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峰哥,到時候你一掏大哥大,多氣派,像大領導!”晴兒樂了。
“不行啊,我們單位只有老闆纔有大哥大,我帶着這玩意,大家一定以爲我是受賄的,到時候,有八張嘴也說不清楚了……”我謝絕老三的好意:“兄弟的好意我領了,只是,我還要注意影響……再說了,這玩意雙向收費,到時候我花費也交不起……”
“靠你們這在機關單位裡混的,真累,整天瞻前顧後,還是我自己做老闆舒服,自由自在……”老三嘲笑我。
我笑笑,沒說話。
下午,我送晴兒回學校,學生到正月15開學,但是系裡的老師明天就上班了。
第二天,初七,假期結束了,上班了。
新的征程開始了。
節後上班第一件事就是馬書記召開全社中層幹部會議,強調加強報社領導骨幹力量政治和業務素質的重要性,特別對如何提高青年中層幹部的基本素養和管理能力提出了幾點要求。
我作爲報社目前最年輕的中層幹部,自然也在其內。
馬書記在會上強調:”今後,報社的各項事業都要有一個大發展,作爲年輕的新一代中層管理幹部,在報社的發展史上具有重要的承上啓下的作用,對於報社的未來起着決定性的作用,青年領導骨幹,要做到知識化政治化,業務上要做排頭兵,熟悉掌握專業知識,以力服人;政治上要不斷加強自身思想理論素養,提高思想理論水平,以理服人;工作中要放下架子,吃苦在前,享受在後,團結同事,體諒下屬,關心部屬,以德服人……”
馬書記本人以前就做過多年思想理論宣傳,腦子裡貨不少,講起來頭頭是道,滔滔不絕。
接着,馬書記話鋒一轉:”有一些並不老的所謂老同志,自以爲在報社幹過幾年所謂的中層領導,就擺譜,擺老資格,不是想着如何去走好自己的本身工作,而是整天想着如何去爲自己謀利益,如何去爭權奪利,對黨委的安排稍有不如意,就不顧自己的身份,到處發牢騷,胡說八道,對黨委的集體領導功能橫加指責,污衊黨委領導獨斷專行,一言堂,胡說什麼中層幹部競聘上崗是黨委欺騙強姦民主民意,說什麼在報社裡混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在社內說,在社外說,在山裡說,在山外說……這種人,全然沒有一名共產黨員的最基本思想覺悟,全然沒有維護報社聲譽最基本的責任感和大局觀念,全然沒有一名領導幹部的最基本素質,這種人,只要我在報社一天,就永遠也不會重用……今後,不管是誰,老老實實做事業是本分,少給我胡說八道,自以爲老資格,什麼老資格?你給我下去!”
馬書記最後講話的語氣很嚴厲,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氣氛很緊張。
我坐在會議室的一個角落,聽着馬書記的話,猛然想起馬書記這是不點名在痛斥老邢,老邢和我一起扶貧的時候,晚上躺在