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輓歌搖搖頭,夜未澤到了今天這一步還這樣一幅怨天尤人的樣子,實在事讓人同情不起來。
“哼!”夜未澤冷笑了一聲,絕情的說:“什麼恩澤王,我現在纔是這大夜之主,今日你自己送上門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抓住了你,我還怕楚晏不給我解藥。”夜未澤話一說完,阿白就從腰間抽出長劍,向紀輓歌直直攻擊了過來。
伴着阿白而來的,還有埋伏在大殿四周的暗衛,人數之多,是超過紀輓歌預計的。
紀輓歌今晚倒是有備而來,阿白刺向她的時候,紀輓歌腰間的飛鏢也就飛了出去。阿白是第一次跟紀輓歌交手,對紀輓歌能有這樣的武功很是詫異,事實上到目前爲止,真正跟紀輓歌交過手的人屈指可數,而次數最多的人,卻還是彭厲鋒。
今晚的紀輓歌雖然被人圍攻,但是卻心情不錯,不爲別的,只因在被楚晏的毒癮折磨的連求生的慾望都沒有了的時候,還能擁有這樣一日鮮衣怒馬的生活,她是十分興奮的,練武之人最好的境界就是自得其樂,身在其中,紀輓歌現在瘦了很多,身姿比以往更加輕盈,輕功更加空靈。
紀輓歌這裡跟阿白交手,打的不分你我,那邊青鶴一雙眼睛冷清的看過那些向紀輓歌飛撲過來的暗衛,手中摺扇嘩的一下打開,隨着扇子的開合,細密的銀針如細雨般飛了出去,這是青鶴的看家功夫,雲綿飛鶴針,在江湖上,一直以來都有這樣傳聞,雲綿飛鶴針一出,無人生還。
這針的殺傷力太大,況,這個針製作起來十分繁複,在青鶴的眼裡,他的一根針可比一條命值錢的多,所以在大多數時候青鶴的是不願意用飛鶴針的,但是今天顯然不在青鶴所認爲的尋常的情況之內。
青鶴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解決了這些暗衛,然後青鶴手裡把玩着紀輓歌的飛鏢,紀輓歌現在又用回了雪花鏢,這鏢卻不再是老鐵匠製作的,而是彭家軍中的鐵匠製作的,要說這鐵匠,除了江湖聞名的老鐵匠之外,也只有這種世世代代爲軍隊打製兵器的軍中鐵匠能夠與之相比,彭厲鋒一直惦記着紀輓歌沒有稱手的兵器,所以特地親自繪製了圖紙,讓軍中的鐵匠打製。
比之前紀輓歌設計的雪花鏢,彭厲鋒經手過的飛鏢殺傷力更大,到底男人與女人的思維方式不同,紀輓歌想要漂亮的飛鏢,而彭厲鋒考慮的卻更多的在於殺傷力。
“恩澤王,好久不見。”青鶴輕搖扇子站在了夜未澤身邊。
夜未澤原本是盯着場中阿白與紀輓歌的對戰的,並沒有注意到青鶴,但是身邊的暗衛全部無聲無息的消失,夜未澤自然不能不去注意青鶴,現在看到青鶴逼近自己,夜未澤的表情變的扭曲起來。
他現在的樣子,再配上這樣子的表情,簡直堪稱驚悚,但是青鶴卻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顯然是沒有將夜未澤的表情看在眼裡。
夜未澤盯着青鶴看了很久,來人說好久不見,顯然以前他們是見過的,但是是什麼時候見過呢,夜未澤現在不僅身體毀了,就是腦子都沒有以前那麼靈便,想了很久才喃喃的說:“你是……煙雨江南的老闆?”
