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爲何從那一晚之後,時常到那竹林子裡徘徊,或許是因爲那裡能尋來一絲清涼?可明明時常是不悶熱的,儘管大殿裡清涼,我也總想到那一抹綠色之間去踱步,夏菡總說我不是喜歡上那個地方,而是爲了一份情癡而已。
若說我癡情倒是不假,不然怎麼會被人辜負,總被自己親近的人算計呢?但無論對誰也不會對軒轅天佑動情。也許我實在是太孤獨了,一入宮門深似海,總再難得知音。
縱然有夏菡與幻月相伴,但靈魂是得不到慰藉的,總是覺得孤獨落寞,哪怕是軒轅天佑這樣的人,能與我偶爾談論詩詞歌賦,如同往日在司樂塾裡那樣靜謐祥和的午後,我與三兩姐妹品茶談詩,描字彈琴,總覺得只要有個這樣的人就好。想到這裡,總算安慰住自己忐忑的心,原來我只是太孤單罷了。
苗疆的大隊人馬已經到了京城,臨時下榻在城郊的一處住所,只等安頓妥當,由朝廷禮部着迎接使臣親自迎進皇宮,朝見聖上。
太后這一日在慈寧宮的正殿召集各宮妃嬪及皇上皇后太妃太嬪等,自然也有宗室的親貴,輔政親王也在列。
“哀家今日叫大傢伙過來不爲別的,就爲着苗疆可汗的郡主指婚的事。再有兩日便該覲見了,可眼下這合適的和親人選還沒定下來。你們都說說看,可有好的法子?”太后斜倚在正座上,雖然消瘦了許多,面容憔悴,然而精神頭還是好的。
“皇額娘,兒子無能竟勞您爲了這事操心。”皇帝低下頭道。
“皇上忙於朝政,是臣妾無能,沒能替皇上分憂。”皇后乖覺地跟着道。
太后擺擺手,“罷了,哀家也知道此人選不好定,故而才找了大家來商議。皇上和皇后就不必這般了。”說完她擡起眼皮看了看輔政親王“老親王,可有主意嗎?”
輔政親王一直端坐着,見太后問向自己,欠着身子恭敬地道:“苗疆可汗只有這一個女兒尚未婚配,是正妃所出,又是老小,何等尊貴。因此老臣以爲非天民親王最合適不過了。”
太后也點點頭,“是啊,先皇其他的兒子基本都有福晉了,只有天民還沒有大福晉,只一個側室。”
莊太妃不以爲然,“姐姐,您忘記了?天民生性粗魯,又愛酗酒,經常酒後胡作非爲,動輒對側福晉打罵,上一次不還差點出了人命嗎?苗疆郡主是個嬌聲慣養的,哪裡受得了他的脾氣?若傳回苗疆知道我大金拿天民這樣的王爺與他郡主和親,豈不要生事端麼?”
莊妃的話本來很有道理,只是太后素來不喜歡她,而七王爺是太后一手養大的,所有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厲聲道:“他是先皇的兒子,皇帝的親弟弟,再怎麼不好也由不得你說。”
一邊的昭太嬪趕緊規勸道:“太后何苦動氣呢,太妃不過也是好意。”
輔政親王道:“其實也不非是先皇的兒子不可,其他成年尚且未指婚的貝勒世子也有幾個,只等着太后和皇上拿主意。”
太后看看外面的時辰“天還早,往日這大殿最涼爽了,許是今天人多。芬吉啊,去叫丫頭們把桌擺了,給我們準備着瓜果解渴的,一邊吃着一邊說。
”太后對隨身的芬吉姑姑道,她是太后身邊僅次於元格格的人,是最得太后歡心的。
不多時幾個小婢女搬了桌子椅凳,元格格領着幾個姑姑模樣的婢女擺着杯盞,每桌一盤水晶葡萄一盅甜湯,一份冰粥。
“太后,其實衆多貝勒裡,輔政親王的皓哲貝勒最優秀,雖然是小兒子卻不乏王爺的英武。算算也到了婚配的年紀。指了苗疆的郡主豈不好?”皇后道。
“好是好,只是郝哲貝勒畢竟爵位太低,恐怕配不上郡主呢。”莊太妃一邊道。
太后黑着臉,對莊太妃置之不理,皇后接過話來道:“爵位倒也不難,皓哲貝勒算算也該給晉封的時候了,不如趕着大婚時一併晉封爲郡王,豈不體面。也顯得我大金厚愛苗疆可汗的郡主,咱們郡王配他們的郡主豈不是美談。”
皇后以爲自己想到了好主意,她眉開眼笑的看着皇帝,軒轅天佑一臉的漠然,良久也沒動聲色,皇后自己也覺得無趣便不再多話。
太后思索片刻,端起甜湯品嚐,道:“您覺得意下如何?”太后看向輔政親王。
他站起身抱拳道:“若太后有意將郡主許配給犬子,那是我軒轅宏烈一家的福分。老夫一定讓犬子對郡主珍愛一生的。”
皇帝將杯盞一推,便站起身稱熱要回去休息,太后看了兩眼只道:“你回去歇着也好,最近操勞。李德福,帶上哀家的甜湯給皇帝,讓他回去看摺子的時候飲用。”說完對着皇帝淡淡地道:“那苗疆郡主指婚的事便這樣定了?”
