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她嘆了口氣,“往日奴婢勸主子力爭上游,不過就爲着要求得皇上的僻佑,可現在想來,只要進了這宮裡,得寵也好,不得寵也罷,總歸,都是不得清靜的。”
她的話說到了我的心裡,我撫着尚平坦的小腹,凝神想了想,“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唯有防這一條道兒了,外面送進來的東西,管它是什麼,全都收起不用,吃食上你讓小福嚴格把關,恩,再有,前兩天我才走,瑾貴妃後腳就到,想來,咱們這裡是有內奸的了。”
說到這裡,我的臉色已經冷得如冰。
蔣秀神色一凜,“奴婢也正想到這個,正要跟主子說呢。”
“你說,會是誰?”
英宏來時,我正坐着發呆,他見我神色戚然,吃了一驚,我故意顧左右而言他,不肯說的樣子,果然,他有點惱,喚了蔣秀小青進來好一頓訓斥。
“主子,是爲趙主子和瑛小主的事兒傷心自責呢,”蔣秀機靈,回道。
英宏皺了眉,“她們怎麼了。”
我將事情細細的說了一遍,泣道,“此事原本爲臣妾而起,她們只是心懸臣妾安危才做出那樣舉動來,如今,眼見她們受罰,臣妾心裡……”
英宏笑了,“這值得什麼,偏你這樣上心,朕下旨免了就是,你們姐妹和睦,當爲宮裡衆妃典範,這樣很好。”
“臣妾替她們謝過皇上,只是,皇后責罰她們也是有道理的,皇上貿然下旨,只怕皇后的面子上不太好看。”
英宏聽了,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那朕就親自去討她個示下吧,這樣子,你可放心了。”
見我破涕爲笑,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撫着我的頭髮佯嗔道,“以後有什麼只跟我說就好了,可不許一個人弊着。”
此次狩獵比武,朝內新選衆多棟樑,事物相對的繁多起來,英宏只坐了一會兒,就帶着歉意走了,紫芫她們的事情已經解決,我樂得清靜,也就安然的看着他離去。
拿起一本詞集,正閒閒的看着,簾子一挑,剪冰進來回道,“雪燕窩燉好了,主子現在要用些麼?”
我點點頭,“你端進來吧。”
她依言出去,迴轉時手上託着一個雪白的官窯小碗盅,我頭也不擡,道,“先放着吧,”剪冰道,“主子還是趁熱喝吧,涼了就不好了喝了。”
我定定的看了看她,笑了起來,“恩,你說的有理,”拿過來用小調羹舀了纔要喝,又停住了,“早上有碟子什麼糕兒的,我瞧着不錯,這會子倒想吃兩塊,你去取來。”
剪冰答應着,卻不立時就走,我舀了一口燕窩送進口裡,擡頭見她還站着,我也不說話,直對着她皺起了眉頭,她這纔出去了。
她纔出去,我張口將口裡的燕窩吐出,端起那碗,徑自傾倒進腳邊的唾盂裡,心裡的憤怒灼如火燒,小青在邊上也看出點什麼來了,沉着臉道,“小姐,她………”
我輕抿一口茶水漱了口,陰着臉兒,“先別動聲色,”我閉了眼睛,無力之極,“但願是我多想了。”
這時,剪冰端了一碟糕進來,我強忍住心裡的怒氣,不動聲色的拈了一塊放入口中,冷眼看着她的表情,她瞄了一眼小几上的空碗盅,神色似頗爲複雜,一言不發,將那碗兒收了。
待她出去了,我的臉才冷了下來,小青單純,只傻塄愣的看着我們,我死命的吸了口氣,道,“去,叫秀兒來。”
蔣秀進來後,我讓小青將剛纔的一幕細細的說於她聽,待小青說完,我嘆了口氣,“這些並不能就說明她有什麼,只是如今淺梨殿出了內鬼是事實,不論是誰,免不得都要上點心了。”
蔣秀仔細的想着剪冰平日的行爲,也有些不確定起來,“主子前兩日不在,她倒比往日殷勤,端茶送水全都是她,雖然只是送到門口,可現在想來,確實有些不對呢。”
“是這樣的嗎?”我的手已經漸漸的冰冷了,心底像是傷心又像是失望,我頓了頓,道,“叫裁雪來。”
裁雪扎巴着溼淋淋的兩隻手進來了,我一看她的樣子,心內一動,當下惱怒的抓起茶碗,狠命的往地下一慣,怒目指着她,“你這是什麼樣子,這就是你在主子跟前兒的規矩嗎?”
我氣得直抖,“你們一個個的,都要爬到我的頭上去了,眼裡,還有我這個主子嗎?”
