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陸侍郎腹黑了一把
這次拆臺鬧劇一結束,沈清濁隨後就給我送來了很多苦情戲本子,隨手翻翻,講的都是類似“皇帝不好好當皇帝硬要當月老點起鴛鴦譜,結果製造了一系列虐戀慘劇雞飛蛋打,導致賢臣含恨飲鴆酒點滴在心頭,皇帝錯失棟樑悔之晚矣”云云……
儘管如此,我的讀後感除了“哈哈哈”也別無其他。
那是一個宜婚喪嫁娶約會吃席百無禁忌的好日子,沈清濁被扣在御花園的涼亭裡,只要邁出涼亭一步,他就是四面八方弓箭手的靶心。
他試圖挑戰,但半個時辰後衣角有箭眼兒,且蔫眉耷眼乖乖坐在涼亭裡喝茶的沈清濁,已然是一副挑戰失敗必須認命的姿態了。
從日出開始,我放寬條件擇選的姑娘們就開始和沈清濁相親了,一盞茶功夫一個人,直至日落。
雖然沈清濁滿臉寫着“我是衰神請不要理我”這些字,但是現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風氣仍還盛行,看不懂那行字且只能看明白沈清濁面容英俊神態不羈的女子,仍不在少數。
許久,射月給我拿來了他們的對話記錄,我好從中尋找沈清濁對誰感興趣的蛛絲馬跡。
龍套一:“你是雛嗎?”好生猛的問題!
沈清濁:“……”
龍套二:“成親後,你會把你的房契地契賣身契交給我嗎?”賣身契是什麼東西啊姑娘!
沈清濁:“……”
龍套三:“噓噓,你湊近點聽,我這裡有死士千人可以借你調用,你貪了那麼多錢遲早會被賜死,不如奮力一搏,明碼標價銀貨兩訖,別在乎這點小錢投入嘛。怎樣?壯士?”呃,本王擇選的範圍也許太寬了點……
沈清濁:“……”
……
陸萌:“嗯,那個,沈大人記不記得我?就是那天我要買糖葫蘆沒帶錢,你看到,就拿一兩銀子買了串糖葫蘆遞給我,之後你走太快小販就把錢找給我啦,一串糖葫蘆四文錢,小販找了我……(扳指頭開始算,約莫半柱香後)哎呀,我算不過來,反正就是我想把找的錢還你,糖葫蘆是你請我吃的,所以那四文錢我就不還你啦……那個,今天天氣蠻好的哦,那我可不可以請你去吃糖葫蘆呢?沈大人你平時都喜歡做什麼啊?我喜歡吃飯還喜歡花錢,我唱歌也很好聽哦,要不我現在給你唱一首,《郎情妾意》這首怎樣?”
沈清濁:“口渴嗎?先喝點水。”
……
我激動地拍了一下石桌,然後一邊甩着手去疼一邊笑道:“是陸萌啊,怎麼把她給忘了,射月你看沈清濁跟陸萌說話了耶,他還跟誰說話了?”
射月道:“沒有,直至日落,那是沈大人說的唯一一句。”
我捂住胸口,功夫不負有心人,怎麼有一種想落淚的激動感呢?
沈清濁出宮時緊繃着臉,我拽住他疑惑道:“你在生氣?”
“臣沒有生氣!臣是太歡喜!”
這言語吐字之間,讓我恍然覺得,他已不是以前那個可以任由我按扁搓圓的沈清濁了。
陸萌相親完去了清寧宮看她哥哥,我決定去探探八卦,就也擺駕清寧宮。
我一直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以免顯得太過猥瑣,只是朝陸侍郎閃了幾個“你們陸家最近要有喜事啦啊哈哈哈”的眼風。
陸萌羞怯了半天才擡起頭,眼裡亮晶晶,像盛足了夏夜的滿天繁星,“皇嫂嫂……我喜歡他,很早以前就喜歡了。”
“是因爲一串糖葫蘆嗎?”啊哈哈哈,一串糖葫蘆引發的愛戀喲。
“不,不全是,沈大人先前還買過摺扇、手巾、躺椅……很多。”
“都是送你的?”我不禁疑惑。
“不,不是,但是他忘了拿,所以店家找的錢和東西都……都在我這裡。”
我腦子一轉,“誒小妹妹,你跟蹤人這個行爲可是不對的呦,先生可不是這樣教你的吧?”
