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不是人,我還是因爲想報復她。”張小天面露愧色。
“馬爾戈壁,你知道不不知道就因爲你狗日的想報復和亂懷疑,你差點就害死了她。”我怒吼起來,情緒有些激動,伸手揮舞了幾下,差點就想打張小天。
張小天嚇地縮成一團,渾身發抖。
四哥這時咳嗽了一下。
我冷靜下來,吸了兩口煙,然後看着張小天:“張小天……今天我救了你的狗命,我不圖你報答,也不圖你感恩……但是,我告訴你,如果你今後再繼續作惡,你會死的很慘,到時候,你可就沒這麼運氣了,沒人能救得了你……”
張小天低頭不語。
沉默了片刻,我說:“命保住了……下一步,你怎麼打算?”
張小天低頭抽了一會兒煙,似乎在思考什麼,半晌,擡起頭看着我:“易克,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雲朵,對不起冬兒,對不起海峰……對不起你們大家……
“我終於知道,我是個混蛋,我做了很多錯事……你,你們大家,都是好人,你能以德報怨,我實在……實在很感動……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感激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來報答你……”
“我說了,我救你,不需要你報答。”我說。
張小天嘆了口氣:“我終於知道,我走了自己不該走的路,我做了自己不該做的事……我終於知道,生命是多麼的寶貴,活着是多麼的好。事到如今,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償還我對你們的虧欠……
“下一步,我該怎麼走?我想,我該離開這個圈子,遠遠地離開這個圈子,我實在不該混這個圈子,我實在是該老老實實過我自己安靜平凡的小人物的生活……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不知道明天一旦暴露了還會不會遭到白老三的追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重新做人。我家裡還有老父親老母親,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着回去給他們盡孝給他們養老送終。”
說沒說完,張小天突然痛哭流涕起來,哭得十分傷心。
我不說話,看着張小天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啕大哭。
等張小天稍微平靜一些,我說:“今晚,你就離開星海……到你該去的地方去。”
張小天用袖子擦擦眼淚和鼻涕,擡頭看着我:“我……我怎麼走?哪裡是我該去的地方?”
“我送你到火車站,你坐最快發車的一趟車走,走得遠遠的。只要離開星海,你就安全了,到哪裡都可以。不然,明天一旦你被白老三的人發覺了,你還是一個死!”我說。
張小天點點頭,接着又尷尬地說:“我……我現在身無分文。”
我從口袋裡掏出厚厚一沓錢,大約接近1萬元,遞給他:“呶拿着。”
張小天忙接過去,揣進口袋。
“我希望,以後不管你到了哪裡,都要記住,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希望你多做善事,少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說:“送你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這次我救了你,只是你運氣好,下次,沒人能救得了你。”
“嗯,我記住了,我一定記住!”張小天感激涕零,不停點頭。
這時,車子已經進了市區,我對四哥說:“去火車站。”
四哥點點頭。
張小天看看四哥,又看看我:“這位是……”
“這是我僱的出租車司機,和你無關,你不用關心這些。”我說。
“哦……”張小天又點點頭,然後看着我:“易克兄弟,我……我真的想報答你,我真的想報答你們大家。”
張小天說話的表情似乎看起來很真誠,帶着懺悔的表情。
我說:“張小天,我不需要你報答我什麼,只要你不給我添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這次,你得到的教訓夠深刻的,差點就送了命。如果你能從這次事件中深刻認識到自己今後該做一個怎麼樣的人,也不枉我救你一次。”
“我一定會深刻反省自己。”張小天陳懇地說:“易克,從你身上,我想我該知道自己今後該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說:“我也不是個好人,你少吹捧我。”
“我不是吹捧你,我是真的這麼想。”張小天說:“我終於認識到,一切人,一切事物都是相連的,在施予他人的時候,你實在是利益自己,當傷害另一個生命時,實質是在傷害自己。”
我看着張小天,沉默了半晌:“還記得我們當初是怎麼認識的嗎?”
