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大路,是市區縱貫南北的重要交通幹線,享有"小十里長街"的美譽!道路寬闊,劃分八行車道,可謂車流湍急。
郭樣與那丫頭在十字路口中央,"智鬥"了近十分鐘,但卻沒有一個圍觀者。
因爲,誰也不願意,因爲看一場熱鬧,招來交通意外。因此,偌大的一個十字路口,並沒有造成交通擁堵,只是頻繁的喇叭聲,相比平時響亮了許多。
一輛法拉利黑色跑車,緩緩的駛進待轉區停下,(真正的待轉區,已被皮卡車站位了,時下的待轉區,也只能選擇皮卡車的旁側位置,姑且先稱作待轉區的輔路吧!)
跑車上,端坐着一個胖得都要快爆炸的小夥子,又圓又大的光頭,昔日的頭髮,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吹的一毛不剩,油亮發白的頭皮,在秋陽下,閃着微光,一張胖嘟嘟,油膩膩的圓臉上,五官都集合到了一起,彷彿在聆聽著名的相聲大師馬季的代表作《五官爭功》。
就是這樣的一張臉,居然還有地方發出了聲音。"唉,小哥哥,小姐姐,搞對象也沒有在馬路中間搞的吧?光天化日之下,還怎麼玩"車震‘’了?別遇到一個戴黑色墨鏡的女司機,把你們撞成"兩隻蝴蝶"!那可就是"等到秋風起,秋葉落成堆,能陪你一起枯萎,也無悔"了,哈哈……
那胖子得意的笑起,身體也隨着笑聲,一顫一顫的,於是,法拉利跑車,也隨之顛簸起來。
有時候,胖子的笑聲,也能檢測汽車的減震,何須再去4s店呢!
郭樣就像是一個專職看護瑪莎拉蒂的人,身體傾伏在車門上,左手一直不敢忘懷的頂着車門,聽到胖子的笑聲,郭樣絲毫沒有生氣,只是轉過頭來,像是打招呼一樣說道:"二師兄,恭喜你呀!"那胖子居然接了郭樣的話,"恭喜我什麼?難道是把開瑪莎拉蒂的大美妞讓給我嗎?"
郭樣回答道:"不是這個事,是恭喜你的身價,今年還得看漲,我在漢族都快活不下去了,得改回族吃牛羊肉了"說完,也哈哈大笑起來!
那胖子這才意識到,郭樣爲什麼喊他二師兄了,於是,氣憤的說道:“窮小子,我看你吃不起牛羊肉,只能吃天鵝肉了,一個開破皮卡車的,敢泡開瑪莎拉蒂的妞,你膽兒真夠肥的”!
郭樣的笑聲突然停住,冷冷的說道:"我吃什麼肉,跟你有毛關係,信不信,我開皮卡,把你撞成四喜丸子,趕緊滾蛋"!
那胖子還想在胡扯幾句,無奈左轉綠燈亮起,哪敢耽擱,只能氣憤的一腳油門,法拉利一聲咆哮,飛馳遠去。
姑娘坐在車裡,聽到郭樣與那胖子的一番對話,憔悴的臉上,總算掠過一絲笑意,又瞬間消逝了。
姑娘暗自心想,這臭小子說話,句句尖酸刻薄,含蓄凌厲,稍不留神,就會中了他的圈套。原本想下車以後,用女人不用拜師學藝就會的獨門武功《胡攪蠻纏》,來整治他,沒有想到,這臭小子如此聰明,一直用手頂着車門,就是不讓自己下車。無奈之餘,只能老老實實的坐在車裡。
郭樣見那丫頭怒氣有餘,狂躁卻不足了,這纔敢點然了一支香菸,吐出一個淡雅的菸圈,那菸圈旋轉着,升騰着,讓秋風一吹,竟然不偏不倚的套在了姑娘的頭上。
姑娘見郭樣一副輕佻的模樣,臉頰頓時飛來一道紅暈,那不是羞澀在微笑,而是憤恨在燃燒。前胸一起一伏的,連同那朵小白菊,也在顫動。
"臭丫頭,你告訴我,明明是左轉綠燈亮了,你爲什麼還要闖紅燈直行?,郭樣好奇的問道。
"臭小子,你沒看見姑奶奶戴的是綠色墨鏡嗎?我過哪個路口,看見的都是綠燈"。姑娘回答道。
郭樣噗嗤一笑,"那你看你男朋友也是綠色的嘍!
"臭小子,你不但是個流氓,還是一個混蛋"。
郭樣聽到姑娘這句獎賞的話,並沒有生氣,因爲他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就是混蛋話。
"臭丫頭,你不是想下車嗎?有本事你從副駕駛門下車,有個性的司機,都從右車門下車",郭樣譏諷的說道。
姑娘聽到郭樣的話,忽然激動起來,銅鈴般的嗓音裡,帶着少許的哽咽,說道:"臭小子你沒看見副駕駛有人嗎,你眼瞎啊"?
郭樣用眼睛一瞥,但見副駕駛座椅上,有一塊尺許的黑布,黑布隆起,不知道下面遮蓋着什麼東西。
"臭丫頭,昨天晚上,你家一定是停電了,讓你秉燭夜讀,看《聊齋》了吧?這座上哪裡有人‘’?
姑娘沒有說話,只是擡起右手,捏起黑布的一角,向上輕輕撩起,黑布下遮蓋的,居然是一尊瓷瓶。
那尊瓷瓶成圓柱形,瓶胎是乳白色的骨質瓷,分爲上下兩體。
瓶蓋上印有一副對聯:上聯:明月秋風懷入夢。下聯:殘山餘水讀遺詩。
這是一幅輓聯,寄託感懷男性亡者的輓聯。
瓶身圖案分爲上中下三層,上繪雲紋,中繪仙鶴,下繪水紋。
整個瓶體的字痕,圖案,都選用天藍色的手工繪製,精美的神韻,不遜色於元青花古瓷。
黑布垂下,又蓋上了瓶子,姑娘這才喃喃的說道:"人就在這個瓶子裡"!
晚秋的風,原本就涼如澗水,聽到姑娘的輕聲慢語,郭樣的脖頸處,忽然又有一縷風吹來,比晚秋的風,還要涼。
郭樣心裡嘀咕,原來這個瓶子就是靈柩啊!
郭樣努力的掩示着驚恐的神色,說道:"你這個瓶子是從古玩地攤上撿漏來的吧?還裝了人,原來你昨晚看的不是《聊齋》,是《西遊記》呀‘’!
這次姑娘沒有反駁郭樣的話,只是換了口吻,傲氣的說道:‘’這個瓶子是從景德鎮定做的,是聘請了國內著名的瓷畫大師親手繪製的,光這一個瓶子,就值你一輛皮卡車錢了‘’。
姑娘語氣凌人,還帶有幾分藐視。
郭樣佯坐唏噓,‘’誒呀,原來這個瓶子這麼值錢啊!那這個瓶子裝的什麼人?敢住這麼豪華的房子‘’?
姑娘微微擡起頭,目視前方,也彷彿在遙望前方。綠色的鏡片下,忽然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下來,姑娘輕抿入口,然後嚥下……
人,縱使再飢渴,也不會飲下自己的眼淚。
因爲,那是情感決堤時,纔會流出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