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璟專門帶進宮的自然不會真的就只是豆漿油條,太后看着油紙包中一個個被葦葉裹着的圓滾滾的東西,不免也有些好奇:“這又是什麼好玩意兒?”
“還是太后最有眼光。”
慕容璟聞聲笑道:“這是微臣特意找福熹樓的大廚做的青團,您嚐嚐?”
旁邊嬤嬤立馬取了一隻青團遞到太后面前,太后將信將疑的剝開外面那層葦葉嚐了一口,頓時眉開眼笑:“滋味酸甜,口感黏糯,真不錯。”
“這在金陵一帶算是常見的,但是到了皇城就稀罕多了,我打聽了許久才知道福熹樓的大廚做這個是一把好手,太后若是喜歡,微臣改日再多帶些來。”
“你倒是有心了。”
太后笑呵呵看着埋頭吃的開心的楚凌鑰,滿面瞭然:“只怕今日老婆子能嚐到這稀罕玩意兒還是託了凌玥的福吧?”
楚凌鑰這會兒正吃着青團滿面幸福,被太后打趣了也難得沒有回嘴,慕容璟看身邊小女人滿足得像個曬夠了太陽的貓咪,下了大功夫才把蠢蠢欲動的右手壓了下去,沒有在太后面前鬧笑話。
“皇上駕到——”
殿外宣聲遠遠傳進來,下一刻李峰屹就邁進了慈寧宮正殿,慕容璟與楚凌鑰忙起身行禮:“臣參見皇上。”
“免禮。”
驟然看到慕容璟也在,李峰屹顯然頗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恭恭敬敬給太后行了禮後才問:“小景晟侯怎麼會在母后這兒?”
在李峰屹面前,慕容璟顯然規矩得多,得了命令之後才遠遠坐在下首,躬身道:“凌鑰這些天蒙太后恩寵住在慈寧宮,臣便也來照看着些。”
“什麼恩寵,我看你怕是不想要我這恩寵吧。”
太后玩笑道:“這小景晟侯日日來陪着凌鑰不說,昨日甚至還特來向我討旨省了通報,這不一大早就在外候着了,見過恩愛的,可沒見過像這兩人恩愛至此的。”
“的確啊。”李峰屹被太后半是抱怨半是欣慰的語氣逗得忍俊不禁,笑看慕容璟:“你對凌鑰倒是上心,來慈寧宮真要比上朝還要積極了。”
“臣不敢。”
李峰屹笑笑,目光轉到桌上的油紙包上:“這又是何物?”
這下沒等慕容璟開口,太后便打趣道:“小景晟侯從外面帶進來的早膳,說是怕凌鑰在宮中吃不慣,特意讓人做的稀罕物。”
“哦?有什麼東西竟然是宮中沒有的麼?”
將李峰屹的目光轉到這邊,慕容璟忙道:“回皇上,這青團是江南金陵一帶特有的吃食,皇城的確少有,前些天凌鑰提起,臣便去尋了來。”
“還真是恩愛。”李峰屹笑眯眯看向下首夫妻兩人:“朕可還沒用過早膳呢,“不如就在這裡用了吧。”
太后也笑道:“這青團滋味還不錯,也讓你這個天天悶在宮裡的嚐嚐江南的風味。”
“幸虧臣這次帶了不少,不然倒要怠慢皇上了。”慕容璟說着起身,然後笑眯眯的指了指外面,“殿外還有些許新奇玩意兒,既然皇上來了,那便讓人一同拿進來吧。”
太后點點頭:“不錯,芷兮你去把小景晟侯的人帶進來。”
“是。”
芷兮應聲退下,慕容璟擡頭與李峰屹對視一眼,後者微微點了下頭,隨即道:“母后,我們幾人吃飯也用不着這些人伺候,都撤了吧?”
雖然不知道李峰屹此話何故,但太后還是點了點頭:“也是,你們都下去吧。”
殿中很快便只剩了他們四人,芷兮帶白止進殿放了東西之後也識趣地帶人往外走,卻被慕容璟喊住:“這位嬤嬤,這小夥計是我專從福熹樓帶過來的,有幾道菜還用得上,皇上您看……”
“那就留下伺候着吧。”李峰屹笑笑:“小景晟侯進宮用個膳倒是講究,可比得上我這皇宮了。”
“皇上見笑。”
慕容璟倒真尋了幾個稀奇菜式,幾人用完餐點,李峰屹這纔再次開口:“朕倒是不知道小景晟侯如此偏愛江南菜式——尤其是金陵菜式。”
“皇上慧眼。”像是沒有聽出李峰屹語氣中的警惕,慕容璟道:“不知這些菜品合不合皇上口味?”
“朕倒不常去金陵,自然不知道這些菜地不地道,若是金陵王……”
只是不等李峰屹一句試探的話說完,就被太后頗有些不耐煩的打斷:“皇上好好的怎麼又說起來金陵王?”
