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輓歌在王聰之的院子外守了一天一夜也沒有等到王聰之回來,不得已,她再一次趁着夜色來到太子東宮。
一回生二回熟,與上次相同的位置,拿開琉璃瓦。
太子夜未瀾今日有些頹唐,並沒有上一次紀輓歌見到他時的意氣風發,只聽他說:“父皇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早朝後,他特意問過五弟,可願迎娶勳國公府的嫡女。”
經過這段時間的瞭解,紀輓歌已經能叫出他身邊幾位謀士的名字了。
白髮白鬚的那位,名爲章棋,是當世大儒,天下學子心中的正道宗師,外界都傳說這位章棋早年辭官不做是因爲知道了皇家密事,爲保性命故才這般作爲,可是多年掌權之人,哪裡能真的甘願一輩子閒雲野鶴,現在幫扶太子,也是情理之中,若是它日太子登基,這章棋可是從龍之功,當個丞相都是小的,加官封侯也不是不能做到。
“如此看來,皇上是真有將位子傳給泓王的心思。”章棋撫着鬍鬚說。
夜未瀾臉色更差,語氣裡早沒了一貫的溫文儒雅,急道:“爲什麼?孤可是做了十年的太子,父皇這麼多年的栽培,難道放棄孤,他不會心疼!”
做兒子的總是仗着父親的寵愛便有恃無恐,太子便是如此,他覺得自己乃是中宮皇后之子,佔着嫡,又是長子,就算這些年皇帝不再寵愛他的母親,但是皇后的位置卻還是穩穩的。
夜未瀾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事,竟然讓他父皇動了要廢了他的心思。
章棋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說出,“太子,您前日休棄勳國公家的女兒,的確是做錯了。”
“就爲這個?!”夜未瀾怪叫着,“那樣的女子,憑什麼要孤娶?”
夜未瀾真是想不通,他是太子,他未來的妻子自然是這世上最優秀最美麗的女子,可是紀輓歌,夜未瀾想起那張調色盤一樣的就一陣惡寒。
章棋恨鐵不成鋼的說:“那爲何泓王就願意。”
“他是蠢!”提起這幾年樣樣事事都比自己優秀的弟弟,夜未瀾恨的咬牙切齒的。
旁人就先不說,就說前些日子,他父皇竟然派了夜未泓去給渭南軍運送糧草,渭南軍是離京城最近的一出駐軍,除了京城禁衛軍,這渭南軍可謂就是京城的保障,雖然跟邊境由恭王爺帶領的五十萬大軍不能比,但是夜未瀾當了這麼多年太子,他父皇可是從來都沒有讓他碰過軍隊。
太子的人,這麼多年多方努力,也只是滲入了吏部,禮部這些沒有什麼大用處的部門,管着銀錢的戶部,他也是最近才安排了一個心腹進去。
夜未瀾不是不委屈的,當太子這麼多年,按說這朝廷本該就是他的,可是他卻舉步維艱,而他的五皇弟,卻能輕而易舉的做到他夢寐以求的一切。
這,讓他如何能不恨。
“太子爺,可不能自亂陣腳。”王聰之看着章棋在太子說出泓王蠢的那一瞬就閉上了眼睛,心裡也是明白,這章棋是對太子有些失望的。
自以爲是,這絕不是什麼好習慣。
太子說泓王蠢,可就是這麼一個蠢人,現在逼的你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下一個你的太子位就保不住。
可是王聰之跟章棋不同,他是完全依附太子的,出了太子府的門,他什麼都不是,他的一切都是太子給的,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惹怒太子的。
夜未瀾心煩,恰好這個時候外面有人稟報,說是紀二小姐病了,請太子去看一下。
夜未瀾眼睛一轉,哼,那個不受寵的嫡女有什麼好呢,他只要抓住了紀府這兩個受寵的小姐,還怕勳國公府不幫他嗎?
“去看看。”夜未瀾擡步欲走,又回頭對三位謀士說:“你們且先回去,孤自有打算。”
太子走後,高大的武將也快速離去,書房裡只剩下章棋與王聰之。
王聰之那張醜臉抽了抽,嘴邊的黑痣一抖一抖的,這長相還真是嚇人,“章公,你又何必跟太子頂着說呢?”
這章棋是王聰之的老師,尊師重道,王聰之對章公還是很敬重的,少不得勸上兩句。
章棋這時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輕嘆口氣,看着自己貌醜的徒兒,“嫡庶不分,難堪大任。”
王聰之眉心一跳,半晌說不出話來。
章棋是太子府的貴客,自然有自己的住所,王聰之並沒有,他從東宮一處角門出了東宮。在東宮他還是不敢擺什麼譜的,只帶着一個僕從步行離去。
這真是機會。
紀輓歌說不好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有些興奮,又有些恐懼。
但是母親的蒼白的臉給了她動力,她不能後退,不能任那些人,欺辱她們母女一輩子。
紀輓歌擋住了王聰之的去路,用了江湖中人慣用的口氣,“拿命來!”
