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朝京城城門外,太子夜未瀾,泓王夜未泓,以及各位官員都爲紀輓歌送嫁。
夜未瀾到今日對上紀輓歌早已經無話可說,一身嫁衣的紀輓歌自然是美的不可方物,鳳冠下的珍珠幕簾後,那張臉驚心動魄都不足以形容。
女子一生最美的,便是出嫁這一日。
夜未瀾不由想起當日被他搶親而來的景葉青,亦是美麗的,比不上紀輓歌的絕色,但也絕對是讓人移不開心神的,那一日,是夜未瀾此生最志得意滿的一天,雖然無人爲他們的結婚給予祝福,雖然他的新娘是他搶來的,但對景葉青,夜未瀾是真的動過感情的,並至今沒有將這份感情收回來。他的母后口口聲聲說景葉青是掃把星,要不是景葉青,夜未瀾不會休了紀輓歌,不會淪落到今日這般雖是太子,卻時時處處還要跟夜未泓,夜未澤爭搶的境地,可是夜未瀾心中還是對景葉青這個爲他生下長子的女人有着一分情義在,現在的景葉青神志有些不清,瘋瘋癲癲的,成日裡嘮嘮叨叨的也不過是要做皇后,夜未瀾知道,皇后已經成了景葉青心中才執念,魔咒。
在看紀輓歌,夜未瀾心中是複雜的,母后說,紀家的女兒生來就是做皇后的,夜未瀾曾經不屑一顧,現在看來卻是真真正正的,他當年休棄紀輓歌,本想着紀輓歌可能一生都無法嫁出去了,可誰知道紀輓歌竟有這般的運氣,能夠時來運轉,成爲楚國的太子妃,楚國未來的皇后。想及此,夜未瀾心中難免的有些波瀾泛起,若是當年自己沒有一是糊塗,聽父皇的話娶了她呢,是不是現在他夜未瀾已經是萬衆期待的太子了呢。
然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如今的紀輓歌,早已名鎮六國,一個讓楚國太子不惜行兵也要迎娶的女子,多少人等着看紀輓歌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保重。”最後的最後,夜未瀾也只是對着紀輓歌說出這麼兩個字,他們曾是未婚夫妻,現在卻早已沒了任何的牽絆。
對夜未瀾,紀輓歌也有些複雜,畢竟當年她滿心期許過嫁給他,雖然那時候是爲了母親,爲了離開國公府,但是卻也是真實的期望過嫁給夜未瀾的,只不過造化弄人吧,要不是夜未瀾的休棄,之後的這些事怕是都不會發生了。
紀輓歌對着夜未瀾點點頭,如今她高坐在特製的送嫁轎攆當中,自是不用給這些人行禮的。
夜未泓同樣神色複雜,與夜未瀾不同,夜未泓是真的想過要迎娶紀輓歌的,並且真的只差那麼一步而已,而且這麼多人當中,也只有夜未泓知道紀輓歌與彭厲鋒的不同。他知道紀輓歌與彭厲鋒之間有情,所以現在看着紀輓歌出嫁,夜未泓竟然生出兔死狐悲的感慨來。
他心中惦念的人從來都是林綃,林綃從小與華家的嫡孫定親,他作爲表親,自然是能常見的,說起來與林綃青梅竹馬的應該是他夜未泓纔是,可是有什麼辦法,他的身份不能迎娶林綃,而對他同樣有情的林綃也不可能嫁給他,有情人活活被分離。
時至今日,夜未泓與泓王妃華惟的關係簡直形同水火,多數原因還是因爲華惟是知道了他與林綃之間的情誼,也因爲華惟防的跟鐵桶一般,所以現在的夜未泓想要見林綃一面都是難以實現的事情,如此相愛之人被活活分離的痛苦,夜未泓明白,現在看着紀輓歌面無表情的出嫁,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該忘的便忘了吧。”夜未泓好心勸了一句。
這兩位爺,一位是紀輓歌前未婚夫,一位曾經正大光明的求娶過紀輓歌,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來,別說旁人了,就是身後跟着大臣都覺得絕對是有貓膩啊。
太子說保重,泓王說忘記,簡直太勁爆了有木有。
夜未澤是此次送嫁的人選,看着這些大臣們個頂個的豎起耳朵在聽,心中有些氣惱,三品以上官員全部在大殿中跟夜宸帝一起送紀輓歌,來城門外的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員。
夜國現在都淪落到需要靠女子和親來挽救國家,這些官員竟是沒有一個爲國擔憂,全部心心念唸的都是揣摩太子與泓王的心意,態度。
這個國家是從根上爛了的,上頭皇帝多疑,剷除有實力的大臣,下面都是些諂媚之輩,欺上瞞下,沒有一個真的爲國爲民深思過。
夜未澤身爲皇子,就算再怎麼被欺凌羞辱,到底還是在恭王身邊呆了幾年,總想着能看到夜國繁榮昌盛的那一天,而夜國也具備這樣的實力,夜國是六國之內唯一靠海的國家,曾經盛極一時,而現在,這個國家竟是沒有人想着能振興國度,想着的全是陰謀算機,爲自己謀財,這樣的局勢,實在令夜未澤心痛。
夜未澤手中令旗一甩,“啓程!”
