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命纔出門,宋雲程就回來了。晏之命看看宋雲程揹着的空簍子,疑惑的問了句:“怎麼沒采到藥嗎?”
宋雲程敷衍的回了句:“路上遇到個藥商,直接將草藥賣給他了。”放下揹着的藥簍子,向晏之命問了句:“快到年關了,集市上熱鬧嗎?”
晏之命笑了笑,回道:“挺熱鬧的,我還給人算了一卦呢。”
宋雲層哦了聲,也沒再說其他的。張大嬸見宋雲程已經回來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她已經將豬肉和魚都處理好,就差醃製了,她喊了宋雲程過來一塊幫忙,宋雲程換了身衣裳便就過去了。
一邊幫着張大嬸放鹽醃肉,宋雲程心裡卻想着今日在集市上所聽到的消息。
其實,今日她採了藥後,直接揹着去了藥鋪裡賣了,在集市上看到有蔣家人在找她,還有十王爺中毒,蔣家幾乎要散,她沒有想到不到兩個月,宮中竟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張大嬸突然“呀”的喊了聲:“鹽倒多了!”
宋雲程這纔回過神來,張大嬸已經快速的把多餘的鹽抓了出來。
回去之後,宋雲程想了很久,雖然宮中發生的事情與她並沒有什麼關係,可她不能看着蔣家就這樣完了,她得回宮去,至少她能支撐着蔣家,能夠讓蔣國公多支撐幾個月,讓蔣永成爲世子。至少,她的手裡還有能夠號令蔣家軍的月牙玉墜,多少能讓沈洛有些忌憚。
想及此,宋雲程立即收拾行李,將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後,宋雲程便就出門往醉仙酒樓而去,她記得沈越跟她說過,醉仙酒樓的老闆曾是蔣家軍出身,對蔣家很是忠心,他一定有辦法讓宋雲程回宮而不被人懷疑。
宋雲程剛到醉仙酒樓,就看到晏之命站在醉仙酒樓前,就像是一直在那兒等着她來一樣。
“你真的決定要回宮?你可要想清楚,再踏入宮門,你這輩子可就出不來了。”
宋雲程看了晏之命一眼,感激的道:“多謝你,不但沒有告發我,還卜假卦替我周全保密。這可能是你唯一說的一次假卦,我很慶幸此生能有這段日子,也足夠我日後在宮中餘生回憶。”
晏之命仍舊不願看到宋雲程再踏入宮中,又勸了一句:“你即便回宮,也無法改變眼前的狀況。你都已經從皇宮的泥塘裡抽身而出,又何必再把自己給搭進去?”
“事在人爲,我總得要去試一試。晏公子常說大齊如何與你無關,可我是個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責任,天下一旦大亂,受苦的終究是老百姓,會死更多的人。放棄我一人的自由,若是能保得天下的百姓無事,那我這一生,當真是太值得了。”
說完,宋雲程更加堅定的進了醉仙酒樓。
醉仙酒樓的老闆瞭解了宋雲程的身份之後,立即聯絡了蔣家人,一番合計,編好一段如何找到宋雲程,但是宋雲程失憶的過程,準備明日一早就啓程回皇宮。
宋雲程向張大嬸一家表
明瞭身份,將沈越離開時給她留下的銀子,還剩下的全都給了張大嬸,不捨的道:“這銀子你們就留着,狗蛋這年紀,差不多該去學堂裡讀書認字。我住的那房子,還請張大嬸和張大叔幫我看着,若是有機會,我定會再來看看。”
張大嬸聽得哽咽,先前晏之命跟她假設的說過宋雲程的身份,她知曉宋雲程這個貴妃娘娘,回宮後很兇險,因爲宮裡的人都想她死。張大嬸越想越覺得傷心,雖然跟宋雲程這才相處了不到兩個月,可她早把宋雲程當女兒般看待。當下,她唯有點頭應承下來,又拉着宋雲程的手囑咐了句:“雲程姑娘,你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多留些心眼,別叫宮裡的那些壞人給害了。”
“嗯,張大嬸你就放心吧,她們害不了我。”宋雲程點着頭應下,感動的抹了抹眼淚。
宮中大半年,未能交得一人真心待她,卻在鄴城的小鎮裡,不過一月的時間,卻有張大嬸一家待她如親。
看着一邊的桌子上還擺着張大嬸給她做的新衣,衣裳只做到一半,她再沒有機會穿上張大嬸親手給她做的衣裳了。屋子外面的竹竿上掛着昨日剛晾上去的臘肉和鹹魚,如今她卻要離開了,回到那個牢籠一樣的皇宮。
昨天從醉仙酒樓回來後就沒有看到過晏之命,張大嬸說他已經早一步離開了。
宋雲程想想也是,晏之命是不想再摻和到皇宮的泥潭裡去的,他想要的是如閒雲野鶴般的自由。
再次看了看周圍的景緻,宋雲程終是坐上了回京的輦轎裡。
