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煒氣沖沖地跨進了興和宮。馮佑憐佯裝着毫不知情,迎上去笑顏問道:“皇上,您怎麼過來興和宮了?皇后娘娘不是生了三皇子嗎?”
高煒氣不打一處來,被馮佑憐這麼一刺激,更加暴跳如雷,氣呼呼地罵道:“生皇子還是公主,朕都不在意,可是那…那…怎麼是朕的骨肉?”
“皇上,此言何意啊?”馮佑憐眼珠一轉,驚愕又問。
高煒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坐在臥榻上說道:“朕聽到啼哭的聲音,於是走進去一看,那女嬰額頭上都是紅色胎記,十分難看。”
“所以皇上嚇得退出門,都忘了探望皇后娘娘了吧?”馮佑憐微笑問道,她挽着高煒輕笑再說:“皇上,生下什麼這不是皇后娘娘能做主的,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自個種下了什麼自然就生出了什麼。”
高煒深吸一口氣,凝神說道:“朕實在是不想再看到他們了。還是二皇子好,不但健健康康。漂漂亮亮,完全跟朕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朕去見見朕的皇兒…”
馮佑憐得意地點點頭,扶着高煒準備走進寢宮,可就在這個時候,從興和宮外面闖入一個管事兒的小公公,他跪在地上大聲稟告:“啓稟皇上,張大人求見。”
高煒尋思之下,馮佑憐勸道:“皇子什麼時候看都好,可是張大人這個時候求見想必有重要事情稟告皇上。皇上,不如先去見見大人,以後再過來探望皇兒吧。”
“也好。”高煒緊握一下馮佑憐的雙手,點頭說道:“你稍後先休息,朕處理好事情就過來。”
“臣妾恭送皇上。”馮佑憐微微欠身送走了高煒。
待高煒隨公公離去之後,德喜從旁走出,俯首在馮佑憐身側,說道:“馮主子,還沒有見明玉回宮。”
馮佑憐思量後說道:“派公公出宮好好地找尋他們,無論是明玉還是蟬兒,都不許有任何閃失。”
“是,主子。”德喜剛準備退下,馮佑憐又叫住了他,說道:“這事兒,你吩咐一下就好,現在你隨本宮前去昭信殿,皇上沒有安慰皇后娘娘,本宮身爲後宮之主,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啊。”
德喜譏笑一聲。說道:“遵旨。”然後他伸出手,讓馮佑憐搭在自己手上,牽着主子走出了興和宮。
***
昭信殿裡的宮女趕緊把生孩子用的東西全都拿下去,琉璃一直陪在情緒不穩的皇后娘娘身邊,奶孃早已經將“公主”抱下去,只要聽到這個公主的啼哭聲,就會引發皇后娘娘歇斯底里的狂叫。
“淑妃娘娘駕到——”
琉璃好不容易撫慰了皇后娘娘緊張的神經,當有人通傳馮淑妃來到,剛剛還躺得好好地皇后一下子從牀上彈起來,氣喘呼呼地指着寢宮門口大罵:“堵住,堵住。”
德喜將礙事的宮女推開,破口大罵:“膽敢阻擋淑妃娘娘的路?快讓開。”
昭信殿裡的宮女頓時亂成一鍋粥,大部分宮女乾脆選擇退下去,他們敏感地能預計到這裡即將有場風波,爲了不禍及自己,他們唯有逃跑。
還未來得及跑走的宮女全都跪在寢宮內請安,馮佑憐見他們可憐,於是一擺手讓他們都退下去了,皇后娘娘幾乎跳起來怒吼:“他們是本宮的宮女,你憑什麼支配他們?”
馮佑憐懶得理睬皇后,白了一眼她哼道:“如果你想明日被人當做宮裡的笑柄。我倒是無所謂。”
“你…”皇后娘娘咬着脣,氣得說不出反駁的話。不管怎麼說,現在自己被她抓住把柄,能怎麼辦?她是絕對不會認輸的,不會的,不會的。在她的心裡從未有過認輸的字眼。
馮佑憐淡笑一聲說:“如果我是你,現在就老老實實地待着,想想今後拖着這個小公主該如何在後宮裡立足。”
“馮佑憐,你少得意了。”皇后娘娘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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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佑憐逼近一步,嗤笑說道:“我說皇后娘娘,你以爲你現在還能拿出什麼籌碼跟本宮鬥下去?美貌?皇子?還是手段?”
