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密密的小雨靜靜地灑下,將整個皇宮染上了一層憂鬱的色彩。
一臉疑惑的小靈子在御書房外看着那細小的雨滴怔怔出神,剛纔皇帝抱着景妃進來的時候,臉上盡是溫柔之色,着實把他嚇了一跳。想想看自己自從侍侯皇帝以來,還從未見過皇帝露出過這種滿面疼惜的神色。
“這個景妃娘娘還真是厲害耶。”小靈子八卦地想着,“皇上居然爲了她,連早朝都沒上。嘖嘖,看來以後我得努力地拍她馬屁了。”
笑得一臉燦爛的小靈子在看到大臣們滿臉擔心的神色時,頓時止住了笑,擺起了一本正經的樣子擋在御書房的門外。
“皇上有旨,今日不早朝,各位大人請將奏章交給奴才就可以了。要是沒什麼大的事,請各位大人各自打道回府吧。”看着大臣們疾步地向御書房靠近,小靈子已急不可耐地高聲宣旨。
大臣們面面相覷,把手裡帶來的奏章交給了小靈子後,一個個均是滿面疑惑地離開了。只有宰相歐陽郡大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在將奏章交給了小靈子後,他忙叫住了一個滿面英武的人。
倆人相互使了個眼色,便一前一後地隔着微小的距離小聲地交談道,“霍元,今日的事,你有什麼看法?”
有着一臉剛毅線條的霍元大將軍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皇上做事,自有他的道理,霍元不敢擅自揣測聖意!”
宰相大人輕嘆一聲,“你還在怪雲湄?可是,你也不想想,雲湄一向心高氣傲,她怎能忍受一個青樓女子與自己爭奪丈夫?”
霍元沒有再說話,可是那兩道濃眉卻越發地擰得緊了些。宰相大人捋着鬍子,退到霍元的身旁低聲道,“不管你心裡對雲湄有多少的怨恨,這事既然策劃了那麼久,就絕不能讓它胎死腹中!”
“還有,當今的景妃娘娘可是越發地受寵了。老夫的寶貝雲芷恐怕也在不久之後成爲堂堂的玄親王妃!”
沒給霍元回話的機會,宰相大人踏在已有些潮溼的大理石上,頭也不回地走掉了,留下了一臉凝重之色的霍元呆怔在原地。
細小的雨滴滑落在他英俊的臉上,讓他感到微微的涼意。最近的天氣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三天兩頭的下雨。霍元聳聳肩,思緒卻突兀地飄到了那個有着溫暖陽光的下午。
那時的他正被家裡的事弄得焦頭爛額,一個人在茶樓裡喝着悶酒。一向與他沒什麼往來的玄親王卻突兀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說來好笑,兩個近乎死對頭的人,居然喝着喝着就有了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所以在玄親王拿出了皇帝的親筆信時,他竟沒有絲毫地動怒,而且居然還有了種找到歸屬的感覺。因爲在娶歐陽雲湄以前,他一直是懷才不遇的,那時的他只是在皇朝軍隊裡做了個小小的士兵長。若不是宰相大人慧眼識才,只怕他現在還一無是處。
所以他感激宰相大人,給了他一個光宗耀祖的機會。他拼命地努力着,一直到成爲鷹儀皇朝赫赫有名的驃騎大將軍!
所以在聽到宰相密謀造反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只爲了宰相大人的‘知遇之恩’。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有些後悔了,因爲他看到整個鷹儀皇朝在皇上的英明領導下變得越來越強盛,而人民也能安居樂業。
這樣的日子,是所有的軍人一直所期望的。
所以他向宰相大人提出了異議,遺憾的是宰相大人非但不聽,還斥責他忘恩負義。回到家裡,他以爲自己的妻子會尊重自己的決定,卻不曾料到她居然用很難聽的話講述着他是怎樣得到歐陽家的幫助而爬到大將軍的位子上的,弄得他心裡窩火不已。
故而他纔想到青樓放鬆一下,但沒想到這樣一來反而更糟,竟鬧得全城皆知,害得自己顏面盡失,而宰相大人也對自己在朝中的勢力有所擠壓,弄得他狼狽不堪。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失意的時候將然遇到了知音,這個溫柔如水的男子帶給了他新的希望,讓他明白了自己作爲軍人真正應該效忠的是誰。
所以,在那個如畫般美麗的下午,他給了一襲淡紫長袍的男子一個鄭重的承諾:他會幫助皇上守住鷹儀皇朝的江山!
