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水一方(二)

且說一行人往澄湖行宮去了,照舊是聲勢浩大,太后與皇帝皇后在前,隨行的有柔貴妃、貞妃、伉妃、毓嬪、嵐嬪、祥嬪、淑貴人、齊佳貴人、葉貴人與我,還有二皇子、大皇子以及三位公主和自己的乳母。當然近身的宮人奴才也都隨着自己的主子一起前往。

爲了顯示天家恩德,皇帝還帶着一些朝中大臣,如輔政親王及福晉,皓哲貝勒及福晉還有天賜親王與福晉、天民親王與側福晉,以及一些宗室親眷。一行人到底先皇祭禮的時候還要多。

行宮是在京城西部三十里左右的地方,這裡依山傍水,是西山的山脈,又有澄湖之水,山中根式不乏甘甜的泉水。更爲奇妙的當屬這裡的地形,整個行宮佔地之中有高低錯落的山峰,也有地勢平緩的草原,還有貫穿整個園區的河流以及數十個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水。每個景區又各自有各自的巧妙,或是有近水挨着蘆葦的,或是有依着山峰的,或是有一片竹林之中的,或是位於百花之園的,都是各有各的巧宗。

衆人打行宮正門一入,皇帝與皇后早就安排過各自的住處,皇帝居住在仁壽殿、皇后在東宮離着皇帝的仁壽殿稍近一些叫未央宮,太后居住在樂壽堂,這裡百花爭芳,東西連着皇帝的仁壽殿與長廊,離着皇后的未央宮也不遠。堂前是鏡湖,後面則可以一覽遠近錯落的山區景色。是整個行宮最好的所在。

貞妃被安排在最遠的採蓮堂,那是繞過鏡湖的另一片水域的一端,與大小宮殿離着都遠些,要有船來才能通行,這樣安排可見太后與皇帝對她的厭棄,但她自己當真樂得自在,一來遠離後宮的嘈雜,二來還樂得自在沒有拘束的。柔貴妃居住在芙蓉館、伉妃居住在聽風閣、祥嬪住在貞女樓、嵐嬪住在憐星閣、毓嬪紫薇齋、齊佳貴人太平館、淑貴人渡月堂、葉貴人枕霞閣、我則住在離着如意湖最近的一處蘭香水榭的一處三進院落。

這裡雖然遠離其他幾處宮殿,離着皇帝仁壽殿也有些距離,但是這裡緊鄰着如意湖,還有一處極好的瀑布之景,院落之中變種這蘭花,聞着清靜幽微。

大殿前是青銅所製造的大缸,裡面養着五顏六色的金絲鯉魚,院落裡東西偏殿之後是一望無際的竹林,倒有些像皇宮之中的碧波潭後面的竹林子。

大殿裡是漢白玉的地板,雕刻着盤龍祥雲的楠木柱子,房頂是各式的彩繪,寢殿裡裡外外足足有十餘口冰缸,裡面的冰已經被雕刻出各式的花樣,有蝶戀花的,有鯉魚躍龍門的,有花卉的,還有鴛鴦的。寢殿裡是竹子製成的簾子,窗戶上也是用明紙糊了,又帶着竹簾子的。寢殿裡所有的鋪蓋都是真絲錦緞一類的。最最難得要數皇帝送我的一個坐墊了,全部使用上好的青玉製成薄片一片片串聯而成的。觸骨生涼,而且還十分舒適。

“皇上對小主真好,這個蘭香水榭最最合適小主住着,這裡既遠離喧囂,且有竹林還有如意湖,想來小主悶倦的時候,也有地方玩去了。”幻月一面說一面爲我收拾衣裳。

最難得的還是皇上賜給小主的這個青玉坐墊,真真是一擲千金呢。這樣好的玉用來做坐墊可見皇上多在意咱們小主了。”玳曼也是一面說一面忙着打點行李。

“咱們的這裡確實很好,正好清靜自在,叫我安心養着,我方纔一眼就瞧見如意湖上的瀑布,真真好看,藉着陽光便可以看到七彩之虹。那瀑布一瀉千里,看着就覺得涼快呢。”說着我便解開了衣衫的扣子,汗津津的已經很難受了。

夏菡早就打來了梳洗的清水“小主還不知道吧?這後面的如意湖還有太后的樂壽堂前面的鏡湖都是源自西山之中的地底之水,那水纔是最奇的。”

我問道:“哪裡奇了?”

