紀輓歌嫁給夜未澤怕是板上釘釘了。
紀輓歌不說話,彭厲鋒的眼神開始變的兇狠起來。
他已經沒有了父親,紀輓歌是他僅有的,他絕不能失去的。
“你要是敢嫁給別人,我就掐死你!”他的大手放在紀輓歌細白的脖子上,惡狠狠的。
紀輓歌看着他發紅的眼睛,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你不相信我!”
讓她難過的是,他不相信她。
在他們一起經歷過這麼多之後,哪裡能那麼容易的割捨。
彭厲鋒的手往下,從她脖子後面將她抱了起來,他搖搖頭,“不是不相信你。”
而是對自己沒有了自信。
忍辱負重,他曾以爲他不怕,可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漸漸的開始摧殘他本來的驕傲,沒有人會在對他卑躬屈膝,沒有人會在考慮他的感受。
他相信紀輓歌的人品,更明白紀輓歌的優秀,她這樣的女子,本該站在最高處接受所有人的敬仰,而不是跟在他身邊,跟着他一起臥薪嚐膽,那樣的日子,他自己尚且能夠忍受,但是他絕不想看到紀輓歌如此。
若是有人因爲他刁難紀輓歌,他真的會忍不住要人性命的。
所以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對自己失去了信任。
從來他都以爲自己不凡,到了今天才發現,那些恭維的話,那些到哪兒都受人禮遇的待遇不過是他的身份給他的,沒有了身份地位,他其實什麼都不是。
“你在我心中是最厲害的。”這是紀輓歌的實心話,從恭王出事,彭厲鋒只是昏睡了幾天,清醒後簡直沒有一處做的不妥的地方。
儘管衆人刁難,他還是能忍的住自己,沒有給夜宸帝一點點機會找出藉口再一次傷害他。
紀輓歌也曾見過他排兵佈陣,在徽城別院,紀輓歌離開的前一天,彭厲鋒沒有忌諱紀輓歌,而是在她面前召見了彭家軍的幾位將領。
年輕的彭厲鋒身上已經有些沉穩的氣質,他點兵布將,幾乎是在最短時間內讓彭家軍團結一致。畢竟不僅彭厲鋒心理難以接受身份的變幻,彭家軍同樣無法接受。
他們是世世代代爲大夜打仗的戰士,一夜之間要讓這麼多人沉寂下來,甚至隱身於民間,彭厲鋒的功勞不可謂不大。
大丈夫若只是能春風得意,安享父輩們留下的地位,財富,算不得英雄好漢。
彭厲鋒爬在紀輓歌身上不出聲,紀輓歌一下下的拂過他的後脖頸,低低的說:“我想父王在天之靈看到你如此,也會很欣慰的。”
他沒有迴音。
過了好久他都一動不動的,紀輓歌側頭看他,原來是睡着了。
想來他這些日子一定是忙瘋了的,怕是累壞了,這時候能睡一會兒也是好的。
彭厲鋒這一覺的確睡的很沉,最後還是被紀輓歌推醒的,“快起來啦,天快亮了。”
雖然兩人不是第一次同牀睡,但是這裡畢竟不是徽城,被人看到他可是不得了的。
照常情,彭厲鋒現在應該在彭家的祖墳爲恭王守孝,三年爲期不得離開。
彭厲鋒抱住紀輓歌先是一通廝磨,然後才懶懶的坐起身來,紀輓歌被他弄的全身發軟,躺着不動。
看她一臉春意,他身體難免的起了反應,果斷的起身離牀。
“楚國的使團要入京,你最近不要出門去。”彭厲鋒退下無賴臉,正經的給她說。
對這個,紀輓歌真的不解,“楚國人爲什麼要來我們京城?”
兩國和談一般都在邊境,這次算是大夜朝求和,按說也該大夜人去楚國京都,沒道理戰勝國跑到戰敗國的土地上來啊。
彭厲鋒的臉上掛着冷厲,他說:“他們這一路來就將大夜境內的兵力關卡摸清楚了,何樂不爲。”
原來如此,這楚國人,還真是機關算盡。
彭厲鋒拍拍紀輓歌凝重下來的小臉,“這都是男人間的事,你在家乖乖呆着就好。”
原本紀輓歌是這麼打算的,可是沒想到楚國使團來大夜,會讓她的生活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