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時,屠子卿提及廢除“立子殺母”之制,羣臣譁然。
其實,真正堅決反對的人還真是不多,大多是持不安的態度。
畢竟這一祖制自古井國開國以來就已經存在,這說廢就廢的,也不是個事。
“皇上,臣以爲祖制不可廢,否則會令子民質疑朝綱之威。”
太傅崔雲煥之所以會反對,是因爲他看透了嚴禧祥的心思。
他是爲自己侄女,這本也無可厚非。
“容臣說句大膽的話,祖制倒也非完全不可更改,否則就是固步自封。”
邵與極與嚴禧祥是一樣的,在爲自己鋪路。
如果姚妃能當上皇后,說不定也要面對生死之關。
“四弟,你以爲如何?”
屠子卿神情淡然,似乎事不關己一樣。
要不是嚴禧祥非要他提,他其實並沒有覺出來,這一祖制有何不妥。
反正梅皇后已死,北堂君墨又徹底傷了他的心,以他有生之年,不可能再遇到心儀的女子了。
“回皇兄,這一祖制確實太過殘忍,若可廢除,也是后妃們之幸。”
屠羽卿思量着開口,心裡不期然地想到一個人。
若有朝一日是她生下皇子,那---
“皇上三思,祖制不可輕易修改,否則國威何在!”
還有朝臣不肯撒手,據理力爭。
這一個早晨的,羣臣沒做別的事,只這一點,也夠他們爭議一番的。
不過,屠子卿不急,他早料到這事兒不是朝夕之間就能定下的,慢慢來好了。
他更感興趣的,是另一件事。
不知道北堂君墨這個時候,在做什麼?
他篤定她不會眼看着哥哥死,所以,她一定不會反抗他的。
“退朝。”
一想到她,屠子卿便無心聽朝臣們說這些廢話,下朝往暉音宮去。
屠羽卿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皺起了眉。
皇兄最近很不對勁,該不會又要出什麼事了吧?
而且,嚴妃懷了龍胎,本應是國之大事,怎麼皇兄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難道他不想留下子嗣嗎?
他想着,搖頭嘆息,與羣臣們一起退出承光殿,各回住處。
結果,他才走到半路,身後就有人出言相留:
“四皇子,留步。”
他一怔,停下了腳步。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北堂君墨。
“昭儀娘娘有何吩咐?”
他回身,眼睛看着地面,反正只要是北堂君墨找他的,都不會是容易的事就對了。
“四皇子,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我有事,想跟四皇子說。”
北堂君墨看一眼不時經過的侍女侍衛,臉色煞白。
屠羽卿猶豫着,見離人眼神迷茫,隨即點頭,“好。”
從這裡往東一里處,有一處小小的亭臺,綠樹成蔭,湖水清幽,是個好去處。
離人得了吩咐,在遠處侍侯着,屠羽卿和北堂君墨便進了小亭,各站在一個出口處。
隨時準備逃命是怎麼的。
“你---”
撲通。
屠羽卿一句話沒說出來,北堂君墨突然就跪了下去。
“娘娘?!”屠羽卿大吃一驚,本能地閃身到一邊去,“娘娘有事就說,何必、何必這樣!”
這要讓人看到,還以爲他們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
“四皇子,你幫幫我吧,求你!”
北堂君墨嘶聲哭着,又拼命壓低了聲音,這壓在喉口的嗚咽越發叫人喘不過氣來。
她實在沒有辦法了,所以纔來求屠羽卿。
儘管她知道,屠羽卿一定不會背叛屠子卿,可是她、她不想再受這種折磨,卻更不想看着哥哥死!
“到底什麼事?”
屠羽卿驚魂未定的,想扶她,又不敢。
“我……終究是前世的冤孽!”
北堂君墨苦笑,雖說事情那般不堪,她還是一絲一毫都不曾隱瞞。
“天哪!”
屠羽卿臉色越來越白,低聲驚呼。
難怪他覺得皇兄有什麼事,原來,這事情相當的驚天動地呢。
“四皇子,你幫我救哥哥出宮,只要他能沒事,我……我任憑皇上處置,好不好?”
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吧?
至少,她並沒有打算賴掉應該要她付起的代價,她只想救無辜的哥哥而已。
“我……我不能---”
屠羽卿心跳如擂鼓,眼神痛苦。
他不止一次說過,不能背叛皇
兄的,尤其現在,更不能!
