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 蕭玉含屈
陽光下,聶紫寒輕輕一笑,脣瓣的笑容帶着的那股邪氣兒越發加深了。
他眸子裡,亦是透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蠱惑:“世子性子純善,連那等奸滑的婦人亦是心生同情,只是那個婦人,卻也是個厲害的,巧言令舌,瞧着嬌嬌柔柔,彷彿十分可憐,可是實則,卻也是辜負了世子那一番同情憐憫之心了。”
趙離眼神不斷加深,似乎萌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他本來蒼白的清俊容顏上,卻也是禁不住透出了一股紅暈,眼神變得那麼的古怪,是了,聶紫寒說的一點兒也沒有錯。自己同情她,可是她那份楚楚可憐也只是假裝的,原本就並不真的。其實她一句話兒也沒和自己說過——
聶紫寒瞧着他,瞧着這個懦弱的世子,就不知道這個秉性柔弱的世子,可亦是會變成什麼樣兒。
公堂上,方炳仁聽聞了納蘭錦華那些個言語,面色亦是不由得變了變,變得亦是說不出的古怪。那歐陽素原本亦是清流之女,故此素來亦是瞧不慣姚雁兒那等出生女子。偏巧宮宴之上,姚雁兒又是一身極華麗的衣衫,瞧着就是極爲光彩奪目。又因姚雁兒的巧舌,反而得了蘇後賞賜。方炳仁亦是隱約聽聞些個,無非是清流和勳貴之爭。誰讓李竟身爲侯爺,雖沒什麼十分要緊的功績,卻也是極得寵的。只是這些個話兒,方炳仁卻也是不好說出口,背後更隱隱透出了些個冷汗,不由得想起那秦御史等人跪宮門諫言之事。又或者李竟瞧着雖然是爲了個婦人,暗中竟與那清流相爭,鬧出了這麼大聲勢?
且又自從方纔開始,趙青面上更是禁不住添了些個愕然。原本以爲自己一手策劃,誰想竟然是別人計劃之中。那個歐陽素,是什麼樣子的女子,竟又將她給算計了去。
趙青禁不住捏緊了手掌,此事李竟彷彿是清楚的,他卻也是不動聲色,竟似將自己也是算計其中。
“那位歐陽小姐,許了我財帛,和我說了這個計策。且她又不知從何處知曉了納蘭玉之事,於是讓我攛掇蕭玉,只說了這麼些個話兒。我原也不相信,蕭玉能如此狠心,爲了兒子舍掉那個女兒。可她竟然也是肯了,我亦是吃了一驚。”納蘭錦華瞧了蕭玉一眼。
蕭玉臉亦是白白的,好生不是滋味,心裡將納蘭錦華恨得也跟什麼似的。她原本也是沒如何將納蘭錦華放眼裡,只是將這婦人當棋子。然而納蘭錦華竟似什麼也知曉,竟然合着外人一道,一併圖謀算計自己。
姚雁兒漸漸平復了心裡的驚訝,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歐陽素,不過是個有些心計的內宅女子。雖她口口聲聲,將國計民生掛嘴邊,卻也不過是個沒什麼見識的內宅女子罷了。這般嚴密陰狠的手段,這般顛覆是非,嘲諷倫常的陰謀作風,實在不像這麼一個女子能擺佈出來的。姚雁兒心裡頭隱隱就有個影子,那就是聶紫寒。
只這時,一名衙役亦是面含異色,匆匆而來,在方炳仁耳邊低語幾句。方炳仁面色頓時變了變,嗓音亦是微微一沉:“原來這歐陽小姐,如今竟也被勒死在府衙跟前的馬車之上。”
