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你走了嗎?”
屠嶽卿也火了,北堂君墨與他擦身而過之時,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狠狠用力。
“好疼---”北堂君墨本能地沉肩,頰飛紅暈,“五皇子,自重!”
一個一個都拿她當什麼了,想碰就碰的嗎?
“五皇子不可如此---”
離人嚇白了臉,心疼北堂君墨,卻又懼於皇室之威,自是不敢造次。
屠嶽卿根本就不理會離人,兀自抓緊了北堂君墨。
“我偏不自重,怎樣?”屠嶽卿抓緊了她,殘忍地笑,“你說,你到底要去哪裡?”
他是真的有點奇怪,按說做爲階下囚,北堂君傲絕不該一身華服,金釵銀飾,環佩叮噹。
她應該被下在牢獄,或者沒入浣衣局爲奴才對。
“我的事,不用你管!”
北堂君墨掙也掙不脫,心下也火了,眼神一寒,厲聲冷叱。
“不用我管?哈哈,”意外的是,屠嶽卿居然不惱,甚至還是那樣笑着,“北堂君墨,你當這是在文景國嗎,任你所爲?”
這女子一定沒有搞清楚狀況,不然怎會如此囂張。
“我---”
北堂君墨一怔,突然停止了掙扎。
是的,她忘了,這是在古井國,她是人家的俘虜,是“囚奴”!
“沒話說了嗎?我看你剛剛行色匆匆,是要找什麼人嗎?”
屠嶽卿鬆手,也不怕北堂君墨會再跑掉。
因爲他雖不是絕頂聰明,也看出來一件事:他剛纔的話,問着了。
不然,北堂君墨也不會突然就煞白了臉色,眼神驚慌。
“我、我不---”
她顫抖着,想要見到哥哥跟薛哥哥的強烈渴望讓她差一點就脫口而出。
但,她不能說。
五皇子亦是古井國皇室中人,怎可能是真心想要幫她?
“不說?信不過我嗎?”
屠嶽卿眼神邪邪的,笑容輕佻,這樣子叫人家怎麼相信。
“不、不必了,”北堂君墨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去,“五皇子好意,小女子心領,小女子自己的事,自己可以應付,失陪。”
如今她不能輕易相信別人,越少人知道哥哥們的事,他們就越安全。
可是她卻忘了,這些事怎麼可能由她說了算。
“北堂君墨,總有一天你會求到我,你相不相信?”
屠嶽卿任由她遠去,聲音卻又不緊不慢地傳來。
我……
但願不會!
北堂君墨胸口一凝,鬼使神差般地保持了沉默。
難道,她真的會有求到他的一天?
“想我幫忙了,只管來景榭宮找我就是!”
雖然人家不肯回應,屠嶽卿還是自顧自對她許下承諾。
“姑娘,你沒事嗎?”
離人臉色一變,北堂君墨痛苦而遲疑的樣子,她自是看得分明。
可是,北堂君墨不明白五皇子爲人,難道她也不知道嗎?
若是跟五皇子有了牽扯,這輩子都糾纏不清了。
“我……沒事,快走!”
北堂君墨搖頭,加快了腳步。
日後是不是會求到屠嶽卿,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在這古井國皇宮,沒人會把她當人看。
她只是個囚奴,低賤的囚奴!
離人的話沒錯,屠子卿這幾天早去晚歸的,的確是
侯在天啓殿。
自從那日大宴羣臣,屠蘇的身體又差了很多,幾乎下不來牀。
不然,伊皇后哪裡敢公然跟邵與極顛鸞倒鳳,實在是隻要皇上不行了,她就最大。
屠羽卿也是一樣,自從父皇病倒,他就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比屠子卿去得還要早。
“羽卿,你---咳---你可有、可有中意的人了?”
屠蘇嗆咳着,眼睛看着屠羽卿,臉色蠟黃。
這些年來,有一件事他始終放不下,那就是四子的婚姻之事,這麼多年來,他也不是沒爲四子操心過,但結果總是不好。
“回父皇,兒臣……還不曾想這些。”
屠羽卿微低下頭去,不敢看父皇的眼睛。
他年已十八,若論起來,早該有自己的妃子。
但,這些年來有那麼多紅顏自他眼前過,卻無一人能夠看透他的心。
“怎麼能不想呢,也不是小孩子了,”屠蘇慈愛地笑笑,摸了摸他的頭,又嗆咳了幾聲,“朕大去之期想必不遠---”
“父皇?!”屠羽卿失聲叫,臉色陡然煞白,“父皇一定會好起來,怎能說這樣的話?”
他顫抖了指尖,母妃剛剛在去年仙逝,若是父皇再---
他不敢想。
“傻孩子,父皇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嗎?”
屠蘇笑笑,許是看透了生死吧,眼神很是清澈。
“父皇---”
屠羽卿深深低下頭去,眼眶已溼。
這時,門外珠簾輕輕一晃,似是有人進來。
大概看到這父子二人正自深情,來人手一擺,阻止了婢女的通報,靜靜站立。
“生死由命,朕也不至怨天尤人,只是這太子之位---羽卿,你說朕該立哪個?”
