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上一羣人離開之後,曹美人立刻起身扶着馮佑憐說道:“憐兒姐姐,謝謝你。”
“不要這麼說。”馮佑憐吁了一口氣說道:“不過以後不要再發生了,奴婢看得出皇上一定是很痛恨這種事情的。”
曹美人鬆開馮佑憐的手,賭氣地說道:“我根本就不想這麼活下去,我覺得好累好累,只有跟薛孤在一起才能減輕這種痛苦。”
“曹美人,奴婢跟你說過很多次了,這種話只能憋在心裡,不要再提起。”馮佑憐緊張地抓住曹美人的手,說道:“奴婢知道你心裡痛苦,可是,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啊。你身處後宮,不比尋常人家,奴婢不希望曹美人總是處在危險當中,這弘德夫人根本就是將你視爲眼中釘,你的一言一行,恐怕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呢。”
“唉。”曹美人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她容不下我。其實我好想跟夫人說,我無心爭寵,無心權力,無心這一切…”
“曹美人,不是你無心這一切就能避免所有的事情。”馮佑憐說道:“我以前認爲只要安分地做好自己,只要在後宮找到一個自己的位置,便能安然無恙地生存下去。可是,根本不會按照這樣的步伐走下去,每天都會害怕自己做錯,畏畏懼懼,膽戰心驚。”
“憐兒姐姐,我…”曹美人說道:“我還總是給你添麻煩。”
馮佑憐輕笑地說道:“算了,只要我們都好就行了。”
“不知道憐兒姐姐有沒有看到蓉姐姐?”曹美人忽然問道。
馮佑憐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她冷聲說道:“她現在過得很好。”
“是嗎?”曹美人憂心地說道:“想不到我們三人會相聚在皇宮,我真希望自己是看錯了啊。”
“呃?曹美人看錯什麼?”馮佑憐不經意地問。
“嗯,沒,沒什麼。我隨口感嘆一句。”曹美人慌慌張張地說道。
“哦。”馮佑憐淡淡地應一聲,她豈會不知曹素素有事隱瞞,不過既然她不願說出,自己也不好勉強。究竟是什麼事情還會讓她隱瞞着自己?
***
一曲過後,慕容將古琴收回,他站起來準備轉身離開,怎料到身後杵着一個女人,那女人深情地凝視着他手中的古琴,思緒還陶醉在適才的音律當中。
慕容頓了頓,而後拱手說道:“草民見過陸郡君。”
陸郡君回過神,輕聲說道:“慕容公子真是難得的人才。”
“多謝陸郡君誇獎。”慕容淡漠地說。
“你的琴聲讓我想起一位故人。”陸郡君走近幾步,望着慕容說道:“聽了你的琴聲還真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一副什麼模樣。”說着,陸郡君伸手準備觸摸,可是慕容卻巧妙地退後。
陸郡君輕笑一聲,然後說道:“慕容公子不過二十吧。”
“草民二十弱冠。”
“慕容公子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功力,真是不可思議。”陸郡君說道:“不知所出哪位師傅?”
慕容的臉稍稍動了一下,她想幹什麼?
陸郡君又道:“慕容公子是否聽過《無字天音》?”
“無字天音?”慕容驚愕地反問。
“當年皇宮裡有一位樂師創造了這曲譜,可是隻有在先皇的壽辰上演奏過一次,便再也沒有機會問世了。”陸郡君暗歎地說道。
“你聽過?”慕容失聲問道。
陸郡君仰起頭說:“聽過,我還聽過很多很多,只是故人不在,就算聽到再好聽的音樂也是不會動心。不過前兩次聽到慕容公子的琴聲卻是令我產生了別樣的感覺,所以…所以纔會冒昧打擾。”
慕容稍微緩和了語氣,說道:“草民不過是跟着一位前輩學習。”
“那前輩在哪裡?”陸郡君激動地追問。
慕容斜睨一眼身邊的女人,說道:“已經離世了。”
“啊…”陸郡君踉蹌後退,憂傷地喃喃自語:“他已經死了…哼,死了安省,好啊…”
“陸郡君。”慕容想上前攙扶陸郡君,可是卻被陸郡君揮手拒絕,而後自己一個人慢慢朝着原路離開了。
慕容納悶地盯着陸郡君的後背,暗想:難道父親與陸郡君相識?不過,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當年父親在皇宮裡,哪個達官貴人沒見過,只是,爲何自己看着陸郡君傷神的面色有些異樣的感覺?
