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本打算去一趟高新區,正要下樓,卞佔豐進來報告說毓嵐縣委書記孫冰暇打來電話,稱有急事請示。魏東抓起案頭話機,裡面傳來孫冰暇急迫而有些惶恐的聲音。孫冰暇說,幾分鐘前,王市長去電話過問玉石礦事故的事,並且馬上要指派市勞動、監察、安全等部門前去了解詳情,並對縣裡隱瞞事故不報大爲光火。
魏東心裡一沉,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王市長批評得有道理。這麼大的事情不及時上報,你們還有沒有點組織紀律觀念?要爭取主動,馬上按程序向上報告。”他嚴肅地批評道。
電話裡愣了一下,接着吶吶地問:“那……可就瞞不住了。”
“糊塗!”魏東惱怒地扔下電話。
那天晚上他暗示孫冰暇對事故做內部處理,其實心裡也明白,想徹底瞞住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剛纔這個電話並不令他意外。棘手的是下一步該如何處理。既然事情已經被捅破,那就得趕緊研究善後。正要打電話找王日普,他卻先過來了,於是魏東又找來司徒向彬,打算三個人在一起把情況碰一碰。
市長王日普的臉色很難看,說話的口氣也很重,堅持要追究縣裡的責任,來個殺一儆百。也難怪,地震發生後,他剛剛主持召開了全市安全工作會議,要求各縣區都要開展一次全面的安全排查,把大小隱患消滅在萌芽當中,話音未落,毓嵐縣就捅了這麼大個婁子,好像有意要給他上眼藥一樣,不由他不氣憤。可是魏東卻不以爲然。追究縣裡的責任當然不是難事,也是情理當中的事,可是市裡可以追究縣裡,下一步,省裡就要追究市裡,作爲市長和市委書記,誰能逃得了干係?何況安全生產是“一票否決”,全年工作幹得再好,這起事故一出,所有成績也都化爲“0”了。
他望望司徒向彬。
“還是抓緊時間去現場看一看吧!”司徒向彬沉穩地說。
魏東讓卞佔豐電話通知毓嵐縣,然後幾個人分頭坐上車直奔發生事故的玉石礦而去。毓嵐縣位於東部山區,行車要兩個多小時。公路兩旁,一排排白楊樹的葉子已由鵝黃轉爲翠綠,不知名的小花塊田野;大田裡機聲隆隆,春播正忙;路過的鄉鎮村莊到處都是抗震救災的標語口號以及預防地震災害的宣傳板;公路上不時有滿載着支援災區的各種物資的大小車輛急馳而過。自從年初在市委全委會上提出抓好全市經濟隆起、打造L省中間帶GDP高地的目標後,這半年來,各方面進展都不錯,綜合經濟技術指標逐月攀升,本來有望年底在經濟總量上實現一個新突破,抱個大金娃娃,卻不料突兀而來的大地震一下子打亂了整個安排,雪上加霜的是,又發生了這樣一起死亡事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想到這裡,魏東不禁越發懊惱。
“這件事趕得太不是時候了!”他瞥了與自己同坐一車的司徒向彬一眼,“得抓緊處理,儘快了結,不能讓它影響全市工作的大局。”
司徒向彬微微笑了笑,答道:“魏書記不必過於生氣,壞事未嘗不能變成好事呢!”
“說說你的想法。”魏東心裡一動。
孫冰暇在電話裡已經向司徒向彬做了詳細彙報,並懇求他幫助縣裡說說話,打打圓場。司徒向彬與孫冰暇的私交不錯,平時來往很多,而且早年司徒向彬也在政府系統工作過,處理這一類突發事件有一些經驗,於是當即答允儘量幫他維持。對這起事故,司徒向彬的考慮與魏東很接近,雖然他尚未從魏東口裡得到明確表態,但也能對市委書記心裡的小九九揣摩個八九不離十。同樣,他也不希望因爲這起事故而影響魏東的仕途,因爲魏東的官運直接決定着他自己的官運,所以不論從哪個方面着想,他都必須與魏東共進退。按說王日普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市委一班人現在其實是坐在同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惜這位市長好像掰不開這個賬。——技術型官僚在政治智商方面還是有所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