長達幾公里的隊伍開始前行,紀輓歌此去,不僅國公府爲她準備了嫁妝,宮中自然是有一份的,甚至是京城中有些臉面的人家,全部無一例外的給紀輓歌填了妝,開玩笑,這可是要嫁去楚國,將來夜國說不定還要仰仗着楚國過日子,紀輓歌作爲楚國最富盛名的晏太子的太子妃,未來的楚國皇后,誰不想趁着時候巴結巴結。
奢華的轎攆四周帷布被放下,紀輓歌對着身邊的黃金說:“快將我頭上的這東西卸下來,真的是要命。”
純金打造的鳳冠,加上東海的大珍珠做幕簾,上面更是鑲嵌着不計其數的真奇異寶,光是各色寶石就有十數顆,這樣的東西放在頭上,紀輓歌今日還一路從國公府到皇宮,謝恩行禮,這脖子豈不是要斷掉了。
黃金本想着說這東西拿下來不好吧,但是紀輓歌說:“這離楚國還遠着呢,難道要帶一路不成,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黃金想想也還真是這麼回事,這一路山高水長的,要真的讓紀輓歌這麼一直帶着,估計到了楚國紀輓歌的脖子也就廢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將紀輓歌頭上的鳳冠摘了下來。
“呼——”紀輓歌呼出一口氣,真沒想過成親這事這般遭罪啊。
黃金將鳳冠安置好,偷偷的掀開一點點的轎簾往回看,到底還是掉了兩滴淚。
紀輓歌當然也看了一眼,四季入春的大夜京城,綠樹環繞的,夜未瀾帶着的送嫁的人並沒有立時就回去,站在巍峨的城門前,看起來說不出的光華燦爛。
“哭什麼呢?有什麼捨不得的?”紀輓歌問黃金。
這一去,其實該處置的都已經處置的,年畫絨也已經送去了安全的地方,紀輓歌自認並沒有什麼割捨不下的。
黃金小小聲的說:“我說句不該說的,我心裡還是有些捨不得國公爺的。”
“恩?”紀輓歌語氣上調。
黃金知道這話由她說不合適,但是到底還是得說:“小姐去南地那兩年,國公爺便日日思念夫人,善直爲了討國公爺的歡心,簡直想盡了辦法,將夫人喜歡的東西都往府裡辦。”
黃金說着又流下淚來,“現在夫人去了,善直跟着我們一起走了,留下國公爺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那個府裡,可如何是好?早上咱們走的時候,我都看見善直偷偷抹眼淚了。”
說到底也還是心疼善直不是,紀輓歌心中也有些觸動,但是紀輓歌總是知道的多些,她明白以紀霆的武功,要是想離開,那太容易了,可是紀霆選擇留下來,守着紀家的祖訓,爲夜朝賣命到最後一刻,那麼就成全他的忠誠,妻離子散,又能如何?
爲臣者,到底紀霆還是選擇了忠君,其次纔是家庭。
這麼多年紀輓歌真的覺得自己的父親,能忍,也不易。
“好了,別哭了,你這個樣子,豈不是讓善直看了難過?”紀輓歌勸着黃金。
黃金聽到善直的名字,想着今日善直也是傷心的狠了,不能再勾起他的傷心事,所以黃金擦乾了眼淚,端端正正的坐在紀輓歌身邊。
過了一會兒,她的情緒平復了些,才小小聲的跟紀輓歌說:“小姐,我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勁呢?”
“怎麼不對勁兒呢?”紀輓歌好奇的問。
黃金皺眉想了半天,卻還是想不出哪裡不對勁兒,臨了只能說:“咱們想了那麼多年離開國公府,現在真的離開了,沒想到這麼容易。”
容易嗎?
哪裡有那麼容易的事。
車行半日,便已入夜,紀輓歌換下繁複厚重的公主級別的出嫁朝服,換上了鬆快些的衣物,這一路北上,氣溫只會越來越低。
幸好他們都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走下轎攆,紀輓歌看到迎面走來的夜未澤,夜未澤一身黑衣,一雙琉璃目流光溢彩,俊美的不似凡人。
他走到紀輓歌面前,躬身行禮,“公主!”
“起。”紀輓歌對自己現在公主的身份並不怎麼適應。
夜未澤一臉肅殺的說:“今晚需住在這間驛站之中,請公主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