“恩澤王好記性。”青鶴慢悠悠的說,他倒是不急,既然紀輓歌打的高興,他自然是要給紀輓歌足夠的機會讓紀輓歌有時間去跟阿白好好過過手,而且紀輓歌雖然武功不低,但是實戰經驗到底少的可憐,能找個阿白着的陪練好好跟紀輓歌切磋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
夜未澤琉璃的眸子像是見了鬼一般的急劇收縮,不可置信的說:“你不是……”
“在下沒有死,讓恩澤王失望了,真是抱歉。”
夜未澤剛得勝歸朝的時候,夜宸帝給夜未澤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調查煙雨江南,那時候真是夜宸帝與紀霆斗的最厲害的時候,夜宸帝恨不能抓到紀霆的把柄下一刻就要了紀霆的命,所以夜未澤因此就跟煙雨江南有了交集,夜未澤從來做事都是急功近利的,哪裡能放過這般立功的機會,所以對煙雨江南所謂的幕後主子青鶴,那可真是眼中釘,肉中刺一般。
那時候的夜未澤自然是不知道紀霆的能耐的,只當着煙雨江南是夜宸帝告訴他的那樣,是朝中大臣秘密集會的地方。夜未澤沒有想那麼深,所以對煙雨江南的處理辦法簡單粗暴,第一步就是抓獲煙雨江南的主子回去給夜宸帝交差,但是青鶴這麼一個人,哪裡是夜未澤想抓就能抓住的,多次行動不成功之後,夜未澤索性心一橫,殺之。
青鶴在煙雨江南以外的外宅被夜未澤提早埋伏下桐油,只等着青鶴歸家,在入夜之後,夜未澤下令點火,將那處園子中所有的人都活活燒死。
“死的人不多,只有四十八口,那你一條爛命換他們的命,也真是便宜你了。”青鶴說着這般恨意濃濃的話,卻還是淡漠的,當時他們這些有武功的飛鳥閣成員當然可以逃離火場,但是家中的下人,僕從,那般用桐油助燃的熊熊大火,哪裡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逃開的。
一場火死了四十八口,隨後夜未澤打着要探查煙雨江南主子死亡原因的旗號,查封了煙雨江南,這纔有了夜宸帝龍心大悅,給夜未澤賜下‘恩澤王’這個封號的契機。
這樁樁件件,看似尋常,背後卻都藏着典故的事情,讓夜未澤心中恐懼。
夜未澤沉痛的閉了閉眼睛,輕聲說道:“我如今成了這般模樣,難道還不能解少俠心中之恨。”
青鶴卻是諷刺一笑,十分不客氣的說:“你當年要不是不聽恭王勸告,非要爲了立功將整個彭家軍陷入危險之地,現如今怕是也是彭家軍裡的一號人物了。”
當年恭王對夜未澤這麼一個被皇室拋棄的皇子,是真的多有照顧的,而且若是夜未澤一直聽話的跟着恭王身邊,現如今不會淪落到彭家軍對他夜未澤恨的人人得爾誅之的境界。
夜未澤身體打擺,青鶴卻不打算放過他,接着說:“你要是當初不那麼魯莽,查清楚煙雨江南到底是個什麼背景,早早的跟了我師父勳國公,現在就是不能權傾天下,也可以做到富可敵國。”
夜未澤太想成功,太想立功,這種立時就想多名奪利的思維充斥在他的大腦裡,將他徹底的逼上了絕路,夜宸帝讓他查煙雨江南,他甚至都沒有仔細的想過,如果這個煙雨江南真的有夜宸帝說的那麼容易解決,爲什麼夜宸帝自己不動手,那時候的夜宸帝還是不想跟紀霆撕破臉的,那次行動也不過是在試探,試探紀霆到底能忍到何種程度。
最後,既弄死了紀霆手下的人,還查封了煙雨江南,這在夜宸帝來說,簡直就是意外之喜,所以給夜未澤一個王爺 的名頭,那時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這樣一來,夜未澤就又堵住了一條路。
“最後,投奔楚晏你簡直就是找死,楚晏是什麼人,就憑着你還想着跟人家玩心眼兒,還想着能借力打力,讓你成爲這大夜之主。你說好笑不好笑?”青鶴這樣說着,卻沒有露出半分笑意來,那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嘲諷。
一個連自己的父親兄弟都能殺害的人,楚晏憑什麼相信夜未澤會永遠效忠於他呢,楚晏從小就見過了夜未澤這樣看着是投奔而來,其實卻是打着自己小主意的人,這樣的人楚晏自來是喜歡的,用起來好用,丟起來不心疼,所以給夜未澤毒藥,楚晏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只可憐夜未澤至今還沉醉在自己能一統天下的夢裡,到如今被青鶴這般簡直是赤裸裸的揭露出來,夜未澤一時根本無力承受。