立太子之事他一直猶豫不決,他喜歡二子的果敢堅強,同樣也喜歡四子的寬厚仁慈。
也許真應了那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回首這大半生的所作所爲,他突然爲自己的殺戮罪孽感到不安。
所以,就看着宅心仁厚的四子格外好了。
“儲君之位事關重大,兒臣怎敢胡亂言語?”
大概不止一次聽到父皇爲此事憂慮了吧,屠羽卿輕拭眼角,啞聲回話。
“呵呵,”屠蘇再笑,嗔怪地白他一眼,“倒是會說話,爲君者自當有容人之量,朕看羽卿你頗有此風,不如---”
“兒臣不敢!”屠羽卿嚇了一跳,就勢跪了下去,“父皇不可如此,祖制不可廢,大皇兄雖已……兒臣亦不敢亂了朝綱!”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當皇上,只想盡力相助皇兄就好。
“朕看得不錯,你絕無此念,”屠蘇眼中精光一閃,有洞悉一切的睿智,“羽卿,你對朕說句實話,這剛纔的話,可是出自真心?”
屠羽卿眼神決絕,舉起右掌,“兒臣對天起誓,絕無犯上之心,如違此誓,願遭天打雷霹!”
連這樣的誓言都敢發,他已將話說得很絕。
“傻孩子,起來,”屠蘇咳着,吃力地扶起他,“朕只是要你一句實話,又哪裡要你發這等毒誓,那你倒是說說,誰可在朕百年之後,繼承大統?”
除了四子羽卿,就只有二子屠子卿,三子屠長卿而已,非此即彼。
至於五子屠嶽卿,尚在屠羽卿之後,若是四子都無資格,他又算什麼。
也難怪伊皇后會急了。
“自古長幼有序,二皇兄可
替父皇分憂。”
屠羽卿小心地答,怕這不是父皇心中所想。
“子卿嗎,倒是處事果敢,雷厲風行,”屠蘇輕嘆,很愛憐的樣子,“羽卿啊,你這做弟弟的一直謙讓兄長,朕甚感安慰,但願子卿能做個好皇帝。”
“二皇兄心思敏銳,冷靜睿智,兒臣一直難望項背,”屠羽卿咬咬脣,猶豫着要不要說,“可是,此次討伐文景國,兒臣覺得二皇兄的殺戮之心越來越重,叫人寒心---”
“叫人寒心?寒了誰的心?”
壓抑到極致的怒聲響起,屠子卿“唰啦”一下挑簾而入,面色煞白。
一人隨後跟進,十八九歲年紀,樣貌清秀,氣質尊貴,就是眼神太利,似乎不懷好意的樣子。
“兒臣參見父皇。”他屈膝跪拜,眉梢眼角有嘲諷的笑意。
他就是三皇子屠長卿,爲儀貴妃所生。
壞了!
屠羽卿打個激靈,面色慘變,也顧不上跟屠長卿見禮,別忘了二皇兄一直以來就以爲他要跟他搶什麼,所以對他心懷芥蒂。
他剛剛的話好巧不巧被二皇兄聽到,這要如何解釋得清?!
“二皇兄誤會了,我---”
“兒臣參見父皇!”
屠子卿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只是向屠蘇行禮。
“子卿莫要錯怪了羽卿,他所說也是朕所擔心的,起來說話吧。”
屠蘇擺擺手,沒有意識到他這句爲屠羽卿開脫的話,反成了欲蓋彌彰之語。
“謝父皇。”
屠子卿咬牙起身,向四弟投去凌厲一瞥:想毀我嗎?
“二皇兄,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樣!
屠羽卿面色煞白,已將脣咬出血來。
“四弟何必急着解釋什麼,清者自清嘛。”
屠長卿不涼不熱地笑,居然不肯替屠羽卿擔待一二。
剛剛他明明就比屠子卿先來,這父子倆的話他自是聽的一清二楚。
不過看起來,屠子卿跟屠羽卿若是反目成仇,絕對是他願意看到的事。
“三皇兄,我、我不是---”
屠羽卿痛苦地閉了閉眼睛,他知道屠長卿說的是事實,這個時候越解釋越糟糕。
“好了,你們也都向朕問過安,都散了吧,朕累了,想……咳、咳---想休息。”
屠蘇疲憊至極地揮手,他是太累了,沒有精力,也沒心思管這些。
“兒臣告退。”
弟兄三個行過禮出來,卻在門口碰到剛剛過來的屠嶽卿。
“二哥,三哥,四哥,”屠嶽卿挨個兒招呼一聲,“怎麼這就走了?”
他因爲路上跟北堂君墨糾纏一陣子,晚來了一步。
屠子卿寒着一張臉,理都不理會他,疾步而去。
“五弟,父皇睡了,我們明天再來給父皇請安。”
屠羽卿匆匆說一句,追着屠子卿去。
他必須向他說明白剛纔的事,否則這誤會只會越來越深。
“睡了?”
屠嶽卿皺眉,他又不是笨蛋,怎會看不出這兄弟兩個又鬧彆扭。
“三哥,怎麼回事?”
屠長卿只是挑挑眉,聳聳肩,優哉遊哉地回自己宮去。
“莫名其妙。”
屠嶽卿撇撇嘴,回頭就走。
不見就不見,以爲他很想看到老不死的嗎?
又不肯立他爲太子,見他有何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