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在眼前微微顫動的紅玫瑰,我心下一陣發毛。從這傢伙的言語推測,一定是聽到了我與餐飲屋侍女和女屋主的對話。由於爲了避免有人見色起意,我刻意使用的是男性嗓音,而且剛剛應付色狼大漢的騷擾時也令全屋的人認爲我是個小夥子。雖然避免了色狼對女孩子的騷擾,偏偏惹來了這個喜歡漂亮男子的玻璃王子!昏死,事情都沒有盡善盡美的啊,但聽他的話講,這個傢伙有辦法幫忙出城?
硬着頭皮迎上他那兩道色迷迷的目光,我故作沒有聽清,反問道:“你講什麼?”
“我說,小帥哥,來喝掉這杯酒,我就幫你想辦法出城。”玻璃王子佐茨威格將紅玫瑰收到脣邊,閉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下,發出嗯地長長一聲。
與佐茨威格同桌的一名身着緊身黑衣的武衛者站起身,默不作聲地將盛滿紅葡萄酒的高腳杯置於桌上,輕輕推在我面前後又坐回原桌。來這四名皇家衛者由於出色的體能條件,對於鄰座的談話能夠聲聲入耳。而這四人的能力三名偏於體能,一名偏於魔力,都有與安娜蓓拉這種賢者相較短長的實力,不愧是皇家微服出門的保鏢。
“你想讓我喝掉這杯酒?”我用男聲問道,注視着玻璃杯中尚在微微盪漾的紅色液體,嚴重懷疑其中是否摻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仔細觀察下,杯中紅酒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冒泡現象或沉澱雜質,但仍不覺得萬分安全。
“沒錯,我英俊的小帥哥。”佐茨威格緩緩睜開眼睛,用他特有的尖聲說道:“不管你是羅塞特國哪座神殿的年輕僧侶,只要喝掉這杯紅酒,我們就認識了,作爲朋友就可以互相幫忙了。”
我汗……如果這杯酒裡有什麼**藥就後果嚴重了,雖然這個噁心的王子是個【玻璃】,但總覺得危險程度不低。萬一因爲莎莉葉的容貌太過迷人,令這個王子改變愛好可就麻煩了。
“餐飲屋的屋主已經講過了,由於是非常時期,尋常人都不能夜間出城,你能有什麼辦法?”儘管知道他的王子身份,但我仍不能確定他是否有辦法帶我出城。如果他只是用言語誆騙我的話,喝下這杯酒的必要回報都不存在了。
“你不信啊,呵呵。”佐茨威格嘴角大露笑意,並未回頭便開口喚道:“奧格特,將通行牌拿來。”
與其同桌的法師正是探知記憶視線中曾見到的奧格特,在佐茨威格一行六人中充當類似師爺般的身份。其能力與四名武衛者相比卻是相差甚遠,僅與狐老婆亞莉絲相近。
法師奧格特走到桌邊,用寬大的袍袖遮掩着其他桌的視線,將一枚巴掌大的的牌子亮給我了一下。巴掌大的牌子通體透明,又點像水晶反光的感覺,隱隱放出七彩光,其上寫着【通行】兩個大陸通用字。
“如何,光子大聖殿的通行牌,有大陸最富盛譽的聖都聖殿的信譽保證,守城城衛的總要給個面子的。”佐茨威格嘴角朝酒杯努了一下:“小帥哥,來,張開你那紅彤彤的薄嘴脣,一口氣飲下去。”