“記得,當時你到我辦公室來談訂報紙業務。”張小天點點頭。
“那時的你和後來的你,你覺得變化大嗎?”我說。
張小天深深嘆息一聲,沉重地低下頭去。
“錢,誰都喜歡,我也一樣。但是,爲了錢不能不擇手段,不能喪失了做人的基本良心,不能突破了做人的基本底線。”我說:“其實,你今天到這一步,就是不顧一些追逐金錢的結果。”
張小天點點頭。
這時,車站到了,我和張小天下車直奔售票大廳。
有一班星海到北京的始發車,再有10分鐘就要出發了。看看售票窗口排隊的長龍,我直接過去買了兩張站臺票,然後和張小天一起進了站內。
“上車再補票!”我說。
站臺上,火車即將啓動。
我和張小天站在車門口。
看着在寒風裡凍得瑟瑟發抖穿着單衣的張小天,我脫下身上的羽絨服外套,遞給他。
張小天接過羽絨服,呆呆地看着我,突然向我伸出了右手。
雖然我今晚救了張小天,但是我對他依然沒有任何好感,我不想和他握手。
“上車吧。”我說着,將兩手插進褲子口袋,仰臉看着深邃的蒼穹,現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張小天怔了下,接着緩緩將手縮了回去,突然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接着, 轉身跳上了車門。
汽笛一聲長鳴,火車緩緩駛離了站臺。
目送列車消失在我的視野,我緩緩離開站臺。
李順讓我將張小天救出來弄到寧州去,我沒有照辦。
張小天就這樣離開了星海,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裡。
我不知道他是否永遠會消失在我的視線裡,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會重新做人,不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再出現在星海……
回到四哥的車上,我接到了李順的電話。
“什麼情況?”李順說。
“路上車壞了,去晚了,張小天已經被白老三處死了。”我平靜地說。
“哦……”李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愣,沉默半晌,嘆了口氣,接着就掛了電話。
第二天早上,我坐在辦公室裡隨便翻閱看着當天的報紙,腦子裡邊回想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此次李順大舉反擊白老三,一連串的出擊重挫了白老三,加上白老三錯誤判斷的自殘,讓他的財力和人力都都深受重創,估計一時半會兒喘不過氣來。
李順在三連擊白老三之後,似乎暫時停了下來,又似乎在靜觀白老三的反應。
而白老三那邊此時也似乎暫時處於偃旗息鼓的狀態,又似乎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對李順發起更爲強勁的出擊。
表面上,似乎雙方都暫時平靜了下來,看不出什麼大的動靜。
我知道,在外表的風平浪靜之下,雙方其實都沒有放鬆警惕,都在暗中運籌帷幄密切注視着對方,都在等待着最佳時機向對手發起新一輪更猛烈的出擊。在任何一方沒有被徹底擊垮之前,戰鬥都是不會停止的。
什麼樣的狀態算是一方徹底被擊垮,我不得而知,難道,非要出現你死我活的局面才能罷休?
黑道的鬥爭,拼的是經濟實力,是背景後臺,是看誰的心更狠,是看誰的手段更毒辣,是看誰更有計謀。
黑道是如此,白道的廝殺又有多大的差別呢?
這時,我看到今天的日報第三版刊登了一則市直單位事業單位招聘的簡章,市人事局發佈的。
看來秋桐前幾天說的不假,市直事業單位果然要開始進行招人了。
我仔細看了下。
此次市直系統事業單位招人,規模比較大,涉及市直衛生教育宣傳等各系統,其中宣傳系統包括文聯社聯出版社以及廣播電視,當然還有星海傳媒集團。
因爲此次招聘的都是屬於體制內帶編制的人員,名額分配很具體,崗位要求也很明細,星海傳媒集團分配的名額是3個人,採編行政和經營管理崗位各一人。即日起開始報名,三日內截至,半個月後開始考試,分爲筆試和麪試,各佔百分之50,元旦前結束此次招考,考上的人開始正式上崗。
我看着招考報名條件考試內容和錄取流程,心裡沒多大的感覺,似乎這事和我關係不是很大,但又隱隱覺得有些相關。
我知道,一旦我參與此事,那就意味着我將真正開始涉入官場,真正開啓我步入官場的步伐。
對於官場,我一直抱着一種索然的態度,周圍看到的聽到的,都讓我覺得官場實在是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一旦進入,就是個泥潭,這個泥潭的深度絲毫不亞於我被李順拖入的黑社會。
我正在黑社會的泥潭裡不能自拔,實在不想再進入另一個泥潭。
當然,我自己有一種自信,那就是我如果真的參加這個考試,我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我相信自己有這個實力和能力。
但我確實對這事沒多大興趣,做職場做營銷賺錢多好,充實而有成就感,官場就是人和人鬥,太虛了。
正在琢磨着,秋桐推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