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等我,我沒回來,你就不要走。”炎烈也不敢馬虎,若沈夫人真的是他的生母,那今夜這一面,便是與她最後的一次相見。匆匆的交代了藍憐兒一句之後,炎烈便去了相府。
與熱鬧非凡的平王府相比,才靠近相府,便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哀思。門口新貼上的大紅囍字也被拆了下來,喜氣太大,會衝了沈夫人。
李管家很快就把炎烈帶到了書房,沈相也纔跟着走了過來。一見面,便先重重的嘆了口氣:“平王,深夜還把你叫過來實在無禮了,但是有些事情要與你商量,請平王不要怪罪。”
“什麼事?”炎烈已經知道沈相要說什麼,卻還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老爺,不好了,夫人快不行了!”沈相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有下人慌慌張張的過來稟告。沈相前腳一走,沈夫人的氣息就微弱了起來,急得下人急匆匆的趕過來再把沈相叫回房裡。
沈相怎麼也沒想到沈夫人會忽然出現這樣的情況,他找炎烈過來,本是想與炎烈商議一下把婚期往後緩一緩。辦喜事前讓人算日子是正常不過的事,但是此次炎烈與沈薔薇的喜事卻一波三折,新換的日子並沒有找人看過是否與沈夫人的八字相沖,沈相便懷疑沈夫人是被衝到了。可是沒想到他還沒能和炎烈說出口,就傳來了夫人快不行的消息。
沈相一聽,立刻起身趕回房間,炎烈緊跟其後。還未靠近,便已經聽到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一聲比一聲強。沈夫人的牀前跪了一地的人,沈薔薇整個人撲在沈夫人的牀前,大聲的哭喊着:“母親,母親,你不要丟下薔薇一個人!”
這個時候秋月庭不出現也太大逆不道了,她還不至於在沈相面前做醜人。秋月庭站在靠門的角落,歇歇的靠着牆,雙手緊緊的扯着帕子捂在胸口前,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爹,我不要母親死,不要母親死!”沈薔薇已經用上了最難以啓齒的“死”字,兩行清淚不間斷的往下落着,一看到沈相,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嚎啕大哭起來。
“王爺來得真是及時。”炎烈靠近秋月庭時,秋月庭忽然低聲說了一句,臉上的悲傷並沒有停止下來。
人人都是上好的戲子,炎烈自然知道秋月庭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懷疑他,他還懷疑她呢,畢竟沈夫人一死,整個相府就由秋月庭做主了。炎烈冷冷的一瞥如千年冰封,讓秋月庭心中頓時一涼,唯獨不變的是臉上的哀色。沒一會兒,也跟着衆人嚎啕起來:“苦命的姐姐啊,這才盼來了薔薇大婚,你怎麼說走就走!薔薇可怎麼辦啊……”
沈夫人暴斃的消息不脛而走,按照習俗,家中有喪事,一年之內都不可以有任何的紅事。沈薔薇與炎烈的婚事,自然的延期了下來。
炎慕天似乎並不意外,早朝過後單獨留下了炎烈。
“父皇,您把兒臣留下,是想說相府大夫人的事情吧?”炎烈很有自知之
明的把醜話說在了前頭。自從知道了那個所謂的秘密,炎烈看炎慕天總會帶着些打量,方纔上早朝時他也看了好幾眼,可是越看心裡越沒了底。
炎慕天到底是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如果不是,他要怎麼辦?長久以來他苦心經營的一切,不正是爲了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嗎?
儘管炎烈努力的掩飾着心裡的疑惑,可終究逃不過炎慕天的眼睛。炎慕天不經意的一瞥,漫不經心的問道:“爲何如此肯定朕會這麼問?”
“不肯定,只是父皇一直不開口,兒臣自然只能胡亂猜測。”
“隨意猜測也能猜測出朕的心思,還能直言不諱,看來你的確爲這個事情苦惱不已。”炎慕天竟讚許點了點頭,也間接的承認了炎烈的話。
他把炎烈留下來,的的確確是爲了相府的事。但是他苦惱的卻不是炎烈所擔心的,而是……
“兒臣一直按照父皇的安排一步一步的走,但是父皇這一招,是不是太狠了。畢竟沈夫人是無辜的。”炎烈還是忍不住爲沈夫人說起情來,他與沈薔薇的婚事就算真要阻撓,也定有別的法子,這一招實在太狠了。
炎慕天聽着炎烈的話,本是皺着的眉卻舒展開來:“老七啊,怎麼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婦人之仁,不應該是你有的東西。”
他的嘲笑落在炎烈眼中,卻不以爲然:“父皇覺得沈夫人該死?”