可是,如今的皇上是怎麼了?
他怎麼可以對景妃如此的寵愛以至於連早朝都不上?他又怎麼可以同意讓歐陽雲芷嫁入玄親王府?
霍元悠長地嘆了口氣,將自己從回憶中拉了回來,看着漫天飛舞的雨絲,一個決定瞬間冒出心尖:明日的早朝,他定會進諫皇上,這景妃德行失儀,絕不能留!
將手攏握着拳,驃騎大將軍在雨簾中的背影散發出一種絕然的氣息。
這邊廂一直昏睡在牀上的蘇汐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渾身突兀地一陣痙攣,毫無意識地叫了聲“媽媽”。她的手一直拉着龍珞的衣角,使得龍珞只得屈着身子站在她的牀邊。
她拉得那麼用力,彷彿一放手她就會失去所有的依託,在這異時空裡孤獨地剩下她一人。
看着眼前瑟縮着身子的堇衣女子,龍珞一陣心疼。溫柔地理着她凌亂的黑髮,龍珞輕柔的嗓音便在這空氣厚重的御書房鋪散開來,他喚她“汐兒”,細長的雙眼裡滿是濃濃的疼惜,他想帶着她離開這夢魘。
可是,牀上的人兒依舊沒什麼反應,只是滿面憂傷地呼喚着那個他不知道的名字。媽媽?那是誰?竟讓她如此的掛念?龍珞的心裡沒來由地一陣不舒服,他的她,怎麼可以老是看不到他?
略微用力地拉開了扯着自己衣角的手,牀上的女子驀地一聲壓抑地呻吟,隨後她的手又牢牢地抓住了他冰涼的手。感受到自己的手上不同尋常的溫暖,龍珞突然脣角一勾,露出了一抹舒心的微笑,更用力地回握着她的小手,他的心頓時暖意陣陣。
“汐兒,你終於可以迴應我了麼?”龍珞溼潤的指尖在堇衣女子的眉上,高挺的鼻樑上一一滑過,當他的指尖接觸到那柔軟如櫻桃般小巧的脣上時,龍珞的心竟微微緊張起來。
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冰涼的脣畔覆上她的脣,他的心裡猛然被喜悅漲得滿滿的。有多久,他沒嚐到這種溫暖了?
吻不斷地在她的眉上和光潔的額頭上落下,龍珞輕暱地喚着她“汐兒,汐兒”。彷彿是聽到了他的呼喚,着堇色長袍的女子微微張開了嘴,發出了細碎的聲響。
“汐兒!”龍珞不敢相信地擡起頭來,然而躺在牀上的女子仍舊微蹙着細眉沉侵在夢魘中。龍珞驚喜的眼眸裡頓時又恢復了黯然,心疼地將堇衣女子摟進自己的懷裡,他吻着她漆黑如夜的發,心裡竟又變得異常的安定。
窗外,細密的小雨依然在飄。
御書房的內殿裡,一臉平和之色的龍珞緊緊地抱着滿臉疲憊的堇衣女子,像是要將她融進他的生命般。他們交握的兩手在溫暖的燭火中搖曳出一片柔和的光華。
若霏殿。
一襲嫩綠宮裝的芫昕心事重重地倚在窗前,看着漫天飛舞的雨滴,她卻突兀地想起了蔓貴嬪。
那個與自己的主子有着極其相似容貌的貴嬪娘娘,不知她現在可好?
風水真是輪流轉啊,當初處心積慮地將景妃弄進冷宮的蔓貴嬪如今竟自己也在體會着這番異樣的滋味了。
芫昕嘆了口氣,在如絲的雨簾中她恍惚看到了自己當初是怎樣給蔓貴嬪獻計,使得皇上將不可一世的景妃打入冷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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