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皇后離奇死去一事,一夜之間傳遍皇宮,朝廷上下爲之震驚。
誰人不知梅皇后溫良賢淑,而又死得過於突然,過於殘酷,叫他們如何接受得了。
尤其是梅震霆,乍一得知愛女死去的噩耗,立刻一病不起,府中上下也是悲聲一片,好不可憐。
“皇上,皇后娘娘死得蹊蹺,必有奸人暗中加害,皇上定要找出兇手,爲皇后娘娘申冤哪!”
太傅崔雲煥一臉悲慼,幾乎要落下淚來。
“崔愛卿稍安勿躁,朕心中有數。”
屠子卿臉色慘白,咬緊了牙。
梅皇后臨死前的慘狀就只有他親眼見到,昨晚他一夜未眠,眼前時時閃現出梅皇后渾身是血的樣子,好不恐怖。
他又不是笨人,怎麼會看不出事有古怪,而且早已讓程據查個清楚明白。
“皇兄,有機會加害皇后娘娘的,必是她身邊之人,皇兄千萬小心。”
屠羽卿滿臉沉痛之色,心中卻萬分擔憂。
此人能加害梅皇后,說不定也會對皇兄不利。
也許,此人的目的就是皇兄也說不定呢?
“朕已把所有相關人等一起收押,不問個清楚明白,朕絕不罷休!”
屠子卿狠狠一巴掌拍在龍案上,手熱辣辣地疼了起來。
不用別人說,他知道該怎麼做。
從廚子到婢女侍衛,特別是梅皇后身邊的雲袖、王騰,他會一個一個親自審問,就不信找不到真兇!
別忘了,梅皇后懷着龍胎,這起命案是一屍兩命,兇手之殘忍,簡直令人髮指。
話又說回來,不是每個人都那麼關心兇手是誰的,他們更在意的,是誰接着做古井國的皇后。
棲鳳宮裡,邵與極與太后正頭對頭地商量着大事。
“紅袖,你老實說,梅皇后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不是邵與極要沒事找事,實在是太后有多想扳倒屠子卿,他再清楚不過。
可接二連三的親王謀反,都沒能動得了屠子卿分毫,說不定太后會拿梅皇后一家開刀呢。
“我倒是想,哪有機會?梅皇后身邊的人,都是皇上親自安排。”
太后白他一眼,這話不像是說假的。
何況在這個時候害死梅皇后,也不是她想要的,她本來一心盼着梅皇后快點生下孩子的。
“那倒是。”
邵與極捏着下巴,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
要不要趁着這次機會,除掉個把人什麼的。
“真不知道是哪個混帳做的好事!”太后越想越氣,“不然等梅皇后把皇兒生下來再下手也不遲,害得我---”
“小點聲!”邵與極嚇了一大跳,趕緊捂住她的嘴,“冤家,皇上正查梅皇后的事,你想惹禍上身啊?”
太后用力打掉他的手,“又不是我下毒,我會怕他聽到嗎?”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屠子卿這會兒肯定很氣,是不能多生事端。
“與極,你說會不會是墨昭儀---”
太后眼珠子一直在轉,她打的什麼鬼主意,邵與極還是看得出一二的。
反正一直以來,梅皇后對墨昭儀都不怎麼親近,這回就算不是她,也可以從中做些手腳,說成是她就行了。
這樣一來,兩個最麻煩的女人都完蛋了,姚妃的機會就最大。
“那個女人?不像,她要除梅皇后,也不會用這麼笨的法子,不然她也脫不了干係。”
邵與極搖頭,對北堂君墨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墨昭儀那個賤人,死了纔好!”太后恨恨的,有勁無處使的樣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哀家早想除掉她乾淨!”
可惜,北堂君墨的聰明,遠勝於她的想像,居然快一步投進了屠子卿的懷抱。
她一直在找機會,可惜找不到。
“那,你有什麼打算?”
邵與極揉了揉額角,腦子有些亂。
實在是這事兒發生得太突然,他還來不及想出對策。
“這個嗎,先靜觀其變好了,”太后冷笑一聲,“我兒當不上皇帝,那就想法子讓荷兒當皇后!”
她說的,自然就是姚荷姚德妃,是她表妹家的女兒,也算是自己人。
倒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機會。
邵與極眼睛亮了亮,滿意地點了點頭。
問題是,這個你說了算嗎?
古井國天牢之中,王騰等人正被鎖鏈加身,顫慄等待。
程據驗過梅皇后的屍身,說她是中毒而死。
此結果一出,朝野震驚,屠子卿更是勃然大怒,誓要找出真兇不可。
堂堂皇宮之中,居然有這等下三濫之事,他絕不可以姑息!