皇后娘娘屏住呼吸,錯愕地瞪大雙眼盯着眼前的女人。
馮佑憐一轉身,怒目叱喝道:“其實打從一開始我根本就沒想過跟你爭什麼,你做你的皇后,我做我的妃子,大家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伺候好皇子,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兒。哼,可是你呢,不但不放過我,還處處派人追殺我,置我於死地。”
皇后閉上嘴,噤聲不語。馮佑憐又投向冷眼,勾起嘴角陰笑說道:“只可惜老天有眼,我總是能化險爲夷,不但你殺不死我,還讓我越來越明白一個道理,是你讓我明白,要想在後宮立足。就要用權謀,就一定要活着對付自己的敵人,只有敵人倒下了,自個才能真正地在後宮站起來。”
皇后娘娘抿了抿嘴,長吁一口氣,說道:“哼,是啊,要活着對付自己的敵人,你做得很好。幾次三番,你都能從死亡邊緣活下來,所以你做到了,你跟本宮鬥下去,就是想要在後宮立足,就是要得到權力。這麼說來,你跟本宮有什麼區別?”
馮佑憐冷笑一聲,說:“皇后娘娘,我們都是皇上的嬪妃,本質上來說沒有什麼區別,可是我跟你不同的是,你就真的是爲權力,而我是爲了得到皇上的愛。”
“哈哈哈…”皇后娘娘突然間仰天大笑,拍着牀榻邊狂笑不止。
馮佑憐一陣心慌,大聲喝道:“你笑什麼?你住口。你笑什麼?”
皇后娘娘伸出手貼着馮佑憐胸口處,反問道:“你當真是爲了得到皇上的愛?你當真以爲皇上會真的愛我們?他是天子,他愛江山,愛萬民,但是他絕對不會愛我們,而我們都只不過是他的工具。”
皇后娘娘縮回手,悽然笑道:“或許這個時候他會愛你的容顏,你的美貌,你的一切,可是當有別的女人出現,這一切的一切都化爲烏有。你的容顏不在是他眼中的唯一,你會發覺皇上的愛不過爾爾,還不如權力二字。只有得到了權力便不會有人瞧不起你,便仍然還能高高在上,但是…”皇后娘娘湊過去又貼着馮佑憐耳邊,囁嚅:“高處不勝寒,我想你很快就會知道這是什麼滋味。”
馮佑憐從皇后娘娘身邊走開,她的話像一個魔咒,吸附在馮佑憐心裡,揮之不去,但是這種魔咒帶來的恐懼卻令她不適宜,她不喜歡這樣,十分地排斥。
“說來說去,本宮還得感謝你。”皇后娘娘自嘲笑道:“如果你抓住琉璃帶着皇上衝進來,本宮不但保不住皇后之位,說不定這個時候淪爲了階下囚。”
馮佑憐聽不出這是皇后娘娘感謝自己的話,倒有點諷刺的味道。
“你爲什麼不將本宮趕盡殺絕?”皇后娘娘好奇地再問。
馮佑憐斜睨着她,許久後纔開口說:“後宮不能沒有皇后。”
“你真的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這個位置?”皇后娘娘挑眉又問。
馮佑憐瞅了他一眼,輕蔑笑道:“我從來都不稀罕。”語畢,馮佑憐拂袖而去,她想氣皇后娘娘纔來的,卻覺得自己帶了一肚子心思而去,是因爲可憐這個女人?還是因爲可憐自己?沒什麼好可憐的,後宮的嬪妃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她或許已經習慣了吧。
***×××***
圍攻妙勝寺也很簡單,蘭陵王的五百精兵大鬧妙勝寺之後,薛孤再伺機率領着真正的官兵將妙勝寺裡的真假和尚全都制服,然後收押起來。
沒有任何準備的慈遠方丈被薛孤一直糾纏,最後無奈之下,慈遠方丈挾持了剛剛逃出來的蟬兒。
慈遠方丈往城外逃走,薛孤便緊跟不捨,他擔心的是慈遠方丈手上的蟬兒,他害怕慈遠方丈一狠心便殺了蟬兒,於是他盡力不讓自己往壞處想,而是像一直蒼蠅似地一味跟隨。
“薛大人,不要過來,否則我殺了她。”慈遠方丈被薛孤逼上懸崖,進退兩難之下只好威逼。他的一隻手抓住微微抖瑟的蟬兒。另一隻手則扣住了蟬兒的頸脖。
“不要…”薛孤往後退一步,大聲喝道:“慈遠方丈,不要再傷及無辜了。”
蟬兒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動着,她並不是害怕死亡,也不是擔憂慈遠方丈真的將自己殺死,反而她很擔心慈遠方丈會伺機對薛孤不利。
“薛大人,這都是你逼我的,我平日裡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帶着這麼多人來圍攻妙勝寺?”慈遠方丈儼然有些惱怒。
薛孤警覺地收回劍,心平氣和地說:“你跟我確實是無冤無仇,可是你應該知道另一個人。”
“誰?”
