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彭厲鋒問過紀輓歌當時生他們家蟲寶寶時的情況,紀輓歌只是淡笑着說,像是做了一個夢一樣。
事實上,也是的確如此的,紀輓歌被抱回落花院後,一衆剛剛從林玉霖產房裡出來的產婆,便到了這裡,不是不忌諱她們剛剛失了手,死了人,而是這麼短的時間內,兩面的產婦都生產,這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的,準本的穩婆就那麼多,哪裡還能顧忌那些個。
紀輓歌意識漸漸飄離,不知道是不是剛纔被林玉霖他們的慘象刺激到了,這時候她竟然不覺得疼,只覺得迷幻,眼前各種人影在閃,林玉霖,楚晏,當然最多的還是彭厲鋒與年畫絨。
人都說母女連心,紀輓歌到了這個時候,最思念的人,不僅僅只是彭厲鋒,還有母親年畫絨。
耳邊是穩婆膽戰心驚的呼聲:“夫人,不能睡過去,不能睡過去啊!”
穩婆也是嚇壞了,剛纔那般慘烈的死了一個,還撞死了一個,本來她們都是腿肚子打轉的,這景仁宮在楚國的地位不言而喻,這死了一位貴人,哪裡還有她們的活路,只不過現下顧不上,只能讓她們先緊着這邊的夫人接生,若是這位夫人在有個什麼,她們怕是連死都難了。
偏偏這兩位產婦是這般的不同,那邊的那位剛纔只差將喉嚨吼爛了,而這邊的這位呢,先前是非要回這個產房,好容易回來了,現在卻一聲不吭,眼瞅着就要昏睡過去,這穩婆們可是知道的,生孩子寧可大聲哭喊,也不能這般昏睡過去。
大聲哭喊總還有勁不是,這般睡過去可怎生是好?
加上剛纔管家放她們進來時候交代的話,只說:“這一位纔是正主子。”
穩婆就是在沒讀過什麼書都知道正主子是什麼意思,這夫人才是楚晏的妃子,肚子裡的孩子那將來可是能做皇帝的金疙瘩呀,穩婆各個繃緊了心神,就怕紀輓歌有個什麼不好。
這時候紀輓歌這般,穩婆們簡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有那膽大的穩婆,一步上前就抽上了紀輓歌的臉,嚇得身邊人都驚呼出聲,這穩婆倒是狠戾,“若是她有個什麼,咱們都別活了,這時候能保住她的命纔是最要緊的。”
夢中的紀輓歌只覺得眼前白光閃過,她不知道那白光是什麼,但是她自願的就將那白光想成了彭厲鋒來了,努力的睜開眼睛,卻還是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
還沒來得及沮喪,臉上便又是一下,然後就聽到穩婆喊:“她醒了,給她嘴裡塞參片。”
這是產婦生產時的規矩,嘴裡喊一枚參片,吊着元氣,讓產婦不至於氣虛而亡,剛纔林玉霖可是沒有這個待遇的,她生產來的太過突然,大總管還沒有回來,庫房無法打開,哪裡能拿出好的人蔘來,不過只是拿了廚房裡燉湯的人蔘來先頂着,紀輓歌這時候就不一樣了,大總管已經回來,開了庫房拿了上好百年山參來,就憑着這世間少有的人蔘,穩婆們都知道,這人跟人吶,還是沒法比的,那位貴人要是有這麼一塊人蔘頂着,怕也不會那麼容易去了呢。
穩婆們看到紀輓歌醒了,興興沖沖的趕忙動了起來。
紀輓歌其實已經算是足月了,不像林玉霖早產那麼多,加之懷孕期間,紀輓歌的身子都是御醫日日把脈調養的,比上林玉霖懷孕時的思慮繁重,紀輓歌的身子實在是好許多的。
就是如此,紀輓歌也是生了足足五個時辰才生出來。
是個男孩子。
筋疲力盡的紀輓歌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最後被餓醒了,睜開眼睛,有伺候的丫頭看到她睜眼,簡直比給了多大的金子還要開心,根本顧不上許多,快步跑出去報喜去了。
紀輓歌這麼沉睡不醒,她們這些下人可都要嚇死了,之前紀輓歌的丫頭不過是誤了紀輓歌一日的膳食,最後就下場那麼慘,到了她們這裡,萬一紀輓歌有個什麼不好,她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隨後,一羣人呼呼啦啦的進來,給紀輓歌喂吃食的喂吃食,換衣服的換衣服。
紀輓歌的眼睛從她們每個人臉上掃過,心中到底是失落的,到底彭厲鋒沒有來,雖然知道她這般想法是極自私的,彭厲鋒現在在戰場上,哪裡能來陪她生孩子,但是內心深處的失落,卻還是避免不了的。
“孩子呢?”她啞啞的問。
“快去叫奶孃來。”
奶孃之前都是備好的,景仁宮對紀輓歌這個孩子的照顧那絕對是頂級的,便是奶孃都是大管家帶着人,將這楚城周圍十里八鄉都找遍了才找到的,白白淨淨的三個人。
看着抱過來,睡在紅色小錦被裡的胖小子,紀輓歌心中暖暖漲漲的,當時生產的時候她只是聽到哭聲就睡過去了,這時候才真實的見到孩子,別的都顧不上,只是細心的數着孩子的小手指,小腳趾,十全十美,紀輓歌流着淚笑了。
雖然剛出生才一天的孩子,紅彤彤的並不怎麼好看,但是紀輓歌卻一眼就覺得這小子像彭厲鋒,那斜飛如眉梢的眼睛,真的是像極了彭厲鋒的。
一時又是想哭。
旁邊的丫頭婆子急忙勸說:“姑娘您可不敢哭,這月子裡掉眼淚,對眼睛是極損的。”
紀輓歌不說話,擦掉眼淚,對着這些人說:“還有一個呢?”
