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懷疑道:“那會不會是蕭夏的幻覺?因爲我去過那個地方,實在不像有人能夠進得去。”
“越是不像就越有可能發生。而且,我相信蕭夏看到的一定不是幻覺。過去我們冤枉了她,現在應該相信她的話。這樣也能讓我們少走彎路。”
“小馬說的有道理!”老王總結說,“這一點上,我們確實有必要相信蕭夏。但是,第一小組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你們還得繼續監控。萬一我們的猜測最終被證明是錯的,還得依靠你們來獲取準確的地點。”
當房門被敲響的時候,馬一洛正慵懶地在牀上躺着。敲門聲攪亂了他的思路,對案件的猜測與分析只好作罷。這麼晚了,誰會來拜訪自己?
他把門打開,看見蕭夏站在他的面前。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蕭夏!怎麼是你?”
“求求你,救救我的朋友!求求你救救她!”蕭夏幾乎撲到馬一洛的懷中。她也說不清爲什麼一見到他,自己就會脆弱成這個樣子,只覺得在他面前沒有一點假裝堅強的必要。
馬一洛把她扶起來,“彆着急,有什麼話進來再說。”
蕭夏坐在沙發上,端着馬一洛遞來的果汁,不說話。馬一洛忍不住問道:“這麼久爲何不來找我?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案子已經有眉目了,很多方面都需要你的協助。”
蕭夏跟馬一洛講述了這段時間的遭遇。總而言之,自由來得無比珍貴。最後,她纔想起問問馬一洛,在她的手機上到底發現了什麼玄機,她幾乎已經忘了這件事。
馬一洛便把喜羊羊貼紙的秘密告訴她。蕭夏覺得這一切如此難以置信,她不停地搖着頭,幾近偏執地反駁道:“不會的,這一定不可能!那些貼紙是我黏在她們的手機上的。”
這話讓馬一洛大吃了一驚,“是你?”他懷疑過任何一個人,卻唯獨沒有懷疑過蕭夏。
蕭夏一邊回憶,一邊對馬一洛解釋:“確實是我買的,也是我親手貼在她們的手機上的。可我只是想讓大家多一些共同的東西,並不知道里面還有什麼電路。再說了,我記得當時我曾反覆捏過,根本就沒有硬的東西……”
馬一洛陷入了沉思。當然,不排除蕭夏是被嫁禍的可能。
“你還記不記得是從哪裡買的?當時身邊有沒有其他人?”
蕭夏想了想回答:“小店的名字叫‘朵麗’,當時我們四個都在。貼紙也是我們一起選的。”
“你是說,你們同一個宿舍的四個人嗎?”
“是的。”
馬一洛不說話了。此刻他幾乎可以確定,2貼紙的確被人掉了包。可這個掉包的人是誰呢?一定在她們四個人中間。
“如果你買的貼紙沒有問題,那一定是事後被人更換過。而具備這種條件的只有你們四個人。可是,書惠和于娜已經死了,她們倆可以排除。那麼,這個掉包貼紙的人就在你和周曉蓉中間……”
“你是在懷疑曉蓉嗎?”蕭夏急切地打斷了他的分析,“不,這絕不可能!因爲她也受到了詛咒,現在正危在旦夕……”
蕭夏把兩次所見都講給馬一洛聽。想起今晚的一幕,她依然忍不住淚流滿面。差一點兒她就看着周曉蓉死在她的面前。
馬一洛緊緊地皺起了眉頭。情況已經越來越難以預料。“你是說,她死了,最後又活了過來?”
“是的。當時我用手指探她的鼻息,她確實已經沒有呼吸了。我害怕極了,把她背到醫務室,到了醫務室,她卻突然醒過來了。只是她已經完全忘記了一個小時前發生過什麼。”
“太奇怪了,居然有這種事!即使她是被幻覺折磨,也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蕭夏沒有聽清楚,追問道:“你說什麼?”
馬一洛向她解釋:“那兩塊電路不僅能夠對手機實行遠程控制,而且還能發出頻率高達5兆赫的超聲波。它能破壞人的神經系統,如果接受輻射時間久了,人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還會產生幻覺。”
“什麼?”蕭夏幾乎一躍而起,“產生幻覺?啊!怪不得,怪不得……”她的臉上呈現出各種各樣的表情。此刻她終於明白,原來一切都源自那張貼紙!
