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偏要問!”
屠子卿一拍桌面,震得臂上傷口好不疼痛:
“你不肯答應,也由得你,但你必須說出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來,否則,不是梅盈,也會是別人。”
“王爺,這不好吧,四弟---”
看出屠羽卿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而屠子卿又是如此步步進逼,梅瀟好不後悔,不該提這檔子事。
北堂君墨嘴一張,纔要說什麼,又生生閉了嘴,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二皇兄,我……我說了就是,我心裡有了人。”
屠羽卿暗暗咬牙,你要理由是嗎,我給你。
“哦?”屠子卿絲毫也不意外,眼神冰冷,“這麼說,四弟早就紅鸞星動,做哥哥的還不知,差點棒打鴛鴦?”
四弟,你若說出來,你心上的人是北堂君墨,我一定成全你。
“二皇兄恕罪。”
屠羽卿身子一晃,如果不是極力隱忍,只怕早已暈死過去。
“四弟,你莫不是說謊話騙我吧?你心裡,真的有人了?”
屠子卿無聲冷笑,卻故意不看北堂君墨。
其實四弟的心思他怎會不清楚,這樣的話也就騙騙梅瀟罷了。
“……是。”
“是”字出口,屠羽卿痛苦得舌都已麻木,想扯出一個“幸福”的笑來,卻終是不能。
“我心裡確實、確實已經有了人,所以,請二皇兄莫要苦苦相逼!”
是誰?
會是誰有如此幸運,能得四皇子傾心相待?
北堂君墨顫抖着指尖,屏息靜聽,比所有人都要來得緊張。
“是嗎,”屠子卿湊近身去,鼻尖都要夠到他的鼻尖,“那,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天仙之姿,令四弟你都動了心,什麼時候讓我瞧上一瞧?”
“我……是我對她有意,她對我未必有情,我還沒對她說。”
屠羽卿咬牙,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回不了頭了。
不然,二皇兄一定會大怒,以爲他心有旁念。
“哦,原來四弟是一廂情願嗎?那,到底是誰,說給我知道,說不定我還可助你一臂之力。”
今日不問出個結果,屠子卿是不會罷休的了。
“二皇兄天資過人,怎會想不到,”屠羽卿突然一笑,擡眸看着他,目光坦然,“能夠與我朝夕相處的人,也不過他們兩個,我說的人,是凝眸。”
只能說是她,別人不行。
不然,二皇兄一逼問之下,鐵定會壞事。
什麼?
以爲他要說自己,北堂君墨幾乎要脫口驚呼,但這個名字入耳的一瞬間,她卻僵硬了全身。
這個名字很陌生,是什麼樣的人?
“她?”
屠子卿顯然沒料到,呆了一呆:只是一個婢女而已?
“二皇兄政務繁忙,就不必爲我的終身之事費心神,到合適時機,我自會向她說明。”
屠心卿淺淺一笑,已平靜下去。
原來說謊話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樣困難,只要他不是要害人就好。
“原來如此,怪不得四弟一臉病容,原來是爲相思所苦嗎?”
屠子卿笑笑,一伸手,屠羽卿就站了起來,雙腿卻是一軟,膝蓋好不疼痛。
梅瀟聞言也不禁莞爾,“既然四弟已經有了心上人,日後我不再提這樁事也就是了。”
話雖如此說,她還真是爲自己妹妹感到可惜,像屠羽卿這樣萬中難覓其一的佳婿,她卻無緣與之共白首,實在是天大的遺憾。
直到從景瀾宮出來,屠羽卿全身還是緊繃着,尤其是心上之弦,此時早已拉滿,如果再稍稍使力,就會“嘣”的一聲斷了。
“呼”地一下,一陣冷如刀的風毫徵兆地吹過來,他頓覺通體生寒,忍不住激靈靈打個冷顫,這才發覺內衫已被冷汗溼透。
方纔在宮內與屠子卿一番談話,真比經歷一場生死拼殺還要來得驚心動魄。
現在回想一下方纔的情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也不知道自己剛纔都說了些什麼,唯記得屠子卿最後說的一句話。
“相思?我有這等資格嗎?”
屠子卿苦笑低語,因爲感覺到不勝其寒,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胳臂。
從他說出自己已有了心上人開始,就沒再看過北堂君墨。
所以,她不知道他那時候是什麼反應。
“只要你一心對二皇兄,二皇兄一定不會負你,但願你能明白。“
他一步一步離去,心漸漸冰凍起來。
梅瀟是個很聰明的女子,看出來屠子卿有話要對北堂君墨說,便先行告退。
“你好像很失望,爲什麼?”