林玉霖的孩子呢,那個孩子才七個月就生了下來,雖說民間有話叫七活八不活,但是畢竟是早產,夭折的可能是極高的。
誰知道紀輓歌這麼一問,一衆下人齊齊變了臉色。
紀輓歌知道那孩子怕是不好了,但是林玉霖臨終的託付,紀輓歌不能不管。
“你們若是不說,我現在就自己去找。”紀輓歌作勢就要下牀。
下人們哪裡敢讓她下牀,這才生產完,哪裡能出去,最後還是年歲大些的一位嬤嬤說:“旭王來了,鬧着要孩子呢。”
旭王妃推了林玉霖一把,也是嚇壞了,林玉霖當時的慘叫聲,她怎麼可能不害怕。
一路跑回去就遇到了照出來的旭王,旭王今日進宮,回到王府就聽下人說王妃去了景仁宮,怒氣衝衝的,旭王一聽就知道壞了,立馬出來找她,正好碰到,旭王妃滿臉的驚恐,見到旭王簡直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的跑走了。
旭王妃身後的人有些衷心旭王妃的一字不吐,但總有那管不住嘴的人,聽到旭王妃的所作所爲,旭王當下就肝膽俱裂,踩了風似的趕到景仁宮,卻被人攔住了,他哪裡是能進內院的人呢。
旭王強闖,景仁宮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闖的進去的。
直到大總管回來,因着紀輓歌生產,哪裡還能顧得上這麼一個人。
紀輓歌平安生下孩子,大總管纔有工夫去招待旭王,說來景仁宮並不是只有這些人的,只不過是這一次楚晏要跟彭厲鋒決戰,將這景仁宮裡能帶的人都帶走了,只留下大管家這麼一個看家的人,這纔有了大管家今日的手忙腳亂。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的,誰能想到旭王妃能這麼幹呢。
林玉霖肚子裡的孩子無論是誰的種,那可都是皇家子嗣,這旭王妃難道是瘋了不成。
旭王知道林玉霖難產大出血而亡時,當場就昏了過去,那是他愛慕了半生的女子,雖說曾經也發過狠,恨她爲了榮華未來拋棄他,但是他心中是知道的,他們不過都是棋子,誰能逃脫命運的擺佈,他心中就是再怎麼愛林玉霖還不是得娶那個他從未見過的王妃。
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想過,林玉霖會死。
死,這個字,對旭王來說,太遙遠了。
清醒後的旭王張口就是要孩子,他已經失去了心愛的人,不能在失去孩子。
可大總管清楚的記得紀輓歌說過,這孩子託付給她了,大總管可不敢做紀輓歌的主,要知道紀輓歌在此時還沒有醒過來呢,大總管心中也是發虛,雖說太醫瞧過只說無礙,但是前有林玉霖,誰心裡都無法放鬆不是。
紀輓歌現在醒過來問起,下人們就如實的告知紀輓歌,讓她做個決斷。
果然,如大管家推測的一樣,紀輓歌不讓那個孩子回到旭王的身邊去,只說將孩子抱來。
早產兒放在紀輓歌生的胖小子身邊,看起來瘦弱無助的很,就連哭聲都沒什麼力氣,紀輓歌瞧着,真是心疼到了心坎裡。
剛生完孩子的母親,哪裡能見的了這個。
嬤嬤有些擔心,對紀輓歌說:“怕是旭王還有的鬧呢。”
紀輓歌只是搖頭,看着襁褓中的嬰兒,“他若是真的疼愛這個孩子,就不該現下這般鬧着來要。”
旭王王府裡旭王妃還是在的,這般早產的孩子最是要人操心伺候的,旭王這時候爲了心中的情意將孩子要了去,這孩子哪裡還有命活。
旭王妃剛剛害死了這孩子的母親,哪裡還能留這孩子的命活到長大,等着他爲親孃報仇不成?
旭王這個人,想來也不是個顧慮孩子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