“蕭夏你怎麼了?”
馬一洛也站起來。他對蕭夏的狀況十分擔心。
蕭夏不回答,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
“剛纔你是說‘遠程控制’?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蕭夏想起黃鶴對她說過的話--“我那個哥們兒超級厲害,他們研製成一種芯片,只要裝在手機裡,就可以對手機進行遠程控制……”
遠程控制?遠程控制,難道是他?
蕭夏興奮地叫起來:“我知道這一切是誰幹的了!”值得慶幸的是,她還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蕭夏向馬一洛描述了徐傑的情況,這讓馬一洛很快就找到了徐傑的檔案--出生年月、家庭背景、民族、血型以及宗教信仰,還有在學校裡的基本信息,包括一寸正面照與生活照片,資料十分詳盡。當然這些都是秘密查到的,並沒有驚動到徐傑本人。
他在每週的例會上,向專案組作了彙報。對於沉寂了這麼久的案子,這無疑是一個重大突破。3專案組研究決定,抽調劉繪澤小組的幾名成員對徐傑實行秘密監視。其餘人繼續監控可疑信號。另外派人與電信部門聯絡,隨時調取徐傑的通話記錄。馬一洛的任務是盤查徐傑的人事關係,並且蹲守舊樓,設法查清徐傑的作案過程與動機。
就在第二天,大益從東莞打回了電話。他說經過幾天耐心的訪查,終於找到了雙層貼紙的生產廠商。而且負責人也承認,確實有人來找過他們,讓他們生產少量的定做貼紙。那是一個姓徐的年輕人,他委託他們在貼紙中間增加空隙,並願意支付兩萬元作爲報酬。
這條線索爲破案增加了一劑猛藥。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所指的年輕人就是徐傑。馬一洛馬上給大益傳真了徐傑的照片,請生產廠家指認。但又一個疑問蹦入了他的腦海:根據蕭夏講述,黃鶴曾說徐傑的研究靠的是省吃儉用與勤工助學,他怎麼會拿得出兩萬元的高價去定做這些貼紙呢?
他的背後一定還有別人。馬一洛這樣想。案子還有很多隱蔽的地方,它們若見光了,想必案件也到了結束的時候。大益的電話很快打回來,他說廠家所說的徐姓男子,就是照片上的徐傑。馬一洛心裡踏實了,立即讓監視徐傑的第三小組做好各項準備。
監視小組採取三班制,每班派出三個人,二十四小時輪流上崗。他們首先摸清了徐傑的住處,就是學校外面的一間出租屋。經過兩天的跟蹤監視,基本確定了他每日的行程:早上九點多出門,在附近的小攤吃早點,然後就回家,有時也到網吧裡上網。下午的行程比較固定,一般是去學習散打,很少有一個下午不出門的情況。下午六點從俱樂部出來,直接走進旁邊的網吧。十點多離開網吧,在學校附近的小攤買一盒炒飯,打包回去做晚餐。
一連幾天,徐傑沒有哪天不是公式般重複着這條單調的線路。甚至不見他與什麼人見面,或者和朋友聊天。馬一洛堅信這樣單調的生活的背後,必有不爲人知的秘密。
經過秘密調查,發現徐傑不僅生活單調,就連交際也簡單得出人意料。除室友外,他幾乎不與其他人交往,就連老師都對他並不熟悉。更加令人奇怪的是,他還是學生幹部,很難想象日常的工作要如何展開。
既然他的行動滴水不漏,那就只能從他的室友身上尋找切入點。只是他們已經畢業,幾乎全部都在廣州工作。這讓馬一洛想到了還在東莞出差的大益和小趙。他馬上給大益打電話,告訴他直奔廣州,尋找徐傑的室友。
馬一洛也一門心思在舊樓蹲守。這是控制信號的發射地,徐傑與此脫不了干係。要進舊樓必須穿過一4條小巷。每天晚上十二點一過,馬一洛就會把車停在巷口旁邊的陰影中。
這條巷子並不寬敞,因爲二十年前的一場災難,二十年來它始終破敗不堪。兩邊的平房幾乎全部坍塌了,那些斷壁殘垣透着幽森的寒光。放眼望去,小巷盡頭便是那棟燒焦的樓房。
終於有一天夜裡兩點半,對講機裡傳來了同伴的聲音:“一號,目標離開住所,往你所在的方向走去,注意監視!”馬一洛回答:“收到!”他放下對講機,全神貫注地盯着車窗外。這是幾天來第一次出現異動,所以馬一洛顯得格外緊張。果然幾分鐘後,隱約有人朝着這邊走來。
近了,近了,當輪廓漸漸清晰的時候,那人卻倏然停住了腳。馬一洛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停下,正納悶,突然見他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馬一洛有些失望,他用對講機呼叫同伴:“各單位注意,目標突然返回,密切監視!”