李峰屹表情一滯,很快便又換上了笑容:“兒臣已許久不見金陵王,小景晟侯這幾道菜讓兒臣不得不念起故人。”
話及此處,李峰屹的目光又轉向了慕容璟:“小侯爺如此偏愛金陵美食,可是去過金陵?”
“臣未曾去過。”
慕容璟話音未落,李峰屹下一句問話已經追了過來:“那你可見過金陵王?”
“臣領爵之後便去了戰場,及至歸朝便聽聞金陵王病重,因此未曾見過。”
慕容璟一句話說得不卑不亢:“不過說到金陵王,臣倒有一事相稟。”
“哦?”
李峰屹眉峰一挑,他就說慕容璟今日舉止有些怪異,原來在這兒等着他呢。
其實倒不是慕容璟非要繞這麼一個大圈子,只是香兒身世疑點重重,在未查清前他不好將人暴露出來,而據慕容冼所言,李峰屹定然頗爲忌憚這個金陵王,他若只貿然說出金陵王現身京城,李峰屹難免不會懷疑。
畢竟他一個新近領爵的軍侯,按理說並不清楚早些年京城大亂之事,就算真的注意到金陵王入城,也不該如此在意。
所以他只能裝作“不經意”的將這個消息說出來,至於李峰屹怎麼想,那就不是他該關心的了。
隨着李峰屹這聲疑問出口,慈寧宮中的氣氛瞬間沉凝下來,半晌才聽他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說。”
饒是慕容璟也暗暗捏了把汗,這會兒得了准許才道:“臣前些天去福熹樓討要那個金陵來的廚子,掌櫃卻說廚子被一位貴人請去了,連續幾日都是如此,臣頗有些奇怪,便派了人去查看。”
皇城中人口味偏重,而金陵菜式頗爲清淡,若嚐個新鮮還好,但應該不會有人長久食用。更何況這人能將福熹樓的大廚請動,必然是下了本錢的,慕容璟會覺奇怪倒也在理。
李峰屹點點頭,示意慕容璟繼續。
“臣派去的人只跟到了城中一處院落,並摹下了一副畫像,昨日家父確定,畫像中人卻像是稱病不出的金陵王。”
“什麼?”
李峰屹猛一拍桌站起身來,臉色難看得緊:“你確定?”
“臣未見過金陵王,但是家父說得清清楚楚,不敢有所欺瞞。”
慕容璟恭謹說完,看向白止:“畫像可帶了?”
白止點頭,從食盒底層抽出一個畫軸遞給慕容璟,後者隨即轉交給李峰屹:“這便是那人畫像。”
畫軸只開了一半,李峰屹的面色便難看到了極點,將畫軸遞到太后手上,半晌才道:“他這又是想做什麼!”
太后臉色雖然也並不好看,卻也沒有差到李峰屹那種地步,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還指望他真在金陵待一輩子不成?”
話雖如此,但許是金陵王之前給人留下的記憶並不怎麼好,這次李峰屹下意識的去看太后:“母后……”
太后卻擡手阻住了李峰屹接下來的話,道:“皇上這些年治國治軍,他金陵王饒是再並威偶勢也已經消沉了二十多年,你堂堂國君還怕了他不成?”
饒是李峰屹再怎麼不想承認,當年懲處金陵王大部分還是依靠了太后的力量,然而此次太后明顯不想插手,無奈他只能拿了畫軸告退。
而上稟此事的慕容璟自然逃不了,礙於李峰屹臉色太難看,景晟侯爺只能強壓住滿心不願跟着去了御書房。
他一大早趕來明明是想跟媳婦兒多待一會兒的好麼!什麼金陵王能不能死遠一點兒啊喂!
楚凌鑰眼巴巴的看着自家相公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最終還是沒控制住微嘆了口氣,太后笑道:“不過是分開短短几個時辰,看把你給愁的。”
楚凌鑰嘆聲道:“最近宮裡宮外都不甚安寧,也不知道這些事情什麼時候能過去。”
“是啊,總有些人不甘於平靜。”
“對了太后,這個金陵王到底是什麼來頭,我看皇上方纔像是頗爲忌憚的樣子。”
太后微微搖頭:“都是過去的事了,哀家也沒想到他還會出來。”
楚凌鑰方纔在旁好奇心大盛,這會兒自然想問個清楚,只是還不等她開口磨人,就見芷兮領了白傲霜進來。
“草民給太后請安。”
自那天查出太后服過棲霞丹之後,白傲霜便一直注意着太后的情況,簡單問了安之後便幫太后把脈,楚凌鑰頗爲緊張地看着白傲霜的面色,倒是把金陵王拋到了一邊。
好容易等白傲霜把完脈,看着對方微皺的眉頭,楚凌鑰只覺心中“咯噔”一下,語氣不免急切了些:“怎麼樣?”
棲霞丹的藥性一直沒有消失,太后的身子也越來越差,白傲霜這會兒又如此表情,楚凌鑰自然緊張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