“馮淑妃,就是當今的淑妃娘娘。”薛孤正色道:“你應該還記得她吧,你曾經可是派出不少殺手追殺她。”
慈遠方丈眼前一亮,眯着雙眼,大笑道:“哈哈哈,你有何證據?”
“很簡單,因爲你就是皇后娘娘在外面僱的殺手。”
“你知道得罪妙勝寺就是得罪皇后娘娘,你還這麼做?”慈遠方丈暴怒地吼道。
“原來你們真的是一夥兒的。”蟬兒咬牙切齒地啐道。
“閉嘴。”慈遠方丈手用力,蟬兒立刻不能呼吸了,薛孤緊張地喝道:“慈遠方丈,你鬆手,否則淑妃娘娘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薛大人…把他抓住…交給馮主子…”蟬兒艱難地說道。
“看來你真的不怕死。”慈遠方丈力道再大了一層,瞬間,蟬兒的臉頰變得通紅。薛孤拿起劍蓄勢待發,不管怎樣總要一搏,不然蟬兒果真就保不住命了。
就在薛孤躊躇之時,從他身後突然閃出一個兵器,那長鞭掃去懸崖另一頭,慈遠方丈毫不設防地拖着蟬兒向後倒退,嚇得薛孤大叫:“啊,蟬兒——”
腳邊的岩石零零碎碎地掉下懸崖,也害得慈遠方丈頓時沒了底,他朝後看了看,哆哆嗦嗦地說道:“你們別逼我,就算跳下去,我也會拿她做墊背的。”
“好啊,那你跳啊。”長鞭的主人收回兵器,從薛孤身後走出來,滿不在乎地冷笑道。
“銀翹?”薛孤怒瞪一眼她,罵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這個僞和尚怎麼死的啊。”銀翹不屑地回答。
可是就在他們對話之時,慈遠方丈卻將目光定格在銀翹身上,他蹙眉打量銀翹,從上到下,從下到上,手中的力量不知不覺中也減輕不少。
“她?”蟬兒耳邊突然飄來這麼一個詞,帶着喜悅帶着驚訝,彷彿從遙遠的記憶中走出來。
她移動眼珠子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慈遠方丈,原來他的眼神現在是在薛夫人身上的,他們認識?不對啊,薛夫人的舉措並非跟慈遠方丈一樣。
不管那麼多了,蟬兒收回思緒,見勢推了一把慈遠方丈,由於重心不穩,慈遠方丈只能朝後面的懸崖倒下去,可是在最後一刻,他仍然不放手,抓住想要逃走的蟬兒一起掉了下去。說時遲那時快,薛孤推開與自己糾纏的銀翹,撲上去死死地抓住蟬兒的另一隻手臂,但是由於薛孤只有一隻手,使出的力氣畢竟有限,然而他咬緊牙關,始終不放棄。
銀翹驚愕地看着眼下的情況,她跪下來勸道:“你放手啊,你也會被拖下去的。”
蟬兒懸在半空中,搖曳無力,好像一片枯葉,任人擺佈。
慈遠方丈用兩隻手牢牢地抓住蟬兒的左手,他不想死,在看到這個女人的那一刻,他便看到了希望,怎麼能先死去呢,不能死,絕對不能。
“你要麼就幫我,要麼就給我走。”薛孤咬着牙,吃力地喝道。
銀翹看了看他的面色,又瞅了瞅爲難的蟬兒,她不想救蟬兒,真的不想,可是她也不想薛孤死去,不想他跟着這個女人一同掉下懸崖。
“好,那你答應我,救上她就不能再想着她。”銀翹不是君子,當然不能做出君子所爲。
薛孤聽到這個交易,有點眩暈的感覺,但是他的身體正在不知不覺地往下挪動。銀翹也急了,撲上去拉着薛孤的身子說道:“我不管,我現在救你們,算是你答應我了,以後我就是薛夫人,你不能再想着這個叫蟬兒的女人,否則就天打雷劈,你們都不得好死。”