他怒吼一聲,他目前的身體怒吼一聲對他來說已經是能負荷的極限,夜未澤這般大動靜,自然引起對戰中的紀輓歌他們的主意,阿白看到青鶴站在夜未澤面前不知道再說些什麼,頓時有些急切的想趕過去保護,可是他這一分神就給了紀輓歌機會,刀劍無眼,紀輓歌一顆飛鏢下去,生生斷了阿白一隻手臂。
拖着殘缺的手臂,阿白還是撲到了夜未澤身邊,只聽到青鶴對夜未澤說:“你這樣失敗的一個人,還不如讓我送你一程。”
青鶴將手中紀輓歌的飛鏢輕輕的投出去,真的是輕輕的,幾乎連內力都沒有用,只是將飛鏢嵌在了夜未澤的身體裡。
夜未澤剛纔怒吼之後,氣急攻心,其實根本不用這飛鏢就能夠自己喪命,這顆飛鏢的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主子!”拖着殘臂的阿白抱住倒下的夜未澤。
對於阿白,青鶴倒是沒有出手,只對他說:“你走吧。”
阿白只瞪向青鶴,像是下一刻就要將青鶴碎屍萬段,青鶴卻並不害怕,只說:“你若是不走,東山上的那處孤墳,怕是就要被野狼刨了。”
這話出口,阿白果然愣住,只用了很短的一點時間考慮,阿白便很快的離開了大殿。
“倒真是個有情人。”
阿白本是宮中的一個小太監,有些武功,但並不得重用被分在偏殿伺候不得寵的宮人,這就遇到了夜未澤的母親,白雉。白雉雖然是個十分惡毒之人,但是被夜宸帝拋之腦後以後,白雉還是能明白了這世態炎涼,她若是不放下身段去討好這宮裡的人,將來恐怕連她的一口飯都是沒有的了。
有了這一層想法,白雉對身邊的小太監倒是十分的友善,而且白雉之前一直都是年畫絨的貼身丫鬟,對於伺候人很有心得,不時還會對阿白傳授一二,慢慢的,阿白在宮裡也算是混出了一點人樣。
對於提點過自己的白雉,阿白也就生出了些不一樣的感情,但是他是六根不全之人,並不能談情說愛,只能將這樣心思埋在心裡,白雉是何等聰慧的女子,看出阿白的心意,不但沒有避諱,反倒更加的跟阿白親密無間。
白雉當時只是想着,後宮寂寞,有個人能陪着自己也是好的,卻沒有想到,阿白最後會成爲這般重要的人。
生下孩子,白雉就被灌了藥,活血養血的藥,並不能說出任何不妥當出來,但是對於剛剛生外孩子有大出血跡象的白雉來說,這無疑就是一碗催命符。
宮中能弄死一個人的法子太多了,根本不用給你用什麼毒藥,更不用真的明目張膽的上門喊打喊殺,就是這麼一碗補藥就要了白雉的命。
阿白趕到的時候,白雉已經奄奄一息,用最後的氣力拉住阿白的手,求他,“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那是我用命換來的孩子。”
因着白雉的這句話,阿白叫了阿白,阿白在過去的幾十年裡處處照顧這夜未澤,夜未澤有一雙跟白雉一樣的琉璃眼睛,在很多的時候阿白看着這雙眼睛都會想起曾經的那個女人,但是阿白到底只是個太監,他可以爲了夜未澤苦練武功,可以爲了夜未澤不顧性命,卻不能教導夜未澤成爲良才,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夜未澤走到今天這一步。
青鶴說的對,夜未澤已經救不回來了,但是白雉的墳卻是阿白不能不顧的,白雉死了這麼多年,野狼當然是不會去刨她的墳的,可是要是夜未澤死了,他阿白也死了,將來怕是真的再也沒有人去給白雉添點香火了,這是阿白絕對接受不了的。
阿白走了紀輓歌才發現大殿裡橫七豎八死了的那麼多的人,剛纔她打的太專注,根本注意到這些,紀輓歌看着那些人的屍體,沉思起來。
青鶴的扇子在紀輓歌的額頭上輕敲一下,“走了。”
紀輓歌跟着青鶴出來,走出恩澤王府,紀輓歌突然發問,“今晚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吧?”
“什麼?”青鶴一臉不明白。
紀輓歌指指臉上完美無缺的面具,低聲說:“我這個樣子,夜未澤還是能肯定今晚去的是我,只能說明我今晚去襲擊他的消息,他早已經是知道。”
青鶴一下子笑的不懷好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