屠子卿突然湊到北堂君墨身前去
,清冷笑容中別有深意。
“我?我沒、沒有---”
陡然驚覺這樣的距離太近,北堂君墨本能地後退,別開臉去。
“你敢說,你剛纔不希望四弟說心上人是你?”
屠子卿再笑,眼神嘲諷。
“我纔沒有!”北堂君墨紅了臉,大聲分辨,“我是楚哥哥的皇后,我---”
皇后?
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文景國已亡,想要從強大的古井國手中將之奪回,希望渺茫。
“你想當皇后?”
屠子卿湊近她耳旁,低語。
兩個人如此親密,真叫轉過屋角的梅瀟心裡不是滋味兒。
儘管明知道屠子卿對這個絕色女子有意,她還是會覺得心酸。
自古男子皆三妻四妾,而屠子卿一直以來對嚴纖華不喜,她還以爲自己的夫君與衆不同。
到頭來才知道,原來是人不對。
“娘娘,走吧。”
王騰看得心疼,低聲說道。
“唉!”
梅瀟嘆一口氣,心口又隱隱疼起來,含淚轉身離去。
留在這裡,徒惹傷懷而已。
“啊?”
北堂君墨愕然,猛回頭去看他,兩個人的脣就如同蜻蜓點水般碰了碰。
“你---討厭!”
她剎時紅了臉,狠狠退開。
“你不是去找薛昭楚他們說清楚嗎?”
屠子卿也不惱,相反心情相當好。
“我……說過了。”
北堂君墨心一沉,頓覺無比失落。
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還不如不去。
“他們還是不肯相信你?”
屠子卿揚揚眉,意料之中。
換成我是他,也不會相信的。
“王爺,我想求你一件事!”
北堂君墨突然擡頭看他,眼神迫切。
原來她也不笨,有些事情只要教一次,就會記住的。
屠子卿不是說過,無論她想要什麼,只能從他這裡求得。
所以,她求了。
“你說。”
“我楚哥哥怎麼說也曾是一國之君,我哥哥也……你能不能別把他們關起來,他們會受不了的!”
他們被囚禁,而她則錦衣玉食,這應該是他們怎麼都不肯相信她的原因吧?
這種差別對待,換做是誰都會懷疑什麼的。
“好。”
屠子卿想都不想的,點頭。
“你答應了?!謝謝王爺!”
北堂君墨原本相當不安的,因爲她自己都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
沒想到屠子卿如此大方,她簡直不敢相信,驚喜得一把抓住他。
“不過,他們不能出景涯宮,這裡畢竟是古井國皇宮,我不能授人以柄。”
屠子卿淡然一笑,低頭去看。
北堂君墨一下回過神,紅着臉鬆手,“我知道,王爺這樣已經是天大的恩典,我怎能貪得無厭。”
“你還想他們怎樣?”
屠子卿眼中有了讚賞之色,他一向喜歡知道進退的女人。
不然,梅瀟也不會一直得他寵愛了。
“我……也沒有什麼啦,就是、就是楚哥哥以前也是皇上,受人尊敬慣了的,所以---”
別難爲他們吃喝,也別讓人輕慢了他們,行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從今而後,沒我准許,沒人敢對他們怎麼樣。”
屠子卿爽快地點頭,那叫一個有求必應。
“謝謝王爺!”
北堂君墨大喜,綻開如花的笑顏,笑得心無城府。
屠子卿不語,只是看着她,眸子裡兩點星光閃動,快要得償所願的樣子。
驀地,北堂君墨突然想到了什麼,笑容陡然僵在臉上:
她所求無論是什麼,屠子卿都會答應。
她這是在一點一點欠下他的情份,最終---
這是很危險的事,不是嗎?
原來,她已經開始沉淪了。
捂着心口回到房中,梅瀟搖晃着坐下來,眼眶已溼。
畢竟已經三年的夫妻,她對屠子卿不可謂不瞭解,他待人雖冷漠,但若是一旦動起真心,就沒人可以阻攔得了。
正是年少輕狂時,日後難保不會再遇上這樣的絕色,那麼,她就必須習慣着接受出現在他身邊的每一個女子。
否則,只是叫雙方不痛快罷了。
“娘娘,心口又犯疼了嗎?”