“她讓千翎負罪了一輩子,難道就不該死嗎?”炎慕天收起笑容來。
這是他第一次和炎烈正面說起洛千翎,字裡行間都是寵溺!而後,眸子裡的神采黯淡了下去,她已經死了太久了,久到他已經忘了她的音容笑貌。
可是昨夜他忽然又見到了洛千翎,她依舊是一襲鵝黃色的衣衫,臉上掛着從容大方的微笑,如同潑墨山水畫裡走出的仙子。她在牀前踱了好久的步子才停下來,內心越是不安,卻越是不把焦急擺在臉上。
直到炎慕天開了口,她才坐到牀邊,卻依舊不願意把臉面向炎慕天。炎慕天干脆也坐了起來,兩人並排的坐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太監過來把炎慕天叫醒。
數九寒冬,屋裡的暖氣炎慕天頭天夜裡便讓人斷了,身上也並沒有蓋被子,卻不覺得冷。這一刻他才明白,爲什麼洛千翎不願意離去,她知道自己長久以來所含的冤屈被洗脫了,她什麼也做不了,唯有像生前一樣靜候在他的牀邊,伺候着他。
真相大白,卻讓他一點也不痛快。
從炎慕天的字句裡,炎烈聽出了“罪有應得”四個字,心裡頓時不是滋味。
炎慕天的視線瞟過炎烈,有意無意的看着淡然的表情,心裡覺得好笑,就連心裡有事都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一點炎烈和他幾乎一模一樣,就這樣還有什麼好睏擾的嗎?
炎慕天並不打算把沈夫人該不該死的話題繼續下去,便問起了炎烈下一步的打算。
當
“兵權”二字從炎慕天口中緩緩的吐出,炎烈的精神也忽然一震,“父皇,您真的相信兒臣?”
葉自忠的兵馬進皇城也有些時日了,與御林軍相互對峙着,皇城裡的太平也是動盪粉飾出的假象,兩方隨意一方一動,便是一場收不住的流血。
衆皇子無數次提議兵戎相見,都被炎慕天以時機尚不成熟駁回,這一次竟主動提出,不得不讓炎烈振奮起來。畢竟這是光明正大的與太子對峙的時刻。如果可以,還能順利的扳倒皇后!要知道當年洛千翎被打入冷宮,皇后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老七,朕在衆皇子中選定了你,你該明白你在朕心目中的分量如何。機會就在你手上,好好把握。”炎慕天從皇位上站了起來,拍了拍炎烈的肩膀,示意他好好做。
就快要過年了,炎慕天向來都不喜歡拖泥帶水,把事情推到年後去做,更不是他的風格。
“父皇,兒臣有要事求見!”炎儒的聲音從大殿外傳了進來。
炎慕天冷眼一掃,落在門口守衛着的太監莫公公身上,莫公公立刻往地上一跪,手忙腳亂的解釋道:“皇上,奴才已經和威王說過了,但是威王不願意走,非要見皇上一面不可。”
“讓他進來吧。”炎慕天嘆了一口氣,他的兒子們,除了炎夏是個慫包以外,個個都或多或少的跟了他的倔脾氣。
莫公公一聽,急忙去喊人,趁着這功夫炎慕天對炎烈說了一句:“朕的兒子個個都像朕,尤其是你與老六,沈霆鈞生出的兒子豈有這樣的魄力。”最後一句有意無意的點着炎烈,讓炎烈一愣,沈霆鈞,正是沈相的名字。
正想再多問一句,炎儒已經進來了。
“父皇,兒臣先告退了。”不知道炎儒是否打算和炎慕天說些機密的事情,炎烈識趣的先做了告退。
炎慕天點點頭,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炎烈邊走,耳邊還傳來炎儒急切的聲音:“父皇,兒臣收到消息。這幾日江北連降暴雪,大雪壓垮了許多百姓的房子,百姓流離失所……”心懷百姓,的確是炎儒的作爲。
炎烈回到王府,空蕩蕩的房間裡已經沒有了藍憐兒,只有一封藍憐兒臨走之前留下來的信。奔波了整日,還沒來得及看。
小陶和小釧在南灣鎮邊等着藍憐兒,邊整頓着書院。
告示貼出去以來,來打聽的人倒是有幾個,卻不是小陶小釧看不上便是人家看不上南灣書院。折騰下來,書院裡仍然只有魏書業一人撐起大局。從徐方長那裡拿回的銀兩足夠書院的開支了,如今正是有錢無用武之地的時候,小陶快急出毛病來了,揚言若是再找不到人,她就頂上了。
小釧一聽,忍不住便笑起來:“就你?這裡的學生個個都比你厲害,你來當學生還差不多。”雖然把賬本拿倒那一幕是故意裝給徐方長看的,可是小陶的水平,也僅限於寫幾個自己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