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在宣寧宮的日子,宋雲程過得很平靜。夜晚時,她會讓人搬來梯子,爬到屋頂上坐着,可以看到皇宮裡的萬千燈火。只是屋頂上的風大,不得久坐。
雖然宣寧宮的宮門和暗門都被落了鎖,但是,在一處隱秘的角落居然有個狗洞。
狗洞的事,宋雲程和宣寧宮的這些宮人都不知道。是那日,晏之命突然的從外面鑽了進來,宋雲程瞪大着眼睛看着他輕鬆拍拭去衣袍上沾着的雜草塵土,晏之命笑嘻嘻的拉着宋雲程去那兒,蹲下身來扒開牆邊的雜草花叢,果真見一個不小的洞口,可望見外面的景色。
“這麼隱秘的地方,你怎麼找到的?”宋雲程心情不錯的看了晏之命一眼,問道。
晏之命自大的一笑,道:“我是何等人,不過區區一個狗洞,掐指一算便知。”實則,他可是廢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這個狗洞的。
被禁足在宣寧宮裡,雖然出不去,可旁人也進不來,也就沒有誰會費盡心思的來害一個要被禁足半年的宋雲程,況且,她們想害也沒法子。在這一方的宣寧宮裡,至少是自在的,宋雲程還可明目張膽的訓練這些太監。
雖然宋雲程對現代軍事訓練並不十分了解,雖然參加軍訓的時候她是坐在樹底下看的那類人,但是,她有一個特別好的哥們進了軍隊,時常跟她說一些要訓練的項目,因而她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不少,哪些項目是可操作性的。相信只要經過兩個月的訓練,他們就算比不上御前侍衛那樣的高手,至少在體能和速度、反應能力上會高出御前侍衛很多。
晏之命經常會從那個狗洞爬進來,跟宋雲程說許多京城、宮中的事。
雖然沈洛已經出手在對付蔣弘,可是蔣弘和蔣成霸父子二人一心,沈洛並沒有討着什麼便宜。蕭瑞景自上任後不是死磕林家,就是死磕蔣家。昨日裡上摺子彈劾蔣家一個在寧安縣當知縣旁支子弟,貪財好色,收取賄賂。可是,寧安縣是有名的清風廉縣,每年的賦稅從不虧欠,殺人偷竊搶劫的案子都比其他縣少。
那個寧安知縣只是喜歡逛逛風月場所罷了,收取賄賂這一條,也得要有人去賄賂他,故而,沈洛也只得下了個令,說爲官者不可出入風塵場所,罰了寧安知縣幾個月的俸祿。這當官的有幾個是不出入風月場所的,這下,蕭瑞景可是將不少大臣都得罪了。
另外,晏之命還將楚昭容被人推進池子裡的事也說了說,只是他到底不是經常在宮中走動的,這些事他也是從宮人嘴裡道聽途說來的,到底與事實有些出入。
“那個嚴寶林將楚昭容推進池子裡,楚昭容染了風寒,嚴寶林又讓皇上給打了十杖,到頭來是你傷我也傷的局面。你說後宮裡的這些女人可真是無聊。”晏之命嗤之以鼻的道。說完,又想到宋雲程也是後宮女人中的一個,便補充了一句:“你跟她們不一樣。”
沒有宋雲程的後宮,依舊波濤暗涌。楚昭容心裡認定了是嚴寶林故意推她下的水,而嚴寶林認定了是楚昭容故意自己掉進水裡反而來陷害她。雖然嚴寶林記着玉春
那話,儘可能的避開楚昭容,但是楚昭容可不放過她,嚴寶林越是避着,楚昭容偏偏就要去堵住她。
嚴寶林這才從養好了身子,走路纔不至於一拐一扭,她剛出了凝香居正要往外面走走,突然的楚昭容就帶着宮人氣沖沖的衝進嚴寶林的屋子,說嚴寶林身邊的宮人偷了她的一支金簪,將嚴寶林的屋子給翻了個底朝天,還真在一個宮女的屋子裡找到了丟的金簪。
楚昭容將嚴寶林狠狠的奚落了一頓,又將那宮女給押到了餘昭儀跟前,餘昭儀審問過後,那宮女只說是在路上撿到的,餘昭儀最後只是打了那宮女一頓板子,斥責嚴寶林好生管教屋子裡的人。
林素瑤一直不出面干涉這些事,嚴寶林也往承德宮裡哭過,可林素瑤眼下只將全部的心思放在沈洛的身上,只是讓嚴寶林凡事多忍三分。沒有林素瑤撐腰,嚴寶林不過是個小小的寶林,家中也沒多少權勢,對於楚昭容得寸進尺的欺辱只能一忍再忍。
被罰跪,被扇耳光,被誣陷喝了御膳房裡給楚昭容的補品……這段日子以來,可算是嚴寶林自進宮以來最黑暗晦氣的日子了。
這日,天氣晴朗,也暖和了些許。聽說育德宮那兒楊淑妃的身子慢慢的好轉了許多,嚴寶林隨着樑才人一併去育德宮裡給楊淑妃請了安,楊淑妃聽說着後宮裡的事兒,特意多留了嚴寶林一會兒。
