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樹村包方是打架老手。 ()近年來,包方的手下在黑河一片與胡哥的人打過幾次,硬生生將老牌江湖大哥趕出了江陽這一片。他遠遠地看到車間前面的糾紛,又見到幾個保安奔了出來。
麪條廠保安工資尋常保安工資要高,到食堂吃飯還要補貼。因此,他們對侯滄海和張小蘭都挺忠心。一個正往前面跑的保安被人拉住,不耐煩地用力想要甩開對方,誰知甩了幾下卻沒有甩開。保安着急地道:“你誰啊,放開我。”
“我是侯總的朋友,那邊什麼事。”包方見保安們這麼積極,料到摔傷之人肯定是工廠重要人物。
“受傷的是侯總老婆,那些人太可惡了。”保安甩開拉住自己的那隻手,朝出事地點跑去。
聽聞是侯滄海老婆,包方一下心了。他打架時肯動腦筋,沒有貿然前往出事地點,轉身走進保安室,見桌有一頂保安帽子,便抓起來戴在頭,走出保安室。
“你別過來,在這邊呆着。”包方叮囑了侄女一聲,朝車間奔了過去。
麪條廠新車間前面,陳天島看着摔倒在地的女管理人員,將限期整改通知書放在石梯,道:“通知書給你了,到時交給你們廠長。”
陳天島最初只是想逞能,沒有料到居然將麪條廠這個女管理人員頂下了石梯。他見女管理人員摔倒之地是綠化帶,綠化帶裡有許多花花草草,以後不可能摔傷,這個女人是裝腔作勢。他站在石梯,又道:“你怎麼不小心,自己摔倒,是不是?”
張小蘭臉色蒼白,右手已經摸到血跡。
陳天島這才發現面前女管理人員是真受傷了。他是綜合執法局的人,經驗豐富,知道這種情況不能在現場停留,不管是賠錢還是道歉都要等脫身以後纔好處理。他給幾個部下使眼色,準備走開。
這時,保安開始朝這邊聚集,將陳天島一行堵住。
麪條廠實行輪班制度,一部分工人都在車間裡,其他工人在家裡休息。新車間正在安裝設備,十幾個鎖廠施工隊的工人在忙碌。他們得知張小蘭被打傷,放下手活,與保安一起,將陳天島等人圍住。
工人們將陳天島圍住後,礙於對方身份,暫時沒有動手,也不準對方離開。
另有機靈的工人跑到車間找女工來攙扶張小蘭。
陳天島正在和工人們論理,一個戴着保安帽子的人越過人羣,掄起橡膠棒敲了過來。陳天島下意識朝旁邊躲了躲,沒有躲開攻擊,橡膠棒重重地砸在了肩膀。
有人帶頭動手,工人們便不再客氣,圍來拳打腳踢。
保安和施工隊工人都身強力壯,將陳天島等七個人分割開,數人圍毆一個。陳天島捱了好些拳腳,大吼大叫,道:“住手,我們在執法,你們妨礙公務。”
包方道:“怕你個錘子,狠狠打。”
在廠區的小團姐聞訊過來時,現場已經聚起了四五十人,大家吼聲震天,痛快地圍打闖入者。
兩個女工扶着張小蘭朝外走,張小蘭腳有血。小團姐暗叫糟糕,急忙跑了過去。問了兩句後,小團姐又回到現場。她臨危不亂,一方面叮囑保安隊長,不要讓這羣人走脫,另一方面讓人去叫小車。
小車來了以後,小團姐看了一眼躺倒在地的人,交待保安隊長道:“不能再打了,報警吧。你報警說這羣人到廠裡面毆打張總,被工人們擋住了。”
小團姐安排了幾句,親自扶張小蘭車。從張小蘭的情況來看,她判斷多半保不住小孩,在車又給侯滄海打電話。
小車離開時,一向不太露面的樑毅然悄悄來到事發現場。他站在旁邊觀察了幾秒鐘,將保安隊長叫到身邊,低語幾句。
樑毅然在廠裡甚少在公衆面前露面,很多工人並不知道其是滄海集團副總裁。但是保安隊長知道樑毅然真實身份,趕緊照着他的話去辦理。
麪條廠女工很多,原本圍在旁邊。
當保安們努力將興奮的男工人隔開後,幾十個穿廠服、戴帽子的女工衝進了現場,她們朝地躺着的七個人涌去,又是抓又是踢,還吐口水。等到這一羣女工散開時,地七人外套被撒得七零八落,身全是指甲抓傷的血口子。
女工們用指甲挖,不會出人命。但是,看起來會很慘。
樑毅然想要讓這羣人儘量狼狽一些,用以平息侯滄海的怒火。如果侯滄海不冷靜,真要出手打傷打殘或者打死人,正在爬坡坎的滄海集團必然受到重創。
接警的民警來到時,麪條廠已經停止生產,工人和家屬總共四百人聚在新車間門口。山腳還有礦務局其他單位,這些單位多半處於停工狀態,閒人極多。山頂打架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一樣,迅速飛傳。
附近單位的工人和家屬們三五成羣來看熱鬧。
平時麪條廠總是大門緊閉,保安防守嚴密。今天卻是大門敞開,還有幾個能說會道的女工站在廠門口講述發生的事情。
派出所民警接到報警電話以後,還以爲是普通糾紛,只來了三個民警。民警進入麪條廠便陷入了工人的海洋裡。工人們沉默地望着民警,讓出一條通道,讓民警進入。但是,民警要帶人離開,工人們便手挽着手,形成人牆。