可是爲什麼,北堂君墨還是要一次又一次地逼他?
“四皇子不是說過,會幫我?”
北堂君墨咬牙,拿他自己的話來擠兌他。
“可是、可是皇兄會生氣---”
既然皇兄留北堂君傲在宮中,必有自己的用意。
何況這些事情,原本就與他沒有關係,他要怎麼做?
“所以,我會留下來,皇上要怎麼罰我,都沒有關係,只求你---哇!”
北堂君墨膝行幾步,纔要苦苦哀求,胸口一陣翻涌,張口就吐了出來。
這些日子她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吐的只是酸水而已。
“娘娘?!”
屠羽卿又是一驚,終於撲過去扶起了她。
看她那慘白的臉色、青紫的雙脣、黯淡的眼眸,簡直就……叫人不知道怎麼樣纔好。
“我沒事,四皇子,你幫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保證,只這一次!”
北堂君墨反手抓住他的手,眼神迫切而期待。
四皇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最有可能實現心願的希望。
“我……你讓我想一想,你別逼我!”
屠羽卿別開臉去,突然狠心放開她,飛奔而去。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她。
“幫我,一定要幫我……”
北堂君墨癱坐於地,頭腦陣陣暈眩了起來。
直到離人過來扶起她,她還不曾回過神。
誰料她回到暉音宮時,卻看到了叫她魂飛天外的一幕:屠子卿對着癡呆的北堂君傲,揚起了手。
“不要!”
北堂君墨駭極大呼,不顧一切撲過去,擋身在哥哥面前。
“不要打我哥哥!”
她纔不過離開一下而已,屠子卿找不到她,就要拿哥哥出氣了?
“你回來了?”
屠子卿似乎吃了一驚,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收回了手。
其實,他纔沒有北堂君墨想得那麼卑鄙,他只是久等她不回來,見北堂君傲只是呆呆的,纔要伸手在他面前晃晃,看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反應而已。
不然,王騰就侍侯在一邊,難道不會阻止他嗎。
“皇上,我哥哥已經這樣子,你、你爲什麼還要---”
北堂君墨憋着一口氣,眼神怨毒。
在他面前,她不會再哭的,絕不會。
“朕將他怎麼樣了嗎?”
屠子卿怒從心頭起,神情亦冰冷。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把哥哥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到底置他於何地?
就是說,經過這麼多事,她始終不曾想要挽回什麼嗎?
“那是因爲我回來了,不然你、你還不知道會對哥哥做出什麼事來!”
北堂君墨直着脖頸吼回去,伸開雙臂,將哥哥護在身後。
四皇子不肯答應她,她已快要失去理智。
“北堂君墨,你找死!”
屠子卿大怒,揚手就給了她一個巴掌。
他今天心情本來不錯,也沒想把她怎麼樣。
可她這個樣子,太過囂張了。
看來,不能對她太好。
“呵呵。”
北堂君墨嘴角流着血,冷笑。
她不怕他了,只要哥哥沒事。
“看來,你很有精神氣力,是嗎?”
屠子卿氣極反笑,扯了她就到裡面去。
他要做什麼,很清楚。
北堂君墨情知躲不過,也就不再做無謂的反抗,任由屠子卿將她扔到牀上,然後做他想做的事。
自始至終,她都不曾動,也沒有什麼反應,除了偶爾會動一下的眼珠,屠子卿一度以爲,他在臨幸一具屍體。
王騰擔憂地看着門裡,拿不定主意。
三天了,屠羽卿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應該還是不想幫忙吧,又怕見了面彼此尷尬,所以連面都不再露,直讓北堂君墨欲哭無淚。
就是說,他已經指望不上,她還要再想別的辦法。
可是,放眼整個皇宮,除了四皇子,根本不會有別人肯幫她。
就算有,也沒人有能力幫她。
怎麼辦?
她似是被人抽了靈魂一樣,渾身僵硬地走在宮裡,遠遠看去,像具會走的屍體。
“母后,你覺得怎麼樣?”
五皇子屠嶽卿今兒個孝心大發,扶着久病的太后出來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說起來,太后這病來得又急又快,前些日子,她都起不來牀。
“還能怎麼樣,一把老骨頭了,早死早了。”
太后臉色蠟黃,說起話有氣無力的。
兒子的事還沒個着落,嚴妃此人又不是那麼容易控制,她
已開始心灰意冷了。
“母后說什麼呢,等下叫太醫再來給母后瞧瞧。”
不願意聽到這樣的喪氣話,五皇子老大不高興的,擡起頭來,眼睛突然就亮了。
北堂君墨。
“她?”
