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央的心緒被許相夢這一笑一問困鎖了,許相夢大膽猜測他沒有吃過早飯,便起身去拽回他坐下。
“夜師爺一定也沒有吃,坐下來一起吃吧!”
夜央凝視着許相夢臉上的笑容,他完全無法看穿她笑容之下的心思意念,甚至可以說,夜央是甘心沉醉於這個表面。
許相夢迴到位子坐下,看着夜央只帶來一副碗勺,稍稍思索,許相夢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許相夢端過那大盅熱粥,再盛了一大勺倒在碗裡,直到碗差不多滿。許相夢將碗推到夜央面前,笑道:“夜師爺吃小碗,我吃大碗!”
許相夢捧過大盅熱粥,握着比她嘴大出好多的大湯匙盛起一口便往嘴裡塞。這一口熱粥入嘴,許相夢真覺得是吞了一團火一樣,趕緊一口全吐了出來,舌頭卻已燙得麻木了。
夜央知道這粥燙,可許相夢那樣心急,他完全不及阻止,只在許相夢吐出那口粥後,夜央倒了一杯涼水遞到她面前。
“大人。”
許相夢一把接過茶杯一口蒙盡,可被燙的舌頭依舊是麻木。許相夢張着嘴大口吸氣呼氣,好讓舌頭能舒服一些。
夜央見許相夢依舊一副燙得如此難受的樣子,便起身走近她,略顯着急道:“大人,讓我看看!”
許相夢不由得凝視有些急切神色的夜央,每一次夜央冷漠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情緒,都能讓許相夢不禁注視,此刻也不例外。
許相夢望着夜央竟覺得舒緩不少,她有些猶疑地張開嘴,稍稍吐出一點舌頭。真正出乎許相夢意料的是,夜央居然用手扶起她的下巴,稍微擡起,凝眉嚴肅的模樣叫許相夢不由得看跑了神。
“還好燙得不嚴重,大人都不是小孩了,怎麼還如此心急無度!”
夜央鬆手倒了一杯水,轉身卻發現許相夢仍然保持着那個仰頭的姿勢,目光直勾勾地定在自己臉上。
夜央亦不禁心裡閃過一絲莫名其妙的思緒,他漸漸發現自己和許相夢的相處氛圍很是奇怪。
一方面,他對許相夢由心而發且難以抑制的關心和保護欲日復一日而愈發強烈,他何曾如此爲了一個人不顧生死,只爲護她周全?只有許相夢。
另一方面,雖是夜央自己的感覺,可他是真的能感到許相夢看他的眼神裡,藏匿不住的情意。
讓夜央淪陷的並不只是那一個吻,更是許相夢的眼神,那似曾相識,許久不見的感覺。
許相夢久久僵持着,一副癡癡相望的模樣,直到夜央將茶杯遞到她面前。許相夢驀地轉過神,伸出雙手接過夜央手中的茶杯。
“謝謝夜師爺!”許相夢低頭小聲說道。
許相夢坐着小口小口泯着涼水,心緒雜亂。夜央站在他眼前,用湯匙攪拌着大盅裡的熱粥。
許相夢小心翼翼地將茶杯放回桌上,眼睛卻一直偷偷瞄向站在身邊的夜央,漸漸的,心神又不知何往。
“現在可以喝了。”
夜央將大盅推到許相夢前面,二人視線對上一剎那,夜央似是處之淡然,許相夢卻不禁心虛躲避。
“爲什麼夜師爺今天又對我這麼好?”許相夢抓起勺子吃粥。
夜央被許相夢這一問難住了,究竟是爲何,他竟能爲許相夢徹夜無眠守候?
“因爲……”夜央猶疑着,終究還是回道:“因爲大人生病了。”
“我生病了?”許相夢還全懵着。
“大人都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
聽了夜央的話,許相夢一湯匙粥停在嘴前,努力回憶着醒來之前的事,只記得自己躺在牀上,再之前,便是……
許相夢驀地心裡滋生一分不高興,她回想起那晚在楊宅前看到的情形,不由得瞥一眼夜央,立馬甩過頭換了一副凝重的表情。
“一天一夜,都是夜師爺在照顧我嗎?”許相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用勺子攪拌着盅裡的粥。
“不,都是金勁和成牆在照顧你,我只是……”
“好了我知道了!”許相夢有些氣憤地一手甩開勺子。
原本好好的氣氛在此刻便全擾亂了,許相夢生氣了,氣夜央跟楊景佳關係親密。夜央逃避,逃避內心對許相夢的感情。
夜央走出了許相夢的房間,合上房門那一刻,他從門縫裡窺見許相夢,然而這次,許相夢成功壓抑了自己,只顧着喝粥,竟沒有偷瞄夜央一眼。
夜央走出了院子,他心裡落寞不止,卻也不知從何而止,如何能止?