“就這一杯,你們就帶我出城?”我手指端輕輕碰到高腳杯下端的尖細持柄,討價還價似的問道。短時間內難以找出其他儘快出城的途徑,這杯酒是一定要喝了。雖然一旦被玻璃王子坑害的後果難料,但總比落在艾裡恩特手中必定被強迫親身戴綠帽要好。
“僅喝這一杯酒要出城?哎呀,我有點虧呢,有人千叮嚀萬囑咐說通行牌不好隨便使用的。”佐茨威格用蘭花指持着紅玫瑰,遞在我面罩下輕輕撥動着:“至少讓我你的真面目好不好呢?很想見識一下,擁有這般美麗的湛藍眼眸、魅力動人的硃紅薄脣的小帥哥到底會是如何的小美男子。”
“好!一言爲定!出城後我就摘下面罩,給你真面目。”我心下暗笑,連忙定好價碼,令其不好改口。
佐茨威格略微一愣,並未直接回答,僅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成交。
“把這杯果汁還給她們。”我手離開酒杯,持起桌上的果汁杯向餐飲屋後部的櫃檯走去,在佐茨威格的注視下,片刻間又空手轉回。
“急事趕時間,立刻動身起程。”我坐回原座,深深吸了兩口氣後,持起盛滿紅葡萄酒的高腳杯。左手擡起杯腳,右手扶着杯體,以及不雅觀又笨拙的方式推起面罩下端,將杯沿湊近脣邊後,略仰脖做出飲酒的姿勢,稍後放下已是一隻空杯。
“好,小帥哥酒量不錯,本打算讓你連飲三杯的。但既已說好,便不再勉強,我們離開這裡。”佐茨威格站起身,笑着示意隨他走。
“嗯。”我口中應道,但卻轉身再次向櫃檯方向走去,搶在佐茨威格的衛者前面,跟侍女結算了他們一桌的餐飲費,之後纔跟上已站在門口等候的玻璃王子。
“很乖巧的小帥哥嘛。”佐茨威格雙眼眯成縫,大爲欣賞地將我渾身再次打量一遍,口中說笑道:“身材也這麼柔弱,我很喜歡。”
昏死!我暗罵佐茨威格,竟然以玻璃的目光來欣賞天使轉生的身段。
不過你這玻璃王子不要誤會,不是會作人情地爲你們結帳,而是我將根本未入口的紅葡萄酒拋掉而已。剛纔在飲酒前走去櫃檯,就是爲了離他們遠一些來偷偷召喚出守護泠流,並將水鸚鵡的召喚位置控制在寬大的僧侶袍裡面。由於泠流僅有拳頭大的小巧,隱藏在袍內根本不會被察覺。坐回座位飲酒時,以泠流控水的能力來將葡萄酒沿着持杯的右手內側流進袖內,大耗精力地小心控制着液體飄浮在僧侶袍中。
重新坐下時的姿勢位置也是特別注意的,保證了別人只到喝酒的動作。一般情況下,人們印象中的假飲酒都會是從脖下使巧,暗藏個水囊什麼的盛酒。我亦露出脖頸部分,表明自己並未作鬼,而且虛動幾下作出飲下的樣子,絕對難以出。去爲佐茨威格一行人結賬時,我將持幣的手放在櫃檯上,又控制袍內的葡萄酒流出。侍女雖然察覺到紅色的液體的出現,但頗有涵養地沒有出聲。這一番折騰雖然費神費力,但總比喝下不是百分之一萬安全的紅酒更可靠。
師爺法師奧格特在門邊似乎向佐茨威格說着什麼,但這位玻璃王子堅決地擺手拒絕,估計是奧格特想阻止他帶我出城以防麻煩,但他的主子並不聽勸。一名皇家衛者已先行出門,駕來一輛銀金相間的高檔三匹良駒拉的馬車。法師奧格特來開車門,佐茨威格則做了請君上車的動作,我只得自嘆無奈地鑽進去。