同時的,太后也看見了正“飄”過來的人,冷笑。
這個沒用的女人,沒幫到她,自己卻富貴了。
不過,她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大好,難道失寵了?
“墨昭儀,行色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兒?”
屠嶽卿忍不住地出聲打招呼,說的卻是混話。
北堂君墨連路都要走不得了,還“匆匆”呢,他哪隻眼睛看到她“匆匆”了?
“五皇子?”
好一會兒後,北堂君墨纔有所反應,怔怔看了他和太后一眼。
而後,她的眼睛突然就變得無比清澈。
對了,不是還有這兩個人嗎?
“妾身見過五皇子,見過太后千千歲。”
不顧離人反對,北堂君墨一個眼神把她嚇住,過去見禮。
“昭儀娘娘可風光啊,早把本宮忘了吧?”
屠嶽卿沒心沒肺地笑,也沒別的意思。
如今皇兄正恨宗室親王恨得要死,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五皇子這話,要折煞妾身了,妾身……也有去給太后請安的。”
北堂君墨嫣然一笑,雖說臉色太蒼白了些,還是夠攝人心神的。
“墨昭儀得皇上寵幸,事事如意,向哀家請安這回事,不要也罷。”
太后冷冷看她一眼,隨即別過臉去。
她幾次三番要除去北堂君墨,終沒得手,兩人之間的賬,可還糊塗着呢。
所以,她跟她,沒什麼好說的。
“太后恕罪,妾身有很多事,難以做得周全,對太后有輕慢之處,還望太后海涵。”
其實,北堂君墨還真沒怎麼去棲鳳宮見太后。
別忘了,太后可時時想要殺她,難道她會自動送上門去嗎?
只不過,她們兩個都知道,如果對屠子卿說出此事,誰都得不了好罷了。
所以,局面才一直維持在這樣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
“哦,聽昭儀娘娘的意思,是遇到麻煩事了?”
屠嶽卿還不算笨嘛,略一琢磨,就聽點兒什麼來,跟着就興奮起來。
他還記得,曾經對北堂君墨說過,總有一天,她會求到他。
看來,這一天到來了。
“妾身……如果想求太后五皇子幫忙,不知---”
“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不等太后出聲,屠嶽卿已興致勃勃地搶過話頭去。
對於這一點,他很期待。 шωш ¤ttκǎ n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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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能給五皇子的,並不多,只要妾身能做到……”
北堂君墨咬脣,雙頰嫣紅。
太后也是女人,怎麼會聽不出箇中內情,冷笑,“墨昭儀,哀家想你是找錯人了,嶽卿只是個皇子,幫不到你什麼。”
誰知道你這個賤女人惹了什麼麻煩事,居然不找屠子卿,來找嶽卿幫忙。
屠子卿那麼寵你,難道會不答應你提的要求?
這麼看來,你的事一定見不得人就是了,至少,不能讓屠子卿知道。
“妾身---”
“話不能這麼說,母后,說不定兒臣能幫上忙呢?”
屠嶽卿倒一點不介意,反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
北堂君墨如今這個樣子,他還真就不嫌棄,簡直入了魔了。
“嶽卿,你閉嘴!墨昭儀的事,你攬得上嗎?!你再多說,哀家不打你個耳聒子!”
太后大怒,說着話還真就舉起了手。
真不知道北堂君墨是不是兒子這輩子的剋星,只要見了她,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太后息怒,妾身只想請五皇子幫忙,妾身保證,不會害到五皇子。”
只要能藉助於別人的力量把哥哥送出宮,她會承擔下所有的罪責。
甚至,屠子卿都不會知道是誰幫過她。
可惜,她想得太天真了。
“保證?你拿什麼保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哀家憑什麼相信你?”
她一說這話,太后立時舊怨新仇涌上心頭,冷笑連連。
當初要不是北堂君墨沒用,自己兒子早是皇上了。
她沒做到對自己的承諾,就沒資格要人幫忙。
“這……當初的事,也不是妾身一人可以左右,皇上天命所歸,與四皇子也是兄弟情深,妾身就算做再多事,也不能---”
“住口,不許再說!”
不知道什麼時候,屠子卿已出現在橋上,不遠不近,正好聽到她兩個的對話。
待到太后驚覺時,爲時已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