最先動手打人的包方已經溜出人羣。他注意到廠區裡安了不少攝像頭,便一直戴着保安帽子,故意擋住臉,然後悄悄離開了廠區。
等到第二批支援的民警們來到麪條廠時,都倒吸一口涼氣,麪條廠裡至少聚集了五六百工人。
這是羣體性事件的先兆。
一條條信息緊急傳達到江州市最高層。經過緊急蹉商以後,高層決定先由礦務局領導管一湖和江陽區政法委書記蔣強華到醫院看望受傷的滄海集團副總張小蘭。
管一湖正在開會,原本想推掉此事,結果一把手口氣強硬,讓其停下手所有的事情,立刻到醫院,看望傷者,安撫其情緒。
管一湖暗自抱怨:“平時那幫傢伙牛皮哄哄,遇到大事情,還得找礦。”抱怨歸抱怨,遇到這種事情,他還必須得出面。當了多年礦領導,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侯滄海接到電話離開會場不久,管一湖也跟着離開會場。在離開會場時,他給金家悅交待:“這是礦務局改制的特殊時刻,一定要注意穩定。穩定下來後,其他事情都好商量。”
礦領導着急,金家悅一點都不急,到衛生間抽了一枝煙,慢條斯理地回麪條廠。
市委大樓,市委主要領導緊急將楊敏叫到會議室,希望楊敏要以大局爲重,做好張小蘭和侯滄海的思想工作。
同時,防暴大隊接到備勤指令。防暴民警坐着大客車,來到礦務局本部,隨時做好應付突發事件的準備。到達礦本部後,防暴大隊將車停在隱蔽處,儘量不引人注目。
管一湖和蔣強華前往江州人民醫院時,侯滄海正陪在妻子身邊。他緊緊握着妻子的手,低聲安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什麼也別想,安心養好身體。”
張小蘭將臉靠在丈夫腿邊,道:“我們的孩子沒有了。陳天島是有意撞我。”她想起陳天島的那張臉,眼裡噴火。
侯滄海顯得很平靜,道:“剛纔樑毅然給我打了電話,那羣人被工人們圍住了,被工人們痛打一頓。現在廠區裡有四五百人,沒有讓那幾個人離開,形勢挺緊張。聽樑毅然說,礦裡其他單位的工人也加入進來,有人想把事情搞大,準備去堵省道。”
張小蘭最初恨不得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甚至將陳天島打死最好。在丈夫安慰下,其情緒慢慢緩了過來,知道若真是鬧出人命,或者堵了高速路,滄海集團以後日子肯定不好過。她對丈夫道:“我沒有什麼大事,你乾脆回去,事情別鬧得太大,以後不好收場。”
侯滄海搖頭,道:“我們要相信樑毅然、小團姐和金廠長,他們幾人在現場,局面不會太壞。現在我陪在你身邊,哪裡也不去。”妻子表現得理智,讓侯滄海更痛心。
夫妻倆正在低語時,管一湖和蔣強華出現在房間。此刻,張小蘭不想見外人,閉眼,側身。
侯滄海明白妻子心意,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將管一湖和蔣強華帶出病房,來到走道。
江陽區委政法委書記蔣強華曾經是侯滄海領導,此刻接受說服侯滄海的任務,緊握侯滄海的手,道:“滄海,大家都不願意發生這種事情。我代表江陽區委給你和家人道歉,並鄭重承諾,一定會依法依規處理肇事人,決不姑息。”
侯滄海顯得很冷靜,道:“蔣書記,我相信你,相信區委能正確處理此事。”
蔣強華道:“我問過醫生,張小蘭這邊病情還算穩定,楊局長已經在路,應該很快要來了。江陽區委希望你出面安撫面條廠工人,不要發生羣體性事情。你也曾經是政法委的一員,應該理解我所說的。”
侯滄海踢起皮球,道:“我只是麪條廠承包人,安撫工人,管局長出面更有力度。”
管一湖是礦務局領導,又曾在麪條廠工作過。從理論來說,他出面應該更有效。但是,礦務局處於改制期間,麪條廠已經被踢出局了,管一湖說話不太管用了,準確地說,還真不如多次給麪條廠工人漲工資的侯滄海管用。
“縣官不如現管,現在麪條廠是侯總說了算。”管一湖說起這話,內心還是覺得挺丟臉。
楊敏匆匆忙忙趕到醫院。她沒有對侯滄海發火,但是臉色也不好看。
蔣強華握着侯滄海的手,繼續做耐心細緻的思想工作。
“好吧。我去試一試。”侯滄海在回到麪條廠之前,又回到病房。他俯下身,抱了抱妻子,抹掉其眼淚,在其耳邊道:“你放心,我會尋一個公道。”
他此時下定決心,要動用綜合研究心蓄積的力量,讓傷害妻子者付出不能承受的代價。
(第二百三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