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哥笑着點點頭,“還沒!我想先來告訴勤額娘,勤額娘高興嗎?”
他違反了儀制的規矩,先來了翊坤宮而非承乾宮,陳文心能高興得起來嗎?
只怕現在佟貴妃在承乾宮焦急盼望,聽到二阿哥先來了翊坤宮的事兒,會恨不得活吃了她吧?
她哭笑不得,“太子可知道,按照規矩,你一回後宮是先要去拜見你額孃的。先皇后已逝,太子應該先去拜見養母佟貴妃。”
二阿哥比旁人想象的更加聰明,他的思想有時候成熟得令陳文心都很驚訝。
所以,她相信二阿哥心裡是有決斷的。
二阿哥壓低了聲音,“勤額娘,你生氣了嗎?我不想去見佟貴妃,在我心裡,勤額娘纔像額娘。”
他知道按照規矩要先去給養母佟貴妃請安,可他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歡喜。
在他如此歡喜之時,他只想和真正喜歡的人分享,而不是一個令他討厭的養母。
陳文心很理解他的心情,被冊立爲太子,換做任何一個皇子都會歡喜瘋了的。
二阿哥年紀還小,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也是尋常。
陳文心也壓低了聲音,避着衆人的耳目道:“勤額娘替你高興,真的。只是國禮不可廢,你聽我的,現在馬上去承乾宮給佟貴妃請安。”
二阿哥點點頭,“勤額娘放心,胤礽不想連累你。我這就去承乾宮,就說是沒聽清安達的話,不知道要先去給養母請安。”
這個理由面子上也勉強過得去,佟貴妃也不至於太過下不來臺。
她倒也不是怕佟貴妃爲此記恨她,只是皇上現在有心要示好佟佳氏一族,二阿哥鬧這麼一出怕是壞了皇上的大事。
既然二阿哥肯去給佟貴妃請安,想來也無妨了。
她看向二阿哥身後衆多的宮人,還未開口,二阿哥笑道:“勤額娘放心,胤礽的奴才,都聽話得很。”
他們是不會在佟貴妃面前亂說話的。
旁的不說,就轄制奴才這一點上,二阿哥的確有王者風範。
不像別的小主子一樣,被奴才掣肘。
“好孩子。勤額娘給你備了剛做好的點心,叫奴才們拿上,餓了就吃些。”
白露聞言,忙把陳文心準備的那些賀禮和點心都拿上,交給了二阿哥貼身的一個太監。
“勤額娘放心吧,我就去了。”
他說罷行禮告辭,快步走出了翊坤宮。
太子儀杖再次浩浩蕩蕩地行在宮中,這回是開往承乾宮。
陳文心瞧着他離去時大步向前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像皇上。
其實二阿哥除了嬌慣些,也不比四阿哥差什麼。
想到日後他竟會經歷被皇上二廢二立的慘劇,她心裡就有些酸楚。
“太子真是個好孩子呢,他惦記着主子待他好,所以一進後宮就往翊坤宮跑。”
白露見陳文心面上隱隱有些憂傷,想來她是對於太子此舉十分感動吧?
陳文心斂起了神情,只淡淡笑道:“他雖有孝心,只是這樣一來等同於在打佟貴妃的臉,佟貴妃怕是又要氣壞了。”
“有大嬤嬤在,主子現在何
必怕佟貴妃?”
大嬤嬤比所有人都更希望佟貴妃死,有大嬤嬤在,她一定會把佟貴妃的所有行動都告訴陳文心。
她就等於在承乾宮裡放了一道護身符,不必再擔心佟貴妃的出手。
她搖搖頭,“大嬤嬤此人不足以信賴,她能背叛從小奶大的佟貴妃。若是有旁人收買她,她背叛咱們也是有可能的。”
“主子這話有理,只是她已經背叛了一個主了,還想再背叛一個嗎?”
想來大嬤嬤也沒有這個膽,況且這宮裡,還有誰值得大嬤嬤爲之背叛陳文心的嗎?
那隻能說,大嬤嬤也太不會審時度勢了。
佟貴妃復了位,掌管後宮的職權自然也恢復了,惠妃手上的鳳印又移到了佟貴妃手上。
加上二阿哥被立爲太子,惠妃的念想也徹底沒了。
她現在纔是最爲煩惱擔憂的人吧?
“白露,咱們去長春宮瞧瞧惠妃吧。方纔給太子帶去的糕點,可還有麼?”
“多着呢。主子要帶些去給惠妃嗎?”
“是啊……”
陳文心笑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如此美食,怎好獨享?”
她也是時候,該去安安惠妃的心了。
她沒有乘攆轎,只是慢慢地走着到了長春宮。
今日宮中因爲立太子之事而喜氣洋洋,張燈結綵。
長春宮似乎絲毫沒有被這種氣氛感染,顯得比平時更寂靜幾分。
管事太監迎上來,打了個千兒,“奴才請勤妃娘娘金安。”
“免禮。惠妃姐姐的病可好些兒了麼?”