車廂內也很氣派,藉着車廂前部一盞精緻的玻璃燭燈發出昏黃的光觀察,僅有向前的一排三人位的軟皮靠背座椅。側邊還有一隻銀把手,想必拉動下可以把靠背放下,與後部的空位連成一片來形成睡席。後部空位上的一隻金絲枕頭和一席絲被也證明了我的猜想。
情況還好,雖然佐茨威格也鑽了進來,坐在我旁邊。馬車緩緩開行,師爺身份的法師奧格特坐在馬車的副駕位,餘下三名武者騎馬跟隨。
“佐茨威格,叫我小佐好了。”玻璃王子佐茨威格介紹了自己的真名,但以暱稱迴避了姓氏,估計是由於塞恩斯伯裡的姓氏是其國家的皇氏特姓,說出來有可能泄漏身份。僥倖的是,他沒有伸出手拍拍肩膀什麼的來表示【友好】,否則也只能硬生生忍了。
“達拿都斯,很高興認識你。”我依舊用男聲隨口應付,心下覺得佐茨威格的發音很有些像【總吃偉哥】。哈哈,【總吃偉哥】,很適合這個玻璃王子!當我暗笑着問他身份時,他卻笑着說自己是富商之家,此次出來是傳統的成人歷練旅行。
夜色已深,馬車速度並不快。我心急地對佐茨威格催促了一下,他也顯是敷衍地向外吩咐了一句,結果馬車速度提高不大。但還能忍受的是,車廂內佐茨威格雖然挨着我坐着,但並不是緊貼,彼此之間尚留有兩拳的距離。只是車廂內充滿的和他身上傳來的那股濃烈的玫瑰香味很令人噁心。
一路上這位玻璃王子也沒有什麼出格的動作,僅不停口地問我一些閒話,比如什麼神殿教堂的,信仰什麼神。我言詞避重就輕,偶爾說些在教堂後院聽到的、關於達拿都斯的詞句來增加可信性。
“少爺,有人跟蹤。”已拉下窗簾的車窗外傳進一名武衛者的低語。
有人跟蹤?我汗,不知道是何意圖的跟蹤者,希望不要捲進額外的麻煩。但若是艾裡恩特的手下,就更麻煩了,現在艾裡恩特很可能已知道我逃了。
“幾個人,有何表現?”佐茨威格表情未變,目光注視着蘭花指縫間的紅玫瑰低聲問道。
“兩人,似乎只是尾隨。”
“不理他們,馬車繞城一圈,讓他們曉得我們知道他們在跟蹤。”佐茨威格仍用他的尖聲下令,但聲音已經刻意壓低。我也不好發表異議,只能由得他們的馬車大兜圈子。
我心中有點忐忑,他們該不是假說有人跟蹤而兜圈子,等待喝了紅酒的我藥性發作吧?如果真的是這樣可就麻煩了,酒裡下的藥說不定是催眠藥或春藥。幸好丁點未曾沾脣,但現在該如何表現爲好?
猶豫不決的我有些意外地注意到,佐茨威格竟像睏倦似的腦袋靠着車窗欄,合目打盹。但佐茨威格的樣子的確是睏倦,許久都不睜眼,應該是皇家王子弱不禁風、不堪疲累的緣故。但既然如此,他就不是在等待我迷藥發作而昏倒,否則就會與我閒聊而注意察言觀色了。再想想,異世界應該不像武俠小說裡那樣廣泛存在春藥,否則亞丁夫人不會把【合歡棒棒糖】當成寶貝,我越想就越推翻酒中下藥的假設。但有些奇怪的是,這個玻璃王子對我的興趣似乎沒有在餐飲屋中那麼濃烈了,難道是小帥哥已經上鉤而放心了?
燭光下仔細觀察這個玻璃王子,其實他如果並非盤着噁心的髮型,也沒有塗着一層白粉的話,也是眉目晴朗、面容英俊的帥哥。而臉型並不像大多數男子那樣棱角分明,到底有些透着妖異的感覺。
沉響的鐘聲噹噹傳來,未等心焦的我再次出言催促,佐茨威格自行醒了過來,輕揉了一下太陽穴後,用尖聲向外窗外問道:“午夜了?跟蹤的人還在嗎?”
“已是午夜了,人仍在。”窗外的武衛者低聲迴音:“是否需要解決他們?”