“停止吧,她不可能的。”
許相夢一個人坐在房裡,當真是化悲憤爲食物,不僅大口大口吃完了盅裡的粥,又端過那滿滿一碗再吃個精光。
“怎麼還越吃越餓了呢!”許相夢一手抹過嘴巴。
許相夢真是覺得餓得不行,這倒也沒什麼奇怪,一天一夜沒吃過,這會兒的粥下肚,可算是打開了胃口。
許相夢快手快腳地穿了衣裳便衝出房門往廚房去了。在門前,許相夢聽見夜央和金勁二人的談話聲,她火急的腳步便停頓在了廚房門外。
“夜師爺爲什麼不自己給大人送去?”金勁道。
“我……還有事。”夜央猶豫着說道。
“什麼事兒呀?”金勁又不知死活地追問。
夜央並沒有回答金勁,許相夢卻趴在門上,張大了耳朵想知道夜央所說的“事”究竟是什麼事。
“夜師爺到底有什麼事呢?”許相夢心裡疑惑着。
許相夢倒是沒等來夜央說出那“事”,卻等到了夜央從廚房出來,正撞見許相夢偷偷摸摸地趴在門外偷聽。
看見夜央,許相夢像是被粘在門上那樣一動不動,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夜央。
“夜師爺!”
“大人,你在這做什麼?”夜央一臉冷靜問。
“我……我餓了想來廚房找吃了,頭還暈着,一不留神就撞門上了!”許相夢慌亂之下瞎掰的話連她自己都不信。
“廚房裡有吃的,大人自己進去吃吧。”
夜央說罷便自顧自地走了,可許相夢還糾結着他說的那個“事”,驀地扭過身想追問,竟從階梯上踩空摔趴在地上。
似曾相識的情形,來縣衙的第一日,見到夜央的第一面時,許相夢就是這樣狼狽跌倒,不,那日較今日更狼狽。
同樣的跌倒,同樣的痛楚,同樣的角度看到夜央,只是這次,許相夢眼前的夜央不再是那日的夜央了。
許相夢那日所期盼在今日終於發生了,夜央朝她伸手,將她扶起,這就像是一場舊夢,兜兜轉轉,終於夢了一個完美的結局。
許相夢還糾纏在那日和今日的交錯記憶中,眼前的同一個人,卻似是兩個不同的人。
“大人沒事吧?”夜央盡力壓抑心裡對許相夢的擔憂。
“沒事!”許相夢縮回被夜央扶着的手臂,低頭拍着身上的塵灰。
由下而上,當許相夢擡起頭時,夜央已經走出了院門,許相夢心裡油然而生一分失落。
許相夢轉身走進廚房,一眼便看見金勁跟做賊似的躲在門後,金勁看到許相夢,一驚一跳離得門老遠。
“大人,我,我想出門,一不留神撞門上了!”金勁解釋道。
“想解釋也不編個容易讓人相信的藉口。”許相夢瞥一眼金勁便繞過他從鍋裡拿起包子吃。
“可大人您不也是這麼說的嗎?”金勁笑道。
“那能一樣嘛,我是大人,而且夜師爺哪有我聰明!”許相夢甩開臉皮吹噓道。
“是,大人那是聰明絕頂,世上無人能及!”金勁趕緊附和道,還不忘關心許相夢一句:“大人您的病,應該無大礙了吧?”
“我?”許相夢驀地沒反應過來,嘴裡塞着包子頓了片刻,纔想起來回答道:“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全好了!”
許相夢津津有味地嚼嚥着包子,說道:“這包子很好吃呀,也是惠兒做的嗎?”
“不是,是西市街的包子西施做的。”金勁回道。
“包子西施?”
“對,就是包子西施,她名叫林淑蓮,因爲她不僅包子做的好吃,人長得更是貌美如花,所以街坊都那麼叫她。”金勁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許相夢一副恍然大悟地樣子點頭說道。
金勁看着許相夢吃包子吃得油亮亮的雙脣,總是能想起柳夏青給她喂藥的情形,想到許相夢還被矇在鼓裡,若她知道自己被那個刁蠻大小姐親吻了,她該會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許相夢正吃得開心,金勁突然盛好了藥遞到她面前,說道:“大人,喝藥嗎?”
“病都好了還喝什麼藥,你有病你喝!”許相夢很不樂意回道。
金勁不敢忤逆許相夢的意思,便將藥碗放在一邊,心裡暗暗感嘆:夜師爺真是白花心思煎藥了!
許相夢又抓了最後兩個包子準備離開,正撞見走進廚房的成城。
“成捕頭,怎麼感覺好久不見了呢!一出現就在廚房,也是來找吃的吧!”許相夢說罷將一個包子扔到成城手上。
“還真是餓壞了,謝謝大人!”
“老大這次回來,薊山縣那案子是解決了嗎?”金勁問道。
“還沒有,今日回來跟大人做二次報備,過兩天還得去。”成城又着急吃,又要回金勁的話。
“那個……”
“金勁你少說兩句,沒看見成捕頭正吃着忙嗎?”許相夢一臉嫌棄說道。
金勁有苦說不出,只能默默忍受。
成城說完就吃起來,不小的一個包子兩口就解決。許相夢嘴裡的包子還沒嚥下,看着像是是餓了好多天的成城狼吞虎嚥,不忍心便將手上的另一個包子也遞給了他。
“最後一個,坐下吃吧!”
許相夢和成城二人坐在飯桌邊,金勁也從一旁萎萎地走來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