夏菡又道:“這水天然就有溫度,竟然十分溫暖呢,每每冬日裡還可以看見泛着的熱氣呢。聽人說,這裡的水質極好。”

“當真有這樣的事?”我笑着。

“怎麼就沒有呢?皇上對小主多麼用心呢。”夏菡一面說一面對我笑着。

我便在蘭香水榭住下了,皇帝傍晚的時候過來,見我收拾妥當又問:“可還缺什麼少什麼麼?這裡不必再宮裡一應什麼都是自己用慣的,若是覺得短什麼就跟皇后去說,或者直接告訴朕。”

“臣妾這裡什麼都不缺,就缺一樣。”我嬌笑着。

“什麼?”皇帝正色的問着。

“臣妾這裡有竹林,有溫泉,還有瀑布可以一觀彩虹之魅力,大殿裡也是一應都準備的精緻妥帖。可是最缺一個和宛兒一同坐臥看景色,秉燭夜話之人呢。”

皇帝用自己的手指颳着我的鼻骨,然後無奈的笑着道:“淘氣鬼。朕近日朝政繁忙,雖然到了這裡到底也不能躲閒。還是有忙不完的政務,少不得要冷落你些。”

“臣妾和皇上說笑的,臣妾自然不會介懷皇上少來臣妾身邊的,皇上是萬人的皇上,臣妾斷斷不敢獨享皇上的恩澤,再者,臣妾知道皇上即便是案牘勞形也會時常惦記着臣妾,與其只爭朝暮,不如彼此牽掛於心的好呢。”我一面說一面將先前繡的小小的肚兜拿出來。

“皇上看,這個紋樣可好嗎?”我笑着道“不知道腹中的孩兒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不管皇子還是公主,臣妾覺得這花色都合適,又很大方。”

“朕希望是個皇子。若是皇子朕必然會愛他,將來傳位於他。”皇帝一面正色着說。

“臣妾不希望是皇子。”我笑着看着手裡的小小紅色“臣妾希望是個公主,和飛蘭一樣可愛貼心就好。皇上的位置太難了,臣妾不願意自己和皇上的孩子經歷殺戮和爭鬥,臣妾一生都不在意名分地位這樣的虛無的東西,臣妾只希望咱們的孩子能夠和臣妾與皇上一樣,最終能和自己的心愛之人長相廝守,縱然農耕下作也無妨,此生也不算虛度了。”

“人人都攀附皇權,渴望自己的孩兒能夠繼承大同,怎麼你偏偏這樣無慾無求呢?你可知道正是你這樣無慾無求,對什麼都不在乎,越發叫朕心疼,朕越想把自己的所有

都給你。你可知道?”皇帝炙熱的眼眸早就把我融化了,我的身體再次癱軟在他的懷裡,他輕輕的撫摸着我的髮髻。

“臣妾不要皇上的給予賞賜,臣妾只要皇上這個人,這顆心就夠了。其餘對臣妾都是無用的。縱然皇上如今是君王,哪怕皇上是個農夫,臣妾也願意隨着皇上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看着外面的豔陽,雖然大殿裡的冰盆已經很多了,但是我們之間炙熱的情話已經將我燃燒的火辣辣了。

這個時候皇帝又道:“太后每每都說朕專寵於你,說朕冷落了後宮衆人,太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哪裡知道你的好處?哪裡知道你的多情與溫柔?又哪裡知道你待朕的一顆心是多麼的珍貴呢?朕覺得後宮諸人,人人都是因爲朕的皇權,因爲朕的恩寵纔在意朕,她們爭得是恩寵卻不是朕,只有宛兒不一樣。你是在意朕的人和朕的心。朕好愛你啊。”

說着他忘情的要吻我,我笑着攔住他的脣,然後道:“皇上又要忘行嗎?這會子青天白日的,一會奴才進來像什麼呢?”我一面小一面摸着他的臉頰,然後悠悠的道:“皇上,您瘦了,可是夏季辛苦嗎?更要叫人擔心了。”

皇帝拉住我的手又道:“你可知道朕爲何給你這個住所嗎?”

我道:“因爲皇上知道臣妾喜歡清靜,又喜歡水汽和竹林蘭花的緣故嗎?”

皇帝擺擺頭道:“這後面的如意湖是西山中的泉水,水質清透,最難得的是它上面的瀑布,每每漸起水汽,瀰漫到你的蘭香水榭裡甚是滋潤。朕第一次到這裡,這才竣工,朕就瞧着這個地方隔着如意湖,看着這個殿宇,不覺得就想起一句詩經裡的話,當時便覺得那句話裡的人就是宛兒你。”

“什麼?”我道。

皇帝笑着道:“你熟讀詩經,竟然不知道朕要說的是哪一句嗎?”

“詩經中好的句子頗多,臣妾又哪裡能猜到皇上心中所想呢?”我笑着又道“皇上只管說就是,偏還賣關子那臣妾打趣做什麼呢?”

皇帝終究笑了道:“詩經中有一句很好,‘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悽悽,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宛兒,你在朕的心中就是哪一個讓朕癡迷思之如狂的伊人,你時常叫朕覺得,你是那樣的完美,幾乎就是一個神女一般,與你相比朕卻是那樣的平凡。你臨風而立,你低頭思索的時候,你難過的時候,你喜悅的時候,都是那樣的美麗,朕時常覺得你的美好是那麼難得,朕很怕失去你。”

我的心再一次被融化,他的心裡我太完美了,而本身的我實際不是這樣,想着若是他知道我本來的面目他還會這般愛我嗎?他還會覺得我就是他的伊人嗎?

“皇上,臣妾沒有您說的那樣好。”我含淚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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