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仙1
他是臣臨天下的君主，可他此時的表情讓我覺得心痛，像是一個得不到母愛的可憐孩子。
太后與他的距離只有咫尺之間，而這咫尺，卻是那麼地遙遠。像是一道深深的溝壑，永遠都跨不過去似的。
我蹙緊了眉，卻無力插手。我始終是個局外人，雖看得出，卻幫不上任何忙。我唯一能做的，不是假聲假語的安慰，只是靜靜地等待，抓準時機。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我微微地福了福身子，輕聲低語道。
“她是個好皇后，是個女將軍，卻給不了我想要的。”玄熵喃喃着，臉上滑過一絲失落，而轉眼間又消失不見。
“皇上，臣妾要回鳳鸞殿了，您要不要去``````”看着他失落的模樣，我的心裡也略有些心揪。巧笑嫣然，我故意要岔開話題，而鳳鸞殿那三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玄熵突然轉過頭來，黑色的瞳孔幽幽地看着我，熾熱的光芒幾乎要讓我窒息。一個措手不及，我便匆忙地低下頭，垂下眼瞼，紅潮剛退此時又涌了上來，只剩下心突突地跳着。
“皇后，藥喝過了？身子還不爽嗎？給朕看看你的臉。”略微有些生疏的話語驀然響起，在我的心中泛起一陣陣波瀾皇后，多麼生冷規矩的叫喚。
妁兒，那樣**的稱呼，也是我的幻覺嗎？
“承皇上關照，臣妾身子好多了。至於臉，怕污了皇上的眼，還是莫看了把！”突然變近的距離，徒然上升的熱氣。我的身子慢慢變地僵硬，而額頭上正不斷地滋生汗珠，不知是因爲天熱，還是因爲心慌。
“朕會介意嗎？你都是朕的人了，擡起頭，讓朕看看你的臉好些了沒有？”冰冷的手指觸到我的下鄂，臉半推半就地就被擡起了。不知是因爲他手指的冷硬，還是他驟然變冷的眸子，只覺一股冷意流進我的心裡，流向我的百骸，將我的全身包圍。
“皇上，不要看了。紅點是因爲牡丹花粉過敏，已經好地差不多了。可是這疤``````”
“朕一定會把它治好的，收羅天下名醫奇藥，朕不相信，還有治不好的疤痕。爲了``````無論如何，朕一定要將它治好。”玄熵格外地認真，他真摯地望着我，眼睛裡閃爍着什麼叫堅定的東西。言辭雖然有點閃乎，卻是下了重大決心一般。
朕一定會把它治好的，朕一定會把它治好的。
這是不是一種承諾？
“皇上``````”我泫然若泣，不論如何，我的心在這一刻是真真切切地被打動了。他彷彿仍是假山中的小劍眉，那個信誓坦坦說要幫我治傷疤的小劍眉。不，他就是。雖然我清楚得很，明白得很，我的傷疤或許真的無人能醫，無藥可治。
但是，爲了他一句話，我願意相信。我願意相信，我的傷疤一定會治好。我的臉會變地如玉般潔白無暇，我不再是小丑女。
“皇上，說好了，不準賴皮。”我破涕爲笑，望着他炯炯神目，靨笑春桃。
“賴皮？朕一言九鼎，絕不會有半點虛言。”玄熵皺緊了眉頭，臉上微微地有些怒意，但卻如燕子點水，一現便過。“要不要朕立份聖旨，好讓你安心。”
“不``````謝皇上美意。臣妾要的不是白紙黑字。”我連想都沒多想，就立馬拒絕了。白紙黑字又怎樣，一切都有可能是一場空。紙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要的不是紙，而是人。“臣妾想要的是，拉勾勾。”我躍躍欲試地伸出青蔥的小拇指，舉到了玄熵的眼前。
“拉勾勾？”玄熵的眼裡滿是疑惑，滿臉都是不解之情。
略有些誠惶誠恐，我暗自嚥了口口水，才鼓足了勇氣拉起玄熵的手，翻開他的小拇指。將我的小拇指和他的小拇指纏繞在一起。我的手火燙無比，而玄熵的手冰冷至極。一冷一熱，卻在此刻交融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騙人，騙人就是，就是`````小狗。”小狗兩字說地極其輕微，像是無意中的咕噥。
“就是什麼？”玄熵明顯是沒有聽清楚，他洗耳恭聽。心中已起了玩心，一副意猶未盡的姿態。
“小狗。”我微微地提高了音。
“什麼？”
“小``````”還未說，整個人突然被拉進一個懷抱裡。纏繞的小拇指，彷彿在印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傳說。溫熱的呼吸一下子融合在了一起，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感受地到不停滴下來的汗珠。
“朕一定會把你的傷疤治好，騙人就是小狗。”玄熵生澀地說着，彷彿從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這不是什麼山盟海誓，卻甚過任何甜言蜜語。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突然從佛龕那邊傳來，我和玄熵猛然驚醒，這裡是慈和殿。隨我而來的幾個宮女以及他隨身所帶的侍衛太監，還有慈和殿的奴才宮女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我們。而我，竟然和他在慈和殿裡``````玄熵不動聲色，而臉上，不知因爲天熱，還是其他原因，泛着一絲絲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