蟬兒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裡一陣暖意,她就知道薛孤並不是那麼絕情。
銀翹知道如果不擺脫慈遠方丈,他們都活不了,於是她又拿出九節鞭站在懸崖邊上朝着下方的慈遠方丈出擊,九節鞭立刻就纏住了慈遠方丈的腰際,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銀翹用內力將慈遠方丈震傷,並且慈遠方丈不得不因此而鬆開了手,或許是他心甘情願鬆開了手,因爲在他掉下去的剎那間,慈遠方丈高喝一聲:“銀翹…”
聲音迴盪在山谷中,震耳欲聾。銀翹捂着耳朵退後,薛孤趁勢將蟬兒拉上來,他拍了拍蟬兒身上的泥土,蟬兒也着急地看着他,兩人四目相視,卻無言以對。
“我說過的,你不能想着這個女人。”銀翹霸道的站在兩人中間。
薛孤緋紅着臉垂首,誰知蟬兒卻蹦出一句:“我的幸福,我自己會爭取,至少我坦蕩蕩,不像有些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你說誰呢?”銀翹氣呼呼地瞪着蟬兒。
蟬兒不甘示弱地回駁:“你說我說誰呢?”
“你…”
“好了,你們不要吵了。”薛孤拉開兩個女人,頭疼地說道:“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誰跟她是自己人。”兩個女人難得的異口同聲,雙雙扭過頭,就連動作都很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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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圍攻妙勝寺?”高煒震驚地反問,並從龍椅上走下來。
張孝卿肯定地說道:“是薛大人帶着府尹大人趕去妙勝寺營救的,但是至今還沒有慈遠方丈和薛大人的下落。”
“事出突然,大家都不知道情況。可是最奇怪的是,府尹大人向微臣稟報的時候,薛大人居然也將妙勝寺裡的和尚都收押起來,說是要向皇上交差的。”
高煒憂愁地踱着腳步,尋思說道:“這就奇怪了,怎麼之前也沒聽薛孤提起過。”
“所以微臣這才向皇上稟報此事。”張孝卿拱手說:“雖然知道薛大人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是將妙勝寺裡的和尚全都抓起來,恐怕會造成鄴城百姓的恐慌,畢竟妙勝寺是皇家寺院,不是一般地方,不處理妥當便招天下人話柄了。”
“嗯,還有那些神出鬼沒的‘盜匪’,他們潛入妙勝寺究竟是爲何?爲何薛孤一個人都沒有抓到,卻抓了這些和尚?”高煒疑慮地說道:“不行,必須傳令下去,一定要找到慈遠方丈和薛大人,將此事儘快向朕稟報。”
“遵旨。”張孝卿領命走下去時,不料傳來薛孤在殿外的高喝聲:“薛孤認罪來了。”
張孝卿莞爾點頭,瞅了一眼皇上,說道:“薛大人真是來得及時啊。”
高煒不動聲色,盯着大殿門口,看着薛孤風塵僕僕地走進來跪在下方。
“吾皇萬歲萬萬歲。”薛孤單手舉劍,叩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