啓程沒一會兒,轎子突然停了下來,宋雲程掀開簾子來,看見晏之命揹着一個包袱坐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晏之命見宋雲程露出疑惑的神色,便笑着開口道:“我記得我說過一句話,永相隨。眼下京城這麼熱鬧,怎麼能少得了我。”
宋雲程一笑,倒是明白他的這番情意,心生感激。
一路的行程並不快,兩日後,宋雲程纔到達京城,她先是悄悄的去蔣國公府裡見過蔣國公,替他診脈,開了個方子,讓她早就安排在蔣國公身邊伺候的人按着這方子去抓藥。之後,她才坐着轎子回了宮。
沈洛剛寫好貴妃薨逝的詔書,蓋上玉璽,仔細的看了兩遍,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
“王秀全,將這詔書拿去昭告天下,貴妃薨逝,責令大齊滿國上下,停歌舞酒肆一日,爲貴妃服喪。貴妃薨逝,朕哀痛不已,食寢無味。”
王秀全弓着身子接下詔書:“是。”便準備轉身出去宣讀詔書。
劉諱匆匆忙忙的進來,攔下就要出去宣旨的王秀全:“王公公,先等一等!”然後跪下來向沈洛道:“皇上,貴妃娘娘回來了,這就到宮門口了!”
“你說什麼?”沈洛被驚的站了起來。
劉諱又回稟了一遍:“貴妃娘娘活着回來了,就要到宮門口了。不過,貴妃娘娘失憶了。”
輦轎擡進了宮門,到這會兒,宋雲程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在宮外的那段日子就像是她的黃粱一夢,如今夢醒了,她又在宮中了。
她一直在心裡告誡着自己,她失憶了,對宮裡的人都不認識,就連皇上都不認識。
輦轎原本是要擡回宣寧宮的,可沈洛不相信宋雲程真的活着回宮了,遣了劉諱過來攔下,讓人先將宋雲程擡到德章宮去。
德章宮前,宋雲程擡頭看了看那威嚴的宮匾,才提着裙襬,緩緩步上臺階往殿內而去。沈洛端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宋雲程由遠至近的走過去,那張臉也慢慢看清晰,的確蔣妍那張臉,化成灰他認得。
宋雲程上前去行了個生疏的大禮,愣了好半會兒,纔想起來道:“臣妾加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身吧。”沈洛道,目光一直盯着宋雲程。
“謝皇上。”宋雲程從地上爬着起來,樣子有些滑稽可笑。
沈洛盯着宋雲程看了許久,看得宋雲程都有些不自在,只好一直低着頭,心裡慌慌的。好半會兒,沈洛纔開口問道:“你當真失憶了?還記得朕嗎?”
宋雲程先是點了點頭,會後又搖了搖頭,覺得不對,只好開口說:“臣妾當真是失憶了,什麼都想不起來。臣妾不記得皇上,也不認識皇上。帶臣妾來的人告訴臣妾這裡面坐着的就是皇上,臣妾要行禮,要跪。臣妾什麼都不記得了,只好按着他說的去做,臣妾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皇上看在臣妾什麼都不記得了的份上,不要太怪罪臣妾了。”
倒是一番傻呆失憶的樣子,沈洛全然相信了宋雲程失憶的話。想了一會兒問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早就背好的劇本,宋雲程連想都不用想,便就娓娓道來:“臣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掉進一條大河裡,一個好心的過路人將臣妾從河中救了出來,等臣妾醒來的時候,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沈洛朝着宋雲程揮了揮手,示意宋雲程退下,宋雲程愣在那兒沒看明白。劉諱見宋雲程幹愣在那兒不爲所動,心想這位主子失憶了,許多事都不記得了,趕緊對宋雲程說了句:“貴妃娘娘一路回來肯定累了,您先回宣寧宮裡好生休養着。”
宋雲程這才明白的“哦”了,行了個跪安禮,便就退下了。
宣寧宮的宮人聽說宋雲程活着回來了,早已在宣寧宮門外候着了,這等了好久,纔看到一頂黃色的輦轎正往這邊過來,想着是宋雲程回來了,絳雲、和喜高興的落下淚來。在宋雲程掀開簾子下轎子那一瞬,絳雲、和喜已經顧不得形象,當下就高興的大哭了起來,領着宣寧宮的宮人都跪了下去。
“奴才們這日盼夜盼,總算是將主子給盼了回來,奴才就知道主子吉人天相,沒那麼容易就會死。”和喜道。
絳雲過去宋雲程的身邊攙扶着她,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卻只是說了一句:“主子,咱們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