陸侍郎聞言就給我做禮,“陛下,陸湛對舍妹教導無方,還請治罪。”
我嬉皮笑臉擺手道:“本王話還沒說完,跟蹤人雖說是不對的,但是爲了愛情勇敢所做出的一切行爲都是對的,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對的了。萌萌啊,你先回去,本王自會給你個說法的。”
其實那時我已經明白幾分了,想必沈清濁這個大款丟三落四隨手扔錢的性子,不小心幫他摘了一株小桃花,現在只好強迫他把這株小桃花種回家了……
陸萌走後,我又喝完一杯茶,也起身欲走。這時,如溪中青竹一般的陸侍郎動了一下,似有話要說。
我遲疑着蹙眉,不禁問道:“你覺得沈清濁配不上你妹妹?”
小冰人那雙寒玉美眸微微垂下,卻說了一個不相關的話題:“那日,劉大人專程來找我,建議我在陛下病中多體貼關懷,趁虛而入,才能佔陛下心中的一席之地。”
我莫名,“本王不太明白,你這是想表達個什麼意思?”
小冰人面色雖沒太大動靜,但耳根微紅語速也有些急,“陛下怕是對我有些誤會,我與劉大人的篇章已經揭過,我是陛下的侍郎,自進宮那刻起,就絕對不會再有二心……”
“啊,其實沒有誤會你什麼,本王並不是小氣之人。”
“所以,陛下近日不來清寧宮,並不是因爲生了我的氣?”
我當然不能說是因爲他給我“戴綠帽”我才晾着他,“有些忙,就沒顧上陪你。”
“嗯。”
我搔搔後腦勺,有些尷尬,不知該走該留,“那個,溪竹,你用過膳了嗎?”
“用過。”
“那,本王陪你殺幾盤棋?”
“嗯。”雖是一個字的如常回答,但陸湛微揚起嘴角,那弧度讓我看得甚是舒服。
聽說很多皇帝都特愛和臣子下棋,那些臣子挖空心思讓皇帝險勝,然後講“陛下智慧超人,臣不能及如何如何”,於是皇帝拆穿回道“棋場無君臣,愛卿你讓棋於朕朕就很不開心巴拉巴拉”,多累啊。
對弈是一個很考驗帝王氣度的事情,本王這臭棋簍子即使被人讓棋險勝,也依然會面不改色地拍着對方的肩鼓勵道:“好好加油吧,年輕人。”
我今兒個就打算拍陸湛三四次肩,然後就可以撤了。
可……
陸湛並沒畏懼我的帝王氣勢,我下到明月高懸都沒贏一盤,那種深深地挫敗感,非言語能夠形容。於是,本王決定卯足了勁兒也要贏他一把,不然難道要灰溜溜地說:“夜深了那就別下了吧?”這種丟人丟到十萬裡地的事兒我做不出來。
然後就……
二更天的時候,我撐着眼皮認慫,“溪竹,本王是不是臭棋簍子?”
他絲毫沒有遲疑地回答:“嗯。”
我:“……”實話都不悅耳,我要淡定。
只見陸湛收起棋盤,湊近我耳邊道:“陛下想贏,可是贏了就會走。所以,我沒有讓棋於陛下。夜深了,陛下,不就寢嗎?”
“……”如此看來,本王被這小冰人給算計了。
--六月初九,老槐樹飄落了一地的槐花,懷遠陛下夜宿清寧宮。
隔壁忠烈堂的燭火亮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