王聰之是個孬的,連硬話都沒說兩句就開始求饒,最後竟然拉過身邊的僕從擋在自己面前,“你放過我,要錢我給你,要什麼都行。”
王聰之那張臉的確是長的嚇人,這時候被嚇的更是扭曲,他越是沒骨氣,紀輓歌越是下不了手。
殺這麼一個人,實在是有些難度。
紀輓歌這一猶豫,被王聰之抓住了機會,他轉身就跑,邊跑邊大喊,“救命!殺人啦!—啊!~”
也不過眨眼的工夫,王聰之就在紀輓歌的眼前軟軟的倒下了。
“誰?”紀輓歌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
五六個穿着同一制服的黑衣人落下,他們並沒有遮面,那冷肅的表情讓紀輓歌一震,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
極有可能是大戶人傢俬養的死士。
這裡是京城,能在這裡私養死士,不可能是普通富貴人家,最可能的就是皇族。
紀輓歌腳下輕移,這些人可不容小窺。
“殺!”
爲首的男子只說了一個字,比之紀輓歌剛纔的臺詞簡單多了,可是紀輓歌卻感覺到了濃濃的殺氣。
慌忙中,紀輓歌手中飛鏢出手,首先攻上來的兩個死士被命中要害,立時斃命。
剩下的人顯然沒想到紀輓歌會有這樣的武功修爲,對視一眼後,擺開了架勢,看起來就是要讓紀輓歌必死的樣子。
對付這些要殺自己的人,紀輓歌倒是沒了剛纔的猶豫。
跟這些人對戰比對着王聰之那樣只會求饒的要好,讓人心裡沒有負擔。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底細,數十招之後,紀輓歌便處於下峰了,她的武功雖不錯,但是跟這些在實戰中培養出來的死士相比,她的實戰經驗太少。
這些死士出招跟平常學的招式根本不同,確切的說跟紀輓歌學過的死板的對招根本不同。活學活用已經被這些人用到了極處。
眼看就要失敗,紀輓歌袖子一甩,白色的粉末隨風揚起。
“不好,她用毒!”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隨後大家都急忙捂住口鼻。
就在這個間隙裡,紀輓歌飛鏢飛出,雪花性的飛鏢在夜色中泛着冷幽幽的寒光。
結束戰鬥,紀輓歌看了看滿地的死屍,走到王聰之身邊,拿下他隨身佩戴的玉佩後,腳步輕點快速離開,她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回去領銀子了。
輕盈的身姿不肖片刻,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世子,是麪粉。”刀劍恭敬的說。
彭厲鋒笑着搖頭,他今日本是收到線報,說五皇子夜未泓要殺王聰之,所以來看熱鬧的,沒想到會看到紀輓歌。
泓王要殺王聰之很好理解,王聰之可是吏部尚書之子,有這麼個人牽着,吏部尚書自然會幫着太子,新一屆的官員審覈在即,泓王想拉攏吏部尚書,這沒什麼大的疑問。
從王聰之下手,最是快速,王聰之死在太子府外,讓那吏部尚書對太子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至少一個保護不力太子是逃不掉的。而且吏部尚書府裡的姨娘,庶子可一直跟五皇子府有些瓜葛的。
這些政事,彭厲鋒並不怎麼掛在心上,自古奪嫡就是極其殘酷的事,現在的太子夜未瀾從小聰穎,加之相貌溫潤,比之妖孽一般的五皇子,實在更適合帝位。
可是再好的人,在太子這個位置上坐的久了,也難免有些心裡浮動。
說到底,還是離大位太近了些,只差半步而已,往前半步便是天命真龍,可是要是往後,哪怕事半步,那可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夜未瀾越急躁,做事就越糊塗。
少了成算,沒了沉穩,這樣的人,已經不適合那個大位了。
彭厲鋒擡手下令讓他的人全部退下,“主子,這.....就不管啦。”棍棒問道。
刀槍,棍棒,是彭厲鋒兩個貼身侍衛的名字。
彭厲鋒掃了一眼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死屍,輕搖下頭,“不管。”
太子與泓王的鬥爭,他們並不插手,只需冷眼旁觀就好。
彭厲鋒一路回到恭王府,一路都在想,這紀輓歌跟夜未泓是什麼關係,爲什麼會幫着夜未泓殺人,可是最後她又殺了夜未泓斥巨資培養的死士。
如果說紀輓歌不是五皇子一邊的人,那麼她又是誰的人呢?
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