“宮裡近來發生的事本宮也聽說了些,楚昭容確實是過分了些,也真是委屈你了。只是,楚昭容畢竟是雲楚國的公主,且不說雲楚國和大齊兩國的邦交,楚昭容千里迢迢的從雲楚國來到咱們大齊,背井離鄉,生活習俗也大不同,她這輩子別說是見到親人,就是踏上雲楚國的國土都幾乎無可能。咱們雖然進宮了,可好歹還是在大齊國土裡,想給家裡傳個信,想見見家裡人一面也容易。”楊淑妃靠在牀榻上拉着嚴寶林的手語重心長的道,渾濁無光的眼神溫和的看着她。
嚴寶林點了頭:“臣妾謹記淑妃娘娘教誨,不會故意去頂撞楚昭容。”
“好,難得你能如此通透,本宮也不會總讓你委屈了。你父親是從五品下的朝散大夫,正好折衝府還有空缺,明兒本宮跟孃家人透個信兒,舉薦你父親去做個正五品的折衝府都尉。”
聽此,嚴寶林立即散去了臉上的陰鬱,高興歡喜不已,她們在宮裡明爭暗鬥的,不就是盼着孃家輝煌發達,孃家好了,她們就算不得寵,在宮裡也會有地位,其他嬪妃不敢惹,皇上也會因此而多寵愛她們一些。就像是宋雲程有蔣家,楊淑妃的孃家楊家,還有已故皇后的孃家林家,哪一個不是佔據朝堂一方的。
朝散大夫雖是個從五品的官,卻只是個閒職,一年裡都難得辦一兩件大事,折衝府都尉雖然也不濟,好歹比那個朝散大夫要好了許多,嚴寶林連忙感激的謝道:“臣妾謝過貴妃娘娘。”
“等你父親去折衝府任職了,你再來謝本宮不遲。”楊淑妃笑道,綺羅端着藥過來伺候楊淑妃喝藥,嚴寶林也不便再打擾,便起身告退離開。
嚴寶林這纔出了
育德宮,就正巧的跟楚昭容碰上了,嚴寶林正要避開了走,楚昭容卻是笑盈盈的上前來攔住嚴寶林的去路,愧疚道:“前些日子,是本宮過分了。這兩日本宮越想越對不住嚴寶林,便想向嚴寶林表達一下本宮對你的愧意,特意準備了一桌酒菜請嚴寶林一塊吃。還望嚴寶林能原諒本宮。”
楚昭容程突然變得這般客氣,竟然還來道歉,嚴寶林疑惑不已,不知她是真心,還是又要設套來陷害自己。嚴寶林想了一會兒,笑着推辭道:“昭容娘娘好意臣妾心領了,之前也是臣妾有錯在先,昭容娘娘加以責罰理所應當,臣妾不敢心生怨懟。這酒菜便就免了吧。”
瞬間,楚昭容皺了眉,怒聲道:“你這便是要怨懟本宮,不承本宮這番盛情與愧疚?”
嚴寶林連忙頷首道:“臣妾不敢。”
只好跟着楚昭容往設酒宴的地方去,春風拂拂,陽光稍冷,嚴寶林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楚昭容的身後走,那酒宴未設在御花園,也未在風華宮。嚴寶林不敢開口問是在何處,只繼續跟着往越來越偏僻荒蕪的地方去。她還穿着夾襖帶有貉子毛的絨領的冬衣,這走的一路,後背早已沁出細密的汗水,風一吹,又涼的很,渾身打了個顫慄。
看着已經離後宮越來越遠的距離,這兒幾乎都沒有宮人來往,嚴寶林終於耐不住心裡的疑惑,停下來問道:“昭容娘娘,您這是要帶臣妾去哪兒?”
“本宮不喜歡後宮裡的吵鬧,故而選了個清淨偏遠的地方,你怕什麼,本宮又不會吃了你。”楚昭容的聲音冷了幾分,一直往前走。
都到這地步了,嚴寶林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只得繼續跟在楚昭容的身後。
再走了一會兒之後,楚昭容在一處破舊的木屋前停下,道:“到了。”
嚴寶林停下步子來,左右張望了一下,除了眼前這破木屋之外,也沒見着有伺候的宮人,也沒有亭子石桌擺放酒菜,不由疑惑:“昭容娘娘說的酒菜……”
“在那屋子裡,嚴寶林不信進去看看,本宮當真未騙你。”楚昭容道,看嚴寶林那懷疑猶豫的樣子,她輕哼了聲,自己進了屋子,在桌前坐下。
嚴寶林探頭看了看屋子裡當真有一桌豐盛的飯菜,見着楚昭容在裡面坐下了,心道這楚昭容向來就是個性子古怪的人,便也沒多懷疑,進屋子裡坐下了。
楚昭容替嚴寶林斟了一杯酒,又將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滿酒,舉杯道:“先前的事是本宮的不對,今日本宮在此向你賠禮道歉,還望嚴寶林切莫對本宮心存怨懟。”
嚴寶林今日本就高興,突然又得楚昭容和好,自然大意了幾分,舉起酒杯來就一飲而盡。
看着嚴寶林將杯中的酒喝了,楚昭容停下喝酒的動作,緩慢的將手中杯子裡的酒撒在地上,笑着道:“嚴寶林就好生的在這兒呆幾日,放心,本宮不會要了你的性命。”
嚴寶林這才隱然發覺過來不對,正要開口說話,卻覺頭昏腦漲,眼前的景象慢慢的模糊了下去,忽的一下便就昏倒趴在桌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