姚雁兒啊了一聲,更覺得一股子寒意順着背脊蜿蜒而來。忽而一雙手臂卻也是挽住了她纖細的腰身,姚雁兒垂頭,頓時觸及了一雙火熱的眼眸。姚雁兒嬌嫩的臉頰更似微微一熱,輕輕的扭過了臉孔。是了,自己如今,卻亦並非一個人。
納蘭錦華只是微微吃驚,卻也並不如何在意。歐陽素一個妙齡女子,哪裡來這麼多消息,背後的人不是她親爹,就是她的情郎。現在事情露出來,歐陽素被人殺了,一點兒也不奇怪。蕭玉卻是受了驚嚇,一張圓圓的臉更似白白的。她素來也是個有心思的,如何知曉,自己竟然也是被人算計了。只是如今,自己卻又能如何?陛下大約也是容不得納蘭玉之事,且自己待女兒如此薄情,別人可也都是知曉了。
只這時,納蘭明瞧着別人不注意,卻也是悄悄過來,驀然就掐住了蕭玉的手臂了。
蕭玉一時之間,心裡倒是微微發暖。只覺得這個夫君,素來也是隻知道花的,待她也不如何的好。當初自己嫁了他,亦是受了許多閒氣,被那些個美妾弄得心裡十分不自在。只如今,蕭玉倒也是添了些個說不盡的酸楚之意。今日瞧來,自己這個夫君倒也並不只是紈絝,且有個人護着,也是極好的。
納蘭明卻亦是在她耳邊壓低了嗓音說道:“今日之事,你自了斷,卻也是不能連累府裡。”
蕭玉方纔升起了的些許微酸心思盡數沒了,卻也是不可置信的瞧着納蘭明。這個沒良心的,竟然說出這等無情話語。且亦不必說別的,只說自己亦是爲納蘭明添了幾個兒女,他也不能這般沒良心。蕭玉嘴脣輕輕動動,眼裡盡是怒火。她原本是五姓子出身,原本是最尊貴的世家女兒,而納蘭明的這些話兒,又如何能說出口?這個狠心腸沒良心的,自己算計些個這個,亦還不爲了納蘭家?玉兒難道不是他納蘭明的兒子,竟然是這般不在意的樣兒。蕭玉脣瓣輕輕顫抖,眼睛裡亦是頓時透出了諷刺之色。
只當她是個好欺辱的?還是納蘭明真以爲自己有個好皮相,自己就一門心思貼她?她原本也不是那等好相與的。
納蘭明眉頭輕輕一皺,不等蕭玉說話,便輕輕說道:“你就不顧惜羽兒?”
這輕輕一句話,蕭玉卻也是頓時怔住了。眼瞧着玉兒也是存不住了,自己身邊只有個女兒。若武安伯府倒了,且也是不必說納蘭羽能有個好親事,只恐怕以後就與那庶民的女兒無甚差別。蕭玉不由得向着納蘭錦華望去,更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想到自己那等年輕活潑,十分可心的女兒,就會變成如納蘭錦華一般模樣,蕭玉心裡就很是不樂意,心裡更是泛起了無窮無盡的酸澀。
納蘭明瞧着蕭玉,卻也是皺着眉頭。若不是這個蠢物,這般糊塗,鬧了這麼些個事兒。若不是自己兒子,竟然是沾染了那麼些個事兒。那他又何至於得罪李竟,鬧出了這麼些個事兒出來。姚雁兒是不是他女兒,可並不是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最要緊的則是,李竟那可是聖上跟前,紅得發紫的人。
納蘭明心裡也是擔切,而他的眼,卻也是情不自禁的瞧上了另外一道倩影。那邊那人,就是與蕭氏截然不同的女子。她明豔可人,秀潤非凡,又是說不出的聰慧,出身又是極爲高貴。若不是因爲她巧妙言辭,納蘭明也不見得能捨了女兒。蕭玉與那嬌娘一比,實在是雲泥之別。
方炳仁亦是垂詢蕭玉:“納蘭夫人,如今你又有什麼話兒說?”