***
曹蓉蓉跟隨着宮女們走出華林園,正巧與朝着她們走過來的慕容相遇。曹蓉蓉好奇地回首盯着手託古琴的男子,雖然容貌已毀,可是還是令她產生好奇。或許是在皇宮裡看多了美好的東西,這樣冷不丁走來一個醜陋的男子,不免有些稀奇了。
“聽說他就是皇上御賜的樂師。”幾個宮女討論着。
“可惜的是,他長得太醜了。”
“應該是被什麼東西燙傷過…”
“是啊,真是可惜。”
曹蓉蓉一邊仔細聽着大家討論的話,一邊思量自己的感覺。
慕容不是沒有看到剛剛經過自己的曹蓉蓉,沒想到這個昏君當真抄了自己的曹府,而且將兩個妹妹押進皇宮。當年,先皇將父親趕出宮,還不許父親再彈奏音律,使得父親最後鬱鬱而終;如今,昏君又將自己的妹妹關在皇宮裡,最後又是老死在此。哼,耶律大人說的對,該殺的就是這些昏君。
***
曹蓉蓉如約來到怡紅堂,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誰知青兒突然打開門,看見曹蓉蓉便說道:“主子等候蓉蓉多時了,請進吧。”
曹蓉蓉緊張地張望四周,眼見沒人,這才放心地走進去。她一聲不吭地跟着青兒來到內室。曹素素的確已經等了她很久,這纔會派青兒出門看一看。
青兒將曹蓉蓉帶進來,然後自己知趣地退出去。
曹蓉蓉還準備欠身請安,可是曹素素已然撲上去抓住她說道:“姐姐,這些禮節在我們姐妹面前就不要做了。”
曹蓉蓉沒有縮回手,而是將頭一偏,她根本不領情。可是這個時候曹素素無心顧及姐姐的異樣,而是緊張地直說道:“姐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前幾日宮裡來的一個樂師。”
曹蓉蓉瞅了一眼曹素素,說道:“剛纔才見到,皇上在夫人那裡,於是…”
“你當真見到了?”曹素素打斷她的話,追問。
“嗯。”曹蓉蓉皺起眉,點了點頭。
“你有什麼感覺?”曹素素又問。
曹蓉蓉推開曹素素,說道:“你究竟要說什麼?”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訴你,可是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件事情。”曹素素說道:“我們都是他的妹妹,都應該清楚他到底是誰。”
“你說什麼?”曹蓉蓉震驚地問:“你再說一遍。”
曹素素平靜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後說:“慕容公子正是哥哥。”
“你亂說什麼啊。”曹蓉蓉乾笑兩聲說道:“剛纔我還見過他,那人毀了容…”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對勁。她支支吾吾地說道:“不會的,哥怎麼會…他…”
“之前我也是猜測,可是後來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我從未這麼強烈的感知過一個人,那是跟我們生活了十幾年的人,我們身體裡留着相同的血液,又怎麼會感應錯呢?再者,他的古琴,他的樂聲簡直就是哥哥的影子。”
“那他爲什麼要進宮?爹爹不是不許他將音律帶進宮嗎?”曹蓉蓉又問。
“我不知道,但是我好害怕。”曹素素說:“你還記得嗎?張大人說哥哥謀反。”
“啊!”曹蓉蓉倒抽冷氣,嚇得一怔。
“我忍不住會這麼想,我這幾天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做噩夢,姐姐,我們該怎麼辦?”曹素素拉着曹蓉蓉說道。
“你先冷靜,這件事情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當然,這種事情我怎麼會告訴別人。”
曹蓉蓉閉上雙眼,竭力讓自己緩過神來,她不確定哥哥進宮究竟是爲了什麼,她不能跟素素一樣,沒有主見。唯今之計,她必須整理好情緒去面對,她不敢設想身份暴露的後果,那種錐心的刺痛啃噬着她的良知,在後宮,她不得不學會先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