自打立大阿哥爲太子的請求被皇上駁回並且斥責後,惠妃就一直纏綿病榻。
病從心起,如今二阿哥被冊立爲太子,惠妃的病只怕更嚴重了。
果然,那太監面上露出些許難色。
“奴才不敢胡說,娘娘進去瞧瞧就知道了。”
他說着在前面引路,一直把陳文心引到正殿之外才告退。
裡頭早有宮女迎出來,“請勤妃娘娘金安。我們主子正盼着娘娘呢。”
惠妃這裡門庭冷落,怕是不管誰來探望,宮女都會這麼說吧?
她進了內室,只見惠妃衣裳妝容俱整齊,靠着窗斜斜坐着。
見陳文心進來,她笑着起身相迎,二人互相行了禮。
她的面色還有些蒼白,想來是真的病了。
“惠妃姐姐臉色這麼難看,怎麼不去牀上躺着?”
惠妃笑得有些苦澀,“有勞妹妹惦記。再怎麼躺着也是如此,倒不如起身呢。”
“想來姐姐病中胃口不佳,我特意帶了些精緻的糕點來,姐姐嚐嚐。”
惠妃一見那些糕點果然香氣四溢,瞧着精緻可愛。
她便夾了一塊,尚未入口,只聽陳文心道:“方纔太子來翊坤宮,我也給他帶上了一食盒。”
惠妃的銀筷在半空中停了停,太子兩個字觸動了她敏感的神經。
陳文心自顧自地嚐了半個,彷彿沒看見惠妃的異常,似是對糕點十分滿意般微微點頭。
“如今二阿哥被封爲太子,佟貴妃復位,承乾宮
倒比我剛剛入宮之時還要風光呢。”
她剛剛入宮?
惠妃的思緒被勾到了久遠之前,她剛剛入宮之時尚未成年,看起來又年幼又清冷。
她第一次出現在衆嬪妃面前,還是個小小的常在。
如今的她已然是和自己並肩的妃位,清冷的神情換了笑意,周身也多了一份威儀。
唯一不變的,還是那傾國傾城的美貌。
惠妃手中的銀筷緩緩落下,她終究是沒有吃那塊糕點。
“旨意一下,想必惠妃姐姐的鳳印已經移交到承乾宮了吧?”
惠妃有些尷尬,“是啊。佟貴妃被二奪鳳印,沒想到還能再回她手。”
“姐姐沒想到麼?我早就想到了。”
陳文心嗤笑,“我兄長以三品武冀將軍之職、科爾沁一戰之功,便可讓皇上晉我爲妃位。惠妃姐姐想想,那佟國維,佟佳氏一族,又是如何功高啊?”
她這話說得巧妙,一則自謙自己的妃位只是陳文義用軍功換來的,而非皇上寵愛。
二則對比突出佟佳氏一族的強大,讓惠妃明白佟貴妃的倚杖。
“妹妹的意思是,只要佟佳氏一族還深受皇上倚重,皇上就絕不會動搖佟貴妃。是麼?”
“就是這個道理。別說佟貴妃了,太子之位,不也是如此麼?”
復位佟貴妃是因爲佟佳氏一族,那立二阿哥爲太子,自然是爲了赫舍裡一族了。
惠妃皺起了眉頭,陳文心的話提醒着她,她的出身低微對大阿哥毫無幫助。
甚至,大阿哥不被皇上立爲太子,就是因爲她母家的低微。
陳文心嘆道:“偏偏皇上還把二阿哥和佟貴妃聯繫在一起,讓他們成爲名義上的母子。這下好了,承乾宮的勢力,再不是你我可以企及的。”
惠妃自己也知道,在她執掌鳳印這段時間來,佟貴妃對她已不如從前敬重。
甚至,佟貴妃在嫉妒她,記恨她。
就好像是她費了什麼手段,強行奪走了佟貴妃的鳳印似的。
實際上惠妃根本什麼動作都沒有,只是佟貴妃被降位,她就成爲了宮中最尊的嬪妃罷了。
現在佟貴妃復位,難免要給她難堪。
佟貴妃和陳文心一向敵對,她一朝復位,想來陳文心的日子也不好過。
惠妃一下子就明白了陳文心來看她的用意。
她不是忘記了自己在宜貴人之事上,有意奪權的事情。
只是這點小小的摩擦,畢竟還不到爲敵的程度。
現在太子之位已定,鳳印也不在她手中,她再白白給自己樹一個勁敵,就太愚蠢了。
既然如此,她們只能結盟來對抗佟貴妃。
“你我雖不如佟貴妃位高權重,在這後宮裡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只要你我姐妹齊心,想來佟貴妃也不敢有何動作。”
惠妃此話一出,陳文心算是鬆了一口氣。
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妹妹一直是和惠妃姐姐同心的。這話我也會告訴德嬪,告訴章貴人和衛常在她們。”
惠妃會意,露出了笑容:“我自然也會告訴榮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