皇帝幾乎是扔下手裡的珠串,道:“皇額娘操勞後宮與宗室的事情還不辛苦嗎?連前朝的事情也要您煩心嗎?郡主指給誰朕再想想!”
太后尬尷地冷笑了幾聲:“你們瞧瞧,這就是哀家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兒子……苗疆的隊伍說話就到了,皇帝可有主意?既然沒有上好的人選,哀家以爲皓哲最合適不過。就這樣定了吧。”
太后確實有些咄咄逼人,她再一次的提議完全就是命令的口吻,一點沒有迴旋的餘地,整個大殿寂靜的很,皇帝纔要開口頂撞,被送來甜湯食盒的元格格一把拉住,她的餘光掃過太后的容顏,最終將美麗的眼神落在軒轅天佑身上,她鬆開手,在皇帝的肩膀處撣了撣灰塵,“皇上的衣衫都染了塵埃了,不如回去換了。”說完是溫柔的微笑,那微笑有融化冰川的能力,皇帝眼中的烈焰被她的溫柔水澆滅了,轉身離開。
元格格把食盒交給李德福:“公公好好服侍皇上。這個吃食是太后叫給皇上的。有勞公公給帶着。”
李德福畢恭畢敬地答話,隨後小跑着出去追趕尚未走遠的皇帝。
元格格又回到太后身側,太后心裡也不舒服,自己端着冰粥喝了好幾口,元格格又道:“以往太后常教導咱們再好吃的都不過三口,不能貪多。今日反倒自己貪起涼了,這冰粥不能再用了,傷身啊。”說完把冰粥從太后的手裡接了過來。
換做旁人誰敢在這個時候去奪了太后手裡的東西,也就這個許筱元了,她微笑着拿絲帕給太后擦拭手指。輔政親王倒笑着道:“這些年了,還是元格格能調停太后與皇上之間,到底皇上還是有心
了。從前倒是老夫錯怪格格了。”
元格格還是服侍着太后,只是餘光掃着輔政親王,不緊不慢地道:“王爺這話說的可不沒有頭沒有尾。皇上最聽太后的話,何來元兒調停之說。至於王爺是否錯怪元兒都不要緊,只是別揣測聖意有誤就好。”
太后這個時候也氣色漸好,笑着道:“親王是知道皇帝的脾氣,時不時地沒來由的發作一次纔好。哀家相信您不會跟他計較。皓哲的事情暫且這樣定下。”
說着帶着衆位妃嬪又說了一會話,直到用過午膳才各自回去。淑妃期間一言不發,皇后從頭至尾一直阿諛逢迎輔政親王和宗室的權貴,元格格倒神色自若,也不多話。
“娘娘方纔看見了?那個賤人竟然衆目睽睽之下搭着皇上的肩膀,做出一副柔媚輕狂樣子。真是不知道廉恥。”齊佳氏在柔貴妃身側悄聲道,被經過的我聽了個滿耳。
柔貴妃道:“仗着太后給她撐腰,你沒瞧見皇上轉身就走了?她早就讓皇上倒胃口了。”
嵐嬪跟在她二人身邊也不說話,只是微笑着,看見我靠前走過,拉住柔貴妃的衣袖,率先開口道:“這不是冬古妹妹麼?這是去哪?不去鍾粹宮嗎?”
“乏了,就想着去御花園裡走走,尋一處陰涼的地方歇歇。”我答道,說完施禮想要告退。
柔貴妃道:“說起來,冬古貴人入宮有些日子了,除了那一次召你專夜,好像皇上再也沒臨幸過妹妹。呵呵,要說先前也很得皇上的喜歡的,沒專夜的時候還三日裡兩日叫着你去,怎的現在反倒不如從前了?”她言語之間完全是在羞辱我,也有些許的挑釁。
此時,貞妃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論入宮時日,你不比冬古妹妹久?可是皇上心裡裝着的是誰咱們都心知肚明!”
柔貴妃似乎很忌憚貞妃,倒比對皇后要謹慎,她收斂神色,滿面的不屑:“憑她是誰……”
貞妃冷笑道:“何苦自己不自在把氣撒到一個可憐人身上。”
柔貴妃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冷言道:“本宮說了這會話,累了,醉香扶着本宮回去。”說完大搖大擺地走開了。
貞妃看着遠去的多羅晴柔一干人等,譏諷地笑道:“她們還時常說我瘋了,我倒覺得她們是傻子。教化不透的蠢笨。”
我屈膝見禮,道:“多謝貞妃娘娘。”
她面無表情,只是尋常冷淡地道:“無妨,本宮瞧不慣她們的欺軟怕硬。”說完回頭看向慈寧宮的方向道:“沒想到,表哥心裡還是這樣放不下她。上天真是英明,本宮得不到的,也輪到她們嘗一嘗,現世現報倒無需本宮動手了。哈哈哈哈”說完又是一陣冷笑,她一直這樣神經兮兮的,但內心卻是極好的。
幻月跟在我身後陪着我繞到御花園的亭子裡坐下:“小主覺得苗疆的郡主會不會很美?她嫁給皓哲貝勒也不錯,是吧?”
看着她像個小老太太一樣在私下裡嘀咕着,我便笑道:“郡主美不美與你何干?她嫁給貝勒好不好又與你何干?倒是我們幻月將來會嫁給怎麼樣的一個男子呢?”
說完她丟下手裡的衣襟,捂着臉一面害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