幾分鐘過後,同伴向他彙報:“一號,目標進入一家網吧,聽到請指示!”
馬一洛略微沉思一下,說道:“跟進去,注意他在幹什麼,上什麼網站!”
聽到他的指示後,一名同事從車裡下來。那時網吧的捲簾門已經拉了下來,只是捲簾門並未關死,下面還留着一米多高的空隙,彎下腰就可以鑽進去。他鑽進裡面,剛剛直起身,就見徐傑站在他的面前,似乎正在專門等着他進來。
他並沒有預料到這個場面。當下心裡一驚,可是職業素養提醒他不能慌亂。他若無其事地走進去,在一臺電腦前坐下,裝模作樣地開機。片刻後,當他回頭看時,徐傑已經沒了蹤影。
他急忙站起來,四下尋找,再也看不見徐傑的影子。他只好向馬一洛彙報:“一號,目標離開了網吧。”
與此同時,另一名同事也傳來了消息:“發現目標向廣場方向跑去,請求指示!”
馬一洛意識到中了圈套,不由得佩服徐傑的反偵查能力之強。這個對手遠比他想象的厲害,今後的調查必將更加困難。他嘆了一口氣,慎重地命令道:“不必追趕了,馬上收隊!”
徐傑早已習慣了謹慎行事。繞幾圈再去目的地,是他每次工作前的習慣。只有在確保萬無一失之後,他纔敢穿過這條幽深的巷子。
今天的試探並不能引起他的重視。因爲在他無數次試探之下,開始似乎總能察覺到某些疑點,而事後證實那全都是草木皆兵。他更願意相信,停在巷口的汽車就是輛普通的私家車,跟他進入網吧的男人不過是個小混混,半夜不想睡覺,到網吧裡消磨時間。
5 但是從此以後,徐傑行事更加小心。除散打俱樂部與住所外,幾乎再不去別的地方。這讓監視小組着急萬分,他們恨不得逼着他與某人接觸,去做某些可疑的事,然後理所當然地抓現行。
馬一洛再次有種被困住的感覺。如果徐傑不主動露出馬腳,他們還不能採取進一步行動。這天晚上,他把車子停在巷子旁邊,覺得百般無聊。對於他這種急性子的人來說,這種緩慢的節奏無疑是一種折磨。他趴在車裡,幾乎要睡着了。突然有人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上。
馬一洛騰地坐起來,隨即長出一口氣,他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是想看看有什麼情況,卻發現你在玩忽職守。”
“唉,”馬一洛頗有些無奈地嘆氣,“這個徐傑極其狡猾,這樣監視幾乎找不到一點有用的東西。”
“爲什麼你們只想到監視,而沒有考慮主動出擊呢?”
“主動出擊?”
“是啊,進去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狀況。”
馬一洛沉思良久,這一點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現在還不行,必須要等到三點以後。”
“到時候我陪你進去!”
“什麼,你也要去?不行不行,我絕不同意你進去。”
“爲什麼?”劉繪澤顯得很不甘心,“就因爲我是女的?還是因爲這裡經常發生詭異的事,所以你擔心我會害怕?”
馬一洛轉過臉看她,語重心長地勸道:“聽話,早點回去睡覺吧。這不是女人該乾的事情,既艱苦又危險--”
劉繪澤較起真來,打斷他,“誰說女人就不能幹艱苦的工作?危險又怎麼樣,對你們男人來說不也一樣危險嗎?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這棟鬼樓,我進定了!”
