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同意了對嗎?”
趙亦靖緩緩地點頭:“結果武宗就留在了樹屋裡,他的部下就圍守在周圍,武宗每日在屋內泡澡清毒,喝着清涼可口的蜜汁,用帶着芳香的花瓣敷着雙目,聽着白衣姑娘彈琴唱曲,兩人不停地說着故事,就這樣,一個月的時光過去了,武宗愛上了這位姑娘,併發誓在病癒之後將她帶回軍營,但當他恢復光明的一瞬間,卻看到空蕩蕩的房間裡沒了人影,只有一朵逐漸枯萎的木芙蓉花長在樹幹上,他撥開花瓣,看到花蕊是一張憔悴的女子面龐,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照顧武宗的救命恩人!”
“女子告訴他,他們之前從未見過,並不是夙世的緣分,也不是爲了報恩,只是一眼,只是木芙蓉花精那不經意的一眼,就決定了用自己的生命救助這位頂天立地的男人,她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只是希望武宗能恢復如初,在重見光明之時也能不經意地看她一眼,並用自己的生命來呵護她。可那時已經晚了,爲了救回武宗,花精耗盡了生命,終於,一千三百年的壽命就在這不經意的一眼中消失了……”
姚景心真的落淚了,無聲的淚:“感人的故事,總是蘊藏着深厚的道理,聽了這則故事,我想,我終於明白冷宮裡的那些女人,他們爲何枯萎了……”
此話一出,身側的男人爲之一振,當即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如果每個女人都是一隻善良美好的花精,他們愛上人類沒有錯,錯的是,他們愛上的是皇上。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們或許一百年後纔會枯萎,若愛上了帝王,他們從動情的那一刻就會開始承受悲劇的命運……”說着,頭上的木芙蓉花瓣竟然隨風而落,墜入冰涼刺骨的湖水中,砸碎了美人悽清的面龐,故事結束了,花兒消散了,一切又回到了現實。
“好了,時辰不早了,奴婢也該回去了。”她默默地將銀簪取下,收進了袖子裡,臨走時看到趙亦靖一個人揹着雙手,默默地立在湖畔,盯着飄向遠處的木芙蓉花瓣,那眼眶卻是微微地紅着,整張臉都埋在深沉之中,這便是寧國的皇帝,人人誇讚的仁君,四海之內的明君之首。
“罷了,只是一個故事,這世上哪有這麼重情重義的花精?”他暗自嘲諷地笑笑,揮揮衣袖
,那水面上的雪白花瓣竟然沉沒了……
回去的路上,她反覆琢磨着這個故事,美而淒涼,令人聞之不忘,但是又能如何呢?武宗真的記了花精一輩子嗎?還是,在未來的生命長河中,他不經意的那一眼,已經給了許多人呢?
擡頭仰望夜空,雨停了,雲散了,月亮快出來了……
“娘,女兒好想你啊……娘……不要走,不要丟下女兒……女兒現在會洗衣做飯,女兒可以孝敬您了,娘……”羅翠屏的夢話驚醒了姚景心,她立刻捂住了羅翠屏的嘴,爲其換了個姿勢,這丫頭立馬就安靜了,只是那眼角的淚不能碰,一碰就碎了。
估摸着還有半個時辰就天亮早起,她索性睜開了雙眸,摸摸自己的眼角,也是溼潤潤的一片,不知是不是昨夜木芙蓉的故事太感人,還是因爲夢中的她也見到了孃親。
“孃親,您是在怪孩兒嗎?”
她握着那枚銀簪,想不明白爲何有機會卻刺不到趙亦靖的心臟,原因,或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水井邊端着小木盆,她望着水中的倒影,銀簪沒了,花兒也沒了,她多麼渴望能像普通少女那般,到了年紀就塗脂抹粉,穿着綾羅綢緞,對了,最重要的是能承歡膝下。
大清早又送來了兩個宮女,令她連早課都沒法上,安靜地走在侍衛的身後,前面兩個宮女一個哭,一個笑。
其中一名宮女猛然回頭,對上了姚景心的疲憊的眼:“嘿嘿……嘿嘿……我認得你……你是那個,那個戴着芙蓉花的女人……我昨晚看到你了……你真美啊……跟天仙一樣……你知道嗎,在你旁邊的人就是皇上……皇上啊……他可是皇上……啊哈哈哈哈……”
此話一出,對上宮女那猙獰的雙目,姚景心突然捂住胸口,只有她心裡最明白,這個宮女有沒有說胡話!
“少給我胡言亂語,快走!”侍衛毫不客氣地拽着她快步向前,一邊走還一邊不忘回頭:“姚姑娘別跟瘋子一般見識。”
“沒、沒事……”她突然驚嚇到說不出話,聰慧的她或許已經猜到了這宮女是如何變成這般模樣,回想昨晚放肆的一幕幕,她突然有些腿軟。
“景心姑娘真被嚇到了,你瞧,臉都青了,這些
該死的東西,臨死了還不忘糟踐人!”老媽子宋荷又開始碎碎念,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姚景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深入骨髓的害怕!
絞刑架上的女子怒目圓睜,無論姚景心躲在誰的身後,那雙快掉落的眼珠子都像在望着她,好似發出無聲地吶喊:“還我命來,還我命來……我是因你而死……”
猛然打了個激靈,這是她第一次不敢觸碰屍體,遠遠地坐在石頭上,連絞刑架都不敢靠近,身上不停地涌着冷汗,一向警覺的她就連蒙面人近身都沒有察覺。
“今天的有些你不一樣。”金絲鏤空面具下是一張惡魔的臉,可是這張臉在見到她的那刻變了顏色。
猛然驚醒,她的臉色更蒼白了:“身體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昨天淋了雨。”
蒙面人冷冷地望着她,好似要看穿她的謊言:“哼,淋雨不是藉口,我叫你調查的事呢?”
擡起頭,她的雙目是空洞洞的一片:“昨晚臨時出了點事,所以沒來得及查就出了宮。”
“呵,很少聽到你會失手,不過也是人之常情,罷了,下次你一定要給我探聽到消息。”說罷他準備離去,卻沒被姚景心叫住。
“對了,你給我一首禁用的豔曲做什麼?”提到這個,她的小心臟開始撲通撲通地跳動着。
“那是一首極有用的曲子,我相信你能練好它,至於用處嘛,等你練就了自然會明白。”
“什麼,你竟然要我學這種下三濫!”她憤懣地從石頭上站起,第一次與他平視。
“下三濫?你從哪兒得知它是下三濫的?”語氣中依舊帶着嘲諷,說不盡的嘲諷。
“我在一本野史中看到的,那首曲名爲《魂繞》,十年前擾亂南江的豔曲魔音。”她振振有詞擲地有聲,這會是什麼好東西?
“小姑娘,你還是太年輕了,十年前你知道些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又憑什麼相信一本不入流的野史?我想,你一定看到先皇焚曲殺師的故事了,但真是因爲它是一首豔曲嗎?動動腦子吧……”說完之後便揚長而去。
捏緊了粉拳,她站在原地被冷風肆掠,這該死的野草地,該死的幾具屍體,還有那該死的蒙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