我向來待人和氣,她們平時在我跟前也是隨便慣了的,可此時,我猛不丁的發這樣大的火,裁雪萬沒想不到,當時就愣了。
蔣秀小青全都跪下,裁雪這纔回過神來,嚇得撲通跪倒,眼淚直流,兩手卻依舊扎巴着忘了放下,哭着求道,“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她嚇成這個樣子,我心裡微微不忍,口裡卻恨聲道,“你知道錯了,那你說說,你錯在哪了?”
“啊,這,這個……,”可憐裁雪這會子嚇得頭暈,哪裡能夠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只一個勁兒叫饒命。
“你整日的偷奸耍滑,打量我都不知道呢,前些時見我被禁足,你就影兒也不見了,端茶送水的都是剪冰,可是我被貶了,就使喚不起你了?”
我這話說的極重,裁雪魂都飛了,忙撲過來抱了我的腿,哭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冤枉。”
我黑着臉冷冷的看着她,她的臉上被淚水衝得花一道黑一道,小臉兒上狼狽不堪,“每次主子要什麼時,總是剪冰姐姐搶着送,說這些天主子心裡不好受,奴婢年紀小,怕奴婢伺候不周到,要惹主子生氣,奴婢想着她說的有理兒,就依了,絕不是見主子被禁足,奴婢眼裡就沒了主子,奴婢若是那樣拜高踩低的人,天打五雷轟,出門就掉水裡淹死,吃東西被噎死,喝水被嗆死,晚上走路遇見鬼,被鬼掐死……”
她急着要表白自己,一連串兒的發誓,我好氣又好笑,心裡卻是明白了,只故意嘆道,“罷了,我信了你,起來吧。”
裁雪哪裡肯信,還是不敢起來,只哀哀的哭着,邊上蔣秀喝道,“主子已經饒了你,還不快謝恩麼?”
她這纔信了,連連的磕了好幾個頭,感激不已,我心裡不捨,臉上也不露出來,只淡淡道,“下去做事吧。”
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我叫進來罵了一頓,還帶着萬分的感激抹着眼淚出去了。待她一走,我撲哧笑出聲來,“這個孩子,唉,也是老實的很,秀兒,你回頭找個機會拿點銀子賞她一下,剛纔可真是委屈了她了,我倒真是不忍心的很。”
蔣秀點了點頭,“主子仁厚,她不會記恨主子的。”
我想到剪冰,心裡的怒氣又升了起來,怨聲道,“我倒不知道自己平日爲人是怎麼樣了,在我身邊,我當自家親妹妹待的人,竟然就……”
小青勸道,“小姐先別生氣,就這些,並不能說明剪冰就怎麼了啊。”
我的氣稍平了些,“你說的對,我也不能平白的委屈了她,既然如此,我就試她一試。”
第二日,皇后將紫芫和瑛兒傳去寧瑞宮訓話,然後就免了她們的責罰,紫芫和瑛兒出了寧瑞宮,直接的就來了我這裡,我早料到她們會來,命人備了些吃食茶水,早早兒的等着。
她們一見我,眼圈就紅了,紫芫拉着我的手,泣道,“姐姐受苦了。”
我擁着她的肩,一手又拉了瑛兒,心裡恍若已經很久沒見般,一份生死相融的感覺滿滿的溢出心頭,口裡卻嗔她們道,“我不是叮囑了你們再莫要來麼,怎的不聽……”
我哽咽難言,紫芫搖頭,“我們怎麼能放心呢,本只想遠遠的看你一眼,可連着來幾次,都不見你,連聲音都聽不到,我們哪能不急……”
她此時又是歡喜又是委屈,瑛常在也道,“那天我們在門口鬧的那樣兒,也不見你有出來,按姐姐的性子是絕不會這樣的,趙姐姐一急,就動了手了,對了,姐姐,你那幾日到底是怎麼樣了?”
我頓時被問住了,出宮的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她們說的,這倒不是不信她們,而是實在干係重大。邊上蔣秀過來道,“我家主子那幾日病得昏昏沉沉,外面怎麼鬧,主子也不醒,奴婢都急得命快沒了,還好,老天保佑,總算是好了。”
我忙順着她的話,道,“我也是醒來後才知道的,只苦於出不去,”說到這裡,我深深的看着她們,“我,我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兩位妹妹竟如此待我……”
“姐姐說的什麼話,在這個地方,我們再不相幫着,以後的日子,可還怎麼活……,”瑛兒忍不住落淚。
一句話惹出了我的傷心,我的淚又洶涌起來,半晌,紫芫忽的破涕爲笑道,“姐姐如今有了龍裔,可是天大歡喜的事兒,我們大家都該高興才死,怎麼都哭過不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