“不管他們,立刻去最近的城門。”佐茨威格瞥了一眼旁邊的我,口中催促道。
馬車這才加速行駛,令我心下一寬,逃離魔掌之舉總算成功一半。
“哪裡的馬車,不曉得今夜禁止出城嗎?!還膽敢往內城城門這裡闖!”拐了幾個彎後,馬車在幾聲兇兇的喝令下緩緩停住。
“我家少爺有急事連夜出城,還請守衛長酌情放行。”師爺法師奧格特客氣地出言請求。
“哦?光子大聖殿的通行牌?”一人詫異地發話:“啊,多有耽擱,還請見諒。”
在一陣嘎嘎的鐵門開動巨響中,馬車再次行駛起來。
“嗯?嗯?嗯?”佐茨威格皺眉死盯着我,口中發出奇怪的聲音。
“希望快一些,有急事出城。”我不理他直視的妖爍目光,強忍下冷颼颼的感覺催促。
“你的眼眸……你的眼眸……我記得不是藍色的嗎?”佐茨威格疑惑地問道。
嗯?什麼意思?天使老婆當然是藍色的。
佐茨威格將紅玫瑰叼於口中,伸手摘下燭燈,湊近我臉前。
“你做什麼?”我心下大懼,連忙伸手遮擋因靠近而刺眼的燭光,同時左手暗自準備探出噬魂劍。
“別擋光,讓我仔細。”叼着玫瑰的佐茨威格口中含糊地說道,將我手臂撥了撥,試圖摘下我的面罩。
“出城以後給你,約定好的事情。”我回臂擋住他的動作。
“奇怪,怎麼是銀色的,難道是我記錯了?”佐茨威格將玻璃燭燈掛回原處固定好,疑惑地嚕嚕說道。
銀色?我一時間沒聽懂。
等等!銀色?是說眼睛瞳孔的顏色嗎?!我想起前日夢中所見,心下轟然一震。
“鏡子,有鏡子嗎?”我急忙向佐茨威格索要,打算自己親眼照照。
“鏡子啊,你等等。”佐茨威格猶豫一下,將口中的玫瑰放在扶手旁,伸手從車廂後面撬動一處箱蓋,拿出一個鑲有漂亮花紋的化妝盒。
不愧是玻璃王子,連化妝盒都有,平時經常用來上粉吧。我偷笑着接過他遞上來的精緻的銀託圓鏡,略起身將臉湊近燭光打量。
耶?真的是銀色的了!我驚訝地發現天使老婆原本湛藍的瞳孔竟變成了靚麗的銀色。
哎呀,難道真的是……
我將頭罩向後拉了拉,從額頭上扯起一撮金髮……不,已經不是金色的頭髮了,而是妖豔的……紫色!
天啊!怎麼變了?!我一時完全愣住。
“嗯,銀色眼眸和紫色頭髮滿搭配的,我喜歡。”佐茨威格左手摸着下巴,很是欣賞地說道,接着取回鏡子放好。
怎麼回事?怎麼會和夢中所見的莎莉葉魔族形象一樣?!我想起前日夢中所見的莎莉葉銀眸紫發的豔美形象。
難道那個守護要誕生了?或者是無月之夜的影響?但這又象徵着什麼?!我緩緩坐下來,腦中各種猜測有些混亂。
不太留意中,馬車已再次停下,似乎已經到了外城城門處。但不知爲何,雖然師爺法師講了同樣的話語,但把守的城衛似乎拖拖拉拉地不肯放行。
窗外的武衛者報告的聲音再次傳來:“少爺,剛纔有一個跟蹤的人趕在我們前面。可能是他跟外城城衛說了什麼,結果城衛見了通行牌仍拖拖拉拉不肯幹脆地開門。另外,還有一個跟蹤的人從剛纔就不再尾隨了。”
“嗯,可能他們就是亞丁城的巡城人員,不要理睬,隨機應變好了,等等。”佐茨威格沒有放在心上。
糟糕!我立覺事情不妙,心下大急。
“哈哈哈,擁有光之大聖殿信譽保證,貴客既要出城,你們怎能還不放行?!”隨着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艾裡恩特的爽朗聲音從馬車後方遠遠傳來,片刻間已到馬車附近:“但我艾裡恩特·史喬正好碰上了,就讓本爵爲貴客餞行好了!”
天啊,那些跟蹤者果然是艾裡恩特的眼線!外城城衛拖延時間就是等他趕來,天才指揮官一定是在滿城查找逃避同房的未婚妻!我心下大哭今夜可能死翹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