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誠惶誠恐道,“奴才爲娘娘做事,本就是應該的,萬不敢受娘娘這麼厚重的賞。”
蔣秀笑着道,“李總管就別客氣了,你這樣,倒要叫我們家娘娘過意不去了。”
李德聽蔣秀這樣說,忙見好就收的給我謝恩,“奴才多謝娘娘的賞。”
他轉頭看見邊上軟癱着的胡嬤嬤,向我問道,“奴才敢問娘娘,您這是?”
我眼皮不擡的淡淡道,“她就是當初害我皇兒慘死的人,如今,我找她還命來了。”
“哦,這起子黑心混賬東西,是該死,只是,她有沒有招認什麼?”李德看了看她,也咬起了牙。
我瞟了他一眼,道,“該說的,她都說了。”
“是,是受皇后指使的吧?單憑她自己,只怕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李德說着,上前啪的就是一腳,喝道,“是不是皇后指使的,說?”
胡嬤嬤連連點頭,哆嗦着道,“是,是皇后娘娘,那日她吩咐奴婢,說一定要先將小皇子弄死,說如果小皇子不死,萬一出了意外,被太后知道了,只怕……只怕……夜長夢多,皇上那麼寵愛嫺貴嬪,若是她和小皇子留着,以後必定會影響到她的後位……”
李德恨聲道,“皇后叫你怎麼樣,你就敢怎麼樣嗎?真是無法無天的東西!”
他向我一躬身道,“娘娘請安心,這個不知道死活的東西交給奴才處置就行了,娘娘不值得爲這賤婢勞心費神。”
我身子往椅子後一靠,淡而堅定道,“多謝李總管費心想着,只是,若是換了旁人倒也罷了,這個老豬狗當初要把我的皇兒活埋,今天,我必要親手了斷了她!”
我的語氣平淡如在說着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那胡嬤嬤聽了我的話,嚇得屁滾尿流,知道求我必定無望,轉向李德求道,“總管大人,求你跟娘娘說句好話,饒了奴婢一條狗命吧,求你了。”
李德看了看她,沒有吭聲,胡嬤嬤擡頭看向他,“李總管,難道……難道……”
李德眉頭一挑,喝道,“難道什麼?”說着,隨手操起邊上的一根棍子,“啪”的一聲,打在胡嬤嬤的頭上,只聽那胡嬤嬤“嗷”的一聲,暈到在地上。
李德見她暈了,揮手命小太監過來,命道,“將她捆了,把嘴堵上,免得聽她鼓譟,吵了娘娘。”
我冷眼瞧着,也不說什麼,待他將那胡嬤嬤捆綁好了,我才笑了誇道,“到底還是李總管辦事得力,倒省了我好些心煩。”
李德潭笑着道,“爲娘娘分憂,那是自然的。”
我點點頭,道,“將她潑醒吧。”
臘月隆冬裡的水冰冷刺骨,潑得胡嬤嬤如被刀斬般一個激靈,她霍然而醒,見自己被綁着,不由涕淚交流,口裡嗚嗚的哼個不停。
她轉頭尋找着李德,眼裡像是要噴出火般,又向着我連連磕頭,她的頭上臉上早已經血跡斑斑,天寒地凍裡,她的身上溼淋淋的全是水,凍得她直是哆嗦。
我冷冷看她,緩緩吩咐道,“來人,將她的衣服剝開。”
有粗壯的宮女過來,三兩下將胡嬤嬤身上的衣服剝得只剩了裡面的小衣。我拿起手邊早已經變得冰冷的茶水,緩緩的澆到胡嬤嬤的身上,“可憐我的皇兒,這樣天寒地凍的時候,卻死無葬身之地,這種滋味,你也嚐嚐罷。”
說完,我一揮手,命道,“給我將她的身子割破,傷口裡搓上鹽,丟到雪地裡去,但不許就這樣凍死了,差不多了,就還拖回來。”
我起身走到她的身邊,眼神直逼向她,“我沒有你的皇后那樣的仁慈,你慢慢等着罷,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我昂頭向天,硬生生逼回眼裡滿溢的淚,扶了蔣秀的手向外走,邊走邊道,“將她給我看好了,若就死了,我不饒你們。”
永巷,這個地方,我進宮方兩年的時光,就已經過來了三次,第一次,我陪着紫芫過來,送走了麗才人,第二次,在這裡,我被逼得親手掐死我的孩兒,這是第三次了,我將要在這裡了斷我仇人的性命,這裡,可真是個不詳的地方!