馬一洛不再說什麼,他第一次感覺劉繪澤這麼倔強,這種果敢和無所畏懼的拼勁像極了珊珊。被這類女人降服,似乎是他一生註定逃不過的劫。他在心中默默地發笑,一種莫名的欣慰涌上心頭。
劉繪澤突然問道:“你知道那天韓亦輝爲什麼要約我嗎?你還記不記得,他說過要送我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記得,怎麼了?”
她的樣子有些難爲情,“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
“什麼?你生日?爲什麼不早說?你看,我連一點準備都沒有……”
“不用你準備什麼。只是這個夜晚,你千萬不要趕我走,我就想和你靜靜地待一個晚上……”
馬一洛無端地熱淚盈眶。他端詳着劉繪澤楚楚的臉,油然而生一種忘我的衝6動。“你等着!”他跳下車,以極快的速度向遠處跑去。
過了很久他回來了,懷裡抱着一大堆物品。有蛋糕和啤酒,還有一些零食和兩根很短很粗的紅蠟燭。他把它們一股腦丟進後座。用對講機告訴外圍人員保持警惕,自己則在後面倒騰一個簡單的生日晚會。
“蛋糕有,蠟燭也有,可惜沒辦法把它們插在上面。”
劉繪澤看着他滑稽的樣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馬一洛將蛋糕放在那裡,拉開一罐啤酒遞給劉繪澤,自己也拿了一罐,舉到她面前:“生日快樂!”
劉繪澤沒有和他乾杯,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她再也抑制不住強烈的感動。“差點忘了!”馬一洛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玩具娃娃,把開關打開,娃娃就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它忽左忽右地搖晃起來,還播出《祝你生日快樂》的音樂旋律。
“哭什麼,現在可以許願了!”
“謝謝你!謝謝……”
劉繪澤嗚咽得說不出話。此刻,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衝擊着她,她好不容易纔把心情平復下去,半晌過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三點已經過了,徐傑始終沒有動靜。馬一洛料定他今晚不會行動了,於是和劉繪澤一起下車,準備進那棟古老的樓房裡一探究竟。
他調了一名同事來爲他們放哨,隨後就和劉繪澤走進了那條巷子。
劉繪澤一點都不膽怯,她受過嚴格訓練,自然擁有超常的心理素質。她注視着夜幕下的斷壁殘垣,彷彿能把二十年前的景象在腦海中復原。有的房子只塌了半面牆,露出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兩人在破磚爛瓦堆裡艱難地前行,過了不久,終於走到了舊樓下面。
設法進去以前,兩人先默默地注視了它幾秒鐘。這是一個神秘的地方,不管誰站在它的面前,都會油然產生一種敬畏的感覺。
他們開始尋找能夠進去的地方。正面的大門上掛着鎖,儘管上面鏽跡斑斑,卻依然十分緊固。徐傑不可能從這裡進去。繞到旁邊的側門,門板沒有了,卻橫七豎八地堆着許多雜物。看樣子從這兒進去也不太可能。兩人分頭去找。不一會兒,劉繪澤就在後面喊他:“你來看這裡。”
馬一洛繞到樓房後面,看見那裡長着一棵繁茂的楠木,有一根枝條正好搭在三樓的窗戶旁邊。看來就是這兒了。他知道徐傑一直在學習武術,就憑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從這裡爬進去。
這對於馬一洛來說同樣輕而易舉,可是對劉繪澤卻有些難度。他四下看了看,既然不能爬樹,就只好從窗戶進去。但是底7樓的窗戶都有護欄,只得爬上二樓。幸虧六七十年代的宿舍型公寓,二樓並不高。馬一洛指着二樓的一扇窗戶,說:“只能從這兒進去了。你踩着我的肩膀,我先託你進去。”
“那你呢?”
“我有辦法。”說完他就蹲下身,“快上來。”
劉繪澤果斷地站在了馬一洛的肩膀上。馬一洛慢慢直起身,她的手終於夠到了二樓的窗臺。等她爬進去,馬一洛便退後幾步助跑。很快也趴到了二樓的窗臺上。小說.紅雨傘下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