而這些在嘉福宮侍侯的人,理所當然地成了最應該被懷疑的人。
可是,他們真的很冤枉。
“冤枉!皇上明鑑,老
奴沒有害死梅皇后,皇上明鑑!”
王騰倒還算鎮定,眼睛直視着坐在面前的屠子卿。
他沒做過虧心事,就沒理由害怕。
“路遺,把他放開。”
屠子卿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不用問也知道,不關王騰的事。
“謝皇上!”
王騰驚喜莫名,鎖鏈解開後,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皇上一定要找出兇手,爲皇后娘娘報仇!”
梅皇后死得那麼慘,他到現在都不敢再回想當時的情景。
“王騰,你服侍瀟兒已這麼多年,朕相信你不會害她,朕只想知道,瀟兒身邊的人,你瞭解多少?”
屠子卿伸手扶起他,皺緊了眉。
按說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事的,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回皇上,皇后娘娘身邊的人,大多都是從景瀾宮過來,能親近皇后娘娘的,也不過老奴,還有云袖。”
說着話,王騰已向雲袖看過去。
她過來服侍梅皇后沒多久,難道---
“奴婢什麼都沒做。”
雲袖倒是很平靜,目光坦誠。
是屠子卿親自把她派到嘉福宮的,若是她都會背叛屠子卿,那還有什麼話好說。
“不會是她,她從小進宮,在朕身邊十幾年了,路遺,把她放開。”
屠子卿只淡然看了她一眼,隨即揮手。
他當時是氣糊塗了,纔會叫人把他們全都鎖起來。
“謝皇上。”
雲袖揉着手腕,站到一邊去。
既然他們兩個沒有可疑,那就只有御膳房那些廚子婢女們最有可疑。
“冤枉,冤枉啊!”
屠子卿目光不過才往那邊一移,所有人都嚇得面無人色,慘聲叫冤。
“皇上,老奴斗膽,想到一人。”
王騰卻突然想到什麼,目光閃爍。
“誰?”
屠子卿一驚,本能地站起來。
“墨昭儀。”
對的,就是她。
那會兒所有人都在裡屋,只有北堂君墨自己去外間看梅皇后的銀耳粥好了沒。
而且她剛剛跟梅皇后有過節,然後就……
“她?”
屠子卿臉色一變,條地握緊了拳。
表面聽起來,這事兒相當順理成章。
“是與不是,皇上問過她,自然清楚。”
路遺冷笑,他一向對北堂君墨沒有好感,巴不得兇手就是她。
屠子卿咬牙,臉色數變,終於咬着牙吩咐:
“把北堂君墨關入天絕牢,朕會親自向她問個明白!”
天絕牢?
這回連路遺都變了臉色,說不出話來。
古井國之天牢,是分等級的。
罪行越重,越沒可能生還的,被關的就越深。
而最深的一間,莫過於天絕牢。
換句話說,屠子卿還沒有問過,就已經確定兇手是北堂君墨了?
“遵旨。”
路遺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從來不懷疑屠子卿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跟這樣的人相處,永遠不會多費脣舌。
暉音宮裡,北堂君墨渾然不知大禍將至,猶自爲梅皇后的突然逝去而悲傷莫名。
“離人,走吧。”
梅皇后的靈堂已設立,她得過去上柱香,送人一程。
“是,娘娘。”
離人暗中嘆息一聲,隨後跟上。
誰料她兩個纔出門,就與路遺走了個面對,“昭儀娘娘這是要畏罪潛逃?”
路遺滿臉嘲諷,眼神卻銳利得可怕。
“你……說什麼?”
北堂君墨呆了呆,一時回不過神。
她一直記得小唐是怎麼死的,所以她對路遺,是有怨恨的。
但現在這情形,她也不能對路遺怎樣,彼此之間就算偶然見了面,也只當是路人。
路遺這話,她相當不明白。
“娘娘還真是會裝無辜,有什麼話,到天絕牢再說吧!”
路遺冷笑,手一揮,身後那兩名侍衛便一言不發地上前去,嘩啦嘩啦一陣響,等北堂君墨再回過神來時,已被鎖了個結實。
“你們大膽,敢鎖昭儀娘娘?!”
離人大吃一驚,厲聲斥責。
可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得了皇上旨意,誰敢造次。
路遺看都不看離人一眼,拉了人就走。
“是不是皇后娘娘死的蹊蹺?”
經過亡國之恥、侍寢之痛,北堂君墨已經修煉到處變不驚的地步。
雖說現下事出突然,然她前前後後一想,已約略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昭儀娘娘以爲呢?人都被你毒死了,你還假裝不知道?”
路遺微感訝異,因爲北堂君墨的聰慧,也因爲她的冷靜。
這麼看來,她應該不是兇手吧?
“毒?
”北堂君墨眼睛亮了亮,隨即淡然一笑,“皇上以爲是我下的手?”
她的心猛地一沉,本能地動了動脖頸,別說,這枷鎖還挺沉。
路遺卻緊緊閉上了脣,拉了人就走。
“娘娘!娘娘!”
離人傻了眼,纔要追上去,侍衛長槍一揮,她就乖乖停了下來。
怎麼辦?
“皇上怎麼可能會懷疑娘娘?不行,去求見皇上,問個明白!”
直到把北堂君墨押到天絕牢,到離開,路遺都沒有再說一個字。
“皇上啊皇上,你爲什麼不來問我,就直接定我的罪,難道你真的相信,是我害死了梅皇后?”
打量着黑漆漆的四壁,北堂君墨苦笑,慢慢坐了下去。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唯有靜觀其變。
反正,她什麼都沒做。
“梅皇后真的死了?!”
嚴禧祥驚喜莫名,差點一把抱住嚴妃。
“當然,叔叔難道沒看到,這宮裡很不尋常嗎?”
嚴妃好整以暇地挑了挑衣袖,對於這樣的結果,她絲毫不感到意外,反而很興奮。
其實,這樣的結果,她早已知道。
不止是她,還有嚴禧祥,也正等着這一天。
“倒是看出來,對了,”嚴禧祥纔要高興,突然省及一事,“有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嚴禧祥此時雖不至於在朝中呼風喚雨,但想要依附於他的人也不在少數,其中不乏一些江湖術士,手段毒辣之徒。
梅皇后還是二皇子妃之時,嚴禧祥就對她一家得勢很是不滿,也預料到她必是未來的皇后,便開始着手除掉她。
爲免引人懷疑,他從某個門客那裡弄到一種毒藥,可神不知鬼不覺置人於死地。
於是,這毒便每天被人下在梅皇后必吃的銀耳粥裡,結果……
他自問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可萬一誰手腳不利索,讓人逮到把柄,一樣是麻煩。
嚴妃倒是自信滿滿的,“叔叔放心吧,沒有人懷疑到我們,再說,不是有北堂君墨那個替死鬼嗎?”
這纔是最讓嚴妃感到振奮的事。
除掉梅皇后,是早晚的事,可北堂君墨就有點兒麻煩。
因她很少出暉音宮,身邊又有離人操辦所有事,還不曾找到機會除掉她。
如今好了,一箭雙鵰,倒是省了一番手腳。
“說的是!”嚴禧祥一下高興起來,“最好連墨昭儀一併除了,那纔好!不過,纖華,那個婢女,你可要處理好了。”
就是那個被他們收買、每日給梅皇后下毒的婢女,只要她不開口,這事兒就沒人知道。
“叔叔放心,我心中有數。”
嚴妃冷笑,其實不用嚴禧祥提醒,她早已知道該怎麼做。
入夜,兩名太監匆匆擡了一具女屍出去,說是不知道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沒有救過來,死了。
死得真叫人省心。
離人去求見屠子卿,沒可能見到人的。
一來屠子卿絕不可能見她一個婢女,二來,他這會兒正去了天絕牢,兩下里也碰不上。
北堂君墨並沒有像屠子卿想像的那樣,哀哀哭泣,或者狼狽不堪,相反的,她很冷靜,很鎮定。
“皇上。”
她矮身施禮,並不急着爲自己辯解。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屠子卿咬牙,眼裡有跳動的怒火。
他真不敢想像,北堂君墨的心腸會這麼狠,梅皇后懷着龍胎,她怎麼下得去手。
“皇上真的相信是臣妾做的?”
北堂君墨淺笑,不驚不懼。
如果屠子卿真的相信是她,她說什麼都沒用。
“除了你,還會有誰?!”屠子卿低聲怒吼,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你說,你還想害誰?!”
他一定是太傷心於梅皇后的死,所以失去理智了。
不然,但凡稍稍想一想,就該知道,北堂君墨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陷自己於絕境。
“臣妾誰都不想害,皇、皇上,臣妾沒、沒有害皇后娘娘!”
北堂君墨慘白了臉,眼裡有了哀色。
她以爲,她什麼都不用說,屠子卿也會明白她、相信她的。
現在看來,她高估了自己在屠子卿心中的份量。
“沒有?那天只有你動過瀟兒的銀耳粥,難道還會是別人?你做了什麼,瞞不過朕,朕自有法子對你!”
屠子卿語聲雖冰冷,眼神卻並不兇惡,相反他眼神裡有某種東西,令北堂君墨有剎那的迷茫。
皇上,你是想說---
“什麼都不必說,只管待在這天絕牢就是!”
屠子卿冷冷鬆手,轉身出去,吩咐侍衛,“好好看着她,朕會詳加審問,若有半點差池,提頭來見!”
“遵旨!”
侍衛不敢怠慢,立刻鎖緊了牢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