我命永巷的那總管帶來幫我接生的那兩個老宮女,並那個送熱水的小太監,一起重重的賞了,又吩咐總管給他們安排輕鬆活計,再不許苦着他們,我道,“你們是在我危難時幫過我的人,從今天起,有我在一天,就再沒人敢欺負你們。”說到這兒,我語氣一頓,就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李德,最後把目光落在那胡嬤嬤身上,再冷聲道,“但害了我的人,我也一定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小太監和老宮女本都是被捆了關着的,正驚恐自己不知幾時喪命,此時得了我的救,不停的磕頭謝恩。我點點頭,就留下小泰在這裡監督,帶着人上轎回宮。
走到很遠,還能聽到至永巷裡傳出的慘叫聲,天上又飄起了雪花,風吹着打在轎簾上,撲撲的響,我透過窗上的簾子望出去,天地間雪白迷茫的一片,一眼看去,處處乾淨清爽,爲着過年,處處都掛了紅燈籠,映在潔白的雪上,一片耀眼喜氣。
我的睿兒沒了,除了我和英宏外,不會有人覺得悲傷,甚至於,對那些妃嬪來說,這真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到了靜延宮,轎子一直擡到了流雲殿門口方纔落轎,我伸手搭在蔣秀伸過來的胳膊上,方纔下轎,就看見流雲殿的門前一左一右的掛了兩個紅彤彤的大燈籠,在那大燈籠的邊上,順着迴廊,更有一溜的小燈籠迎風搖擺,剎是好看!
剎時,我只覺得刺眼無比,指着那燈籠,我刷的冷下臉,揚聲喝問,“這燈籠是誰掛的。”
門口一個正掃雪的小太監忙小心的回道,“是楊總管吩咐的,快過年了,宮裡都在掛這個,爲的是喜氣。”
“喜氣,皇長子沒了,怎麼你們倒覺得歡喜麼?”我的聲音如萬年寒冰製成的利刃,瞬間直刺人心。
那小太監嚇得撲通一聲,跪在雪地裡,哭道,“奴才沒有這個心,奴才不敢。”
此時楊阿亮正好過來,一聽我的話,也嚇得蒙了,跟着跪倒,“娘娘饒命,是奴才蒙了心了,一心只想着要過年了,將宮裡佈置得喜慶些,好讓娘娘瞧了歡喜高興,奴才一心只想着要讓娘娘歡喜,卻忘了這個,奴才該死,請娘娘責罰。”
我臉色稍雯,蔣秀又過來勸道,“娘娘快進屋罷,正下着雪呢,風也大了。”
我瞧着楊阿亮可憐,想着他往日的忠心,心裡一軟,道,“這次算了,撤下來就完了,你以後注意些。”
才進了內殿,就見英宏正站在殿內,揹着手笑吟吟的看着我,我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來,倒嚇了我好大一跳,纔要屈身見禮時,就見他雙手扶住我,嗔道,“這大雪天的,怎麼出去了,去哪了?”他看了看我的臉色,又笑了,歡喜道,“嗯,看你今天的氣色倒好呢。”
我臉上卻一點笑意也沒有,淡淡道,“臣妾去了永巷。”
“永巷,你去那裡幹什麼?”英宏皺起了眉頭。
我擡眼看向他,索性坦白,“我去尋逼死我孩兒的仇人,我要讓那個賤婢償命。”
他的眉頭一鬆,臉上恍惚浮起一陣深深的傷痛,然而他很快恢復過來,憐惜心疼的道,“那個賤婢肯定是不得能活的,只是,你身子不好,又是這麼大的風雪,犯不着自己親自跑一趟,只管吩咐了就是了。”
我屈身跪下,咬牙堅定道,“請皇上恕臣妾任性,只是,臣妾一定要親手了斷這個賤婢,以慰我睿兒在天之靈。”
英宏一把拉起我,“說就說,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他稍有遲疑,“睿兒?”
我流下淚來,“當初陳容華要偷帶孩兒出永巷時,臣妾給他起了這個名字,叫英睿,”我想到睿兒,不由更是傷心,“我盼着他長大後,能像他的父皇一樣,做個英明睿智的人,按理,這名字該是他在滿月時,由他的父皇來起纔是,可憐我的睿兒,他竟沒這樣的福氣。”
我捂着臉嗚咽不已,英宏將我環在懷裡,聲音也帶了嘶啞,喃喃自語道,“英明睿智,真是……好名字……”
他擁着我的手上一緊,復又嘆了口氣,道,“皇后她……她到底也已經受到懲罰了,那起子黑心奴才們,朕也不會放過,凝霜,你不要再傷心了。”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我心裡更是覺得刺得發慌,當下雙淚交流,“是臣妾身上的肉,臣妾怎能不傷心,”我一指外面掛着的燈籠,憤然道,“皇上請看,皇長子沒了,可這宮裡依舊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沒有哪一個人是把他放在心上的,這叫臣妾這個做孃的瞧了,心裡能不生刺?”
外面,楊阿亮正帶着人在往下摘取,我悲慼無比道,“別處臣妾管不得,只能在自己的地方給孩兒盡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