王騰看得心中不忍,俯身低問。
這些日子來,每每受了刺激,或者傷害,梅瀟都會犯心口疼的病,好像越來越重了。
“沒事,我休息一
下就好。”
梅瀟搖頭,很疲憊的樣子。
其實也沒有多麼疼,就是覺得胸口發緊,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老奴扶娘娘去休息。”
王騰才一伸手,一名婢女已進來通報,“娘娘,嚴側妃求見。”
“她?除了搬弄是非,還會做什麼。”
王騰冷冷哼一句,也相當不喜嚴纖華爲人。
“別說這種話,叫她進來吧。”
梅瀟擺一下手,勉強坐正身子。
少頃,嚴纖華一臉笑意地進來,“妾身見過王妃娘娘。”
“不必多禮,有事嗎?”
梅瀟揮手阻止她的參拜,溫和地問。
“王妃娘娘,那個文景國的北堂姑娘,你見過了嗎?”
爲了她?
梅瀟下意識地往門外看了一眼,不動聲色,“見過了,王爺正陪着她說話。”
“哦?”嚴纖華目光閃動,接不下話去。
這些日子屠子卿心思都在北堂君墨身上,她早已氣不過。
只是她一直不受屠子卿待見,找他也無用,所以纔想到梅瀟這邊挑弄一番的。
“那,王妃娘娘不勸勸王爺嗎?”
難道你就不在乎王爺身邊又多一個女人?
“勸他什麼?”梅瀟心中一動,明白了她的意思,淺淺一笑,“是王爺中意的女子,我該替王爺感到高興纔是,咱們又多一個姐妹,不是更熱鬧?”
原來你想挑撥離間,嚴纖華,你的算盤打錯了。
說到這裡,梅瀟還真是奇怪屠子卿怎麼會答應納嚴纖華爲妃,他們兩個的心性明明就不同。
“……是,娘娘說的對,只是這北堂姑娘的身份畢竟特別了些,妾身也是怕王爺會授人以柄。”
嚴纖華暗罵一聲,面上卻裝得大義凜然樣。
這回是她枉做小人,怨得了誰。
“不妨,文景郡現已歸入古井國之下,不分彼此。”
這話果然好用,難怪那時候屠子卿會拿來堵她的嘴。
梅瀟笑笑,心情相當落寞。
“既如此,妾身無話可說,妾身告退。”
嚴纖華咬着牙退出來,鐵青了臉色。
沒用的女人,看來根本靠不上,人哪,還是得自個兒幫自個兒!
“能得意時就得意好了,早晚有一天,我必將萬人之上!”
屠子卿果然是言出必行---至少對北堂君墨是這樣,他才答應她會善待北堂君傲和薛昭楚,她再去見到他們時,情形已完全不同。
他們不但不再被鎖在房中,而且還換上了乾淨衣衫,房中溫暖如春,吃的喝的也很不錯,就算是北堂君墨,所受待遇也不過如此。
“哥哥,皇上,你們還好嗎?”
見此情景,北堂君墨不自覺地笑起來,對屠子卿相當感激。
“我正要問你!”北堂君傲一把抓住她,神情急切,“君墨,你是不是答應了那個湘王什麼事,不然---”
世上哪有這等便宜的事,何況他們還是仇人。
除非,妹妹跟湘王做了什麼交換。
“皇上,你怎能說這種話,我沒有!”
北堂君墨臉色一變,再也笑不出來。
哥哥們還是不肯相信她,她有種很無力的感覺。
都說清者自清,可要一直被這樣誤解下去,她一定會瘋的。
“沒有?君墨,你可別說好聽來哄我們,湘王滅我文景國,此仇不共戴天,你若還是我文景國人,就離開他,越遠越好!”
薛昭楚走過來,眼神銳利,要殺人一樣。
“皇、哥哥……”
北堂君墨心中一驚,猛地後退一步,慘然一笑:
你們以爲我不想離開他嗎?
如果不是爲了你們,我何必受此污辱?
“怎麼,捨不得?”薛昭楚冷笑,眼神鄙夷,“你纔跟了湘王幾天,難道已對他生出情意來?北堂君墨,你要不要臉?!”
不是他要出口傷人,實在是亡國之仇,加上奪妻之恨,他失去得太多了。
“哥哥,你、你怎麼能---”
猶如遭了當頭一棒,北堂君墨剎那慘白了臉,雙脣已青紫。
原來她上次一番解釋,並沒有消除他們的猜疑之心,再加上他們驟然從階下囚變爲“座上賓”,越發顯得她是欲蓋彌彰。
“君墨,你快答應……哥哥,你會離開湘王,你說啊!”
耳聽得薛昭楚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北堂君傲也急了,狠狠抓住她。
“我……我會……”
北堂君墨怔怔看着他,本待解釋什麼,終是沒能張開這個口。
說再多也沒用的,北堂君墨,你還看不出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