如今這樁樁件件,諸般證據,無不是在說蕭玉的不是。方炳仁心下亦是生了許多狐疑,亦想不到這尊貴的伯爵夫人,竟然亦是這般心狠的。
蕭玉心裡十分遲疑,只是念着女兒,到底還是不忍的:“實則此事,原本也是妾身一時糊塗。方大人,你自然知道,我這個夫君品行不端,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女子,又如何能將兒子女兒放在心上。他,他根本一點兒也是不知道玉兒的事情,只知道疼愛家裡那幾個狐媚子生的種。”
雖蕭玉是替納蘭明開脫,卻也是當衆點名了納蘭明風流不羈的事情。納蘭明心裡鬆了口氣,可是隨即內心之中就升起了說不盡的惱怒之意。這個婦人,原本也是不必說這麼些個話兒,如今她既然這般說,自然亦是刻意爲之的。
趙青已經緩過神來,也是極爲厭惡的瞧了蕭玉一眼。
納蘭明那等俊俏成熟的男子風範,已經是讓趙青微微有些動心,她自然很不喜歡蕭玉。更不必提蕭玉圓團團的一張臉,生得也是並不如何好看。這等蠢物醜物,若不是父母之命,納蘭明違逆不得,他是一定也不會娶的。雖然蕭玉嘴裡說納蘭明是個花的,然而趙青心裡已經替納蘭明開脫,覺得納蘭明不過是因爲娶了個不喜愛的,所以纔會放蕩形骸。
能有個這般俊俏的夫君,已經是蕭玉的福分,可恨這婦人自己做出了許多愚蠢無聊的事兒,卻也是仍然不肯放過自己的夫君。再瞧着納蘭明站在一邊,且納蘭明面上隱隱有些怒意,趙青心中更是禁不住生出了幾分憐愛之意。
“玉兒鬧出了那麼些個事兒,我又能如何?我舍了自己財帛,沒日沒夜的操心,甚至還怕納蘭明知曉了,我日日覺都睡不着。只我這個大女兒,卻也是心狠的,捨不得那些個身外之物,去救她的弟弟。我也是方纔被納蘭錦華那些個話語說動了,舍了女兒,去救兒子。且我這個女兒,亦是不會死。至於那徐進風父子的死,原本也與我沒什麼干係,是納蘭錦華自己動了殺心,只恨這兩個壞了她的榮華富貴了。”
蕭玉雖然言語爲自己開脫,心裡卻也是發冷,知曉單單是納蘭玉那事兒,也是已經讓當今聖上不滿了。且如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便是自己留些個顏面,也逃不過一盞毒酒一條白綾。
金生站一旁,心下亦自是忐忑,卻也是生出了許多後悔。
原本覺得如鐵一般案子,如今卻似乎也並不是這般一回事兒。金生是個精細的,亦便是心裡覺得,這樁事兒,昌平侯府必定也是做局的。原本他也是被那等功名利祿迷住了心竅,如今心裡忽而醒了,自亦是生出了許多恐懼。金生心下也是十分懊惱。
方炳仁眼見案子也是審的差不多,故此亦是將納蘭錦華收押。只蕭玉既是蕭氏之女,又是伯爵府的主母,更是生兒育女,身份地位更是不一般。方炳仁因她有誥命在身,故此亦是不好處置,只判了蕭玉先回伯爵府裡頭軟禁了去。這樁案子,這案情亦是十分離奇,方炳仁亦是上了摺子,只去問德雲帝應該如何處置這樁事兒。
姚雁兒離了公堂,隨李竟一併離去。她上了馬車,撩開了車簾子,她瞧着人羣之中的聶紫寒,就算隔着面紗,卻也是皺皺眉頭。聶紫寒目光裡頭,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淡淡的諷刺味道,刺得姚雁兒心涼。可是姚雁兒卻沒有留意到,聶紫寒身邊那個面色蒼白,容貌俊秀的青年,更沒留意那個人就是跟自己有一面之緣的誠王府世子。也許就算姚雁兒認出來了,她的心裡也是並不會如何在意的。因爲在姚雁兒的心中,趙離亦只是個怯弱入懦弱的人。她沒有留意到,趙離瞧着她,一雙眸子卻也是閃閃發光,明亮極了。
------題外話------
昨天說好了二更,水靈晚上8點回家覺得累,就準備眯一眯,然後睡一個小時左右再起來打字的,唉唉,結果一睡覺就睡到了早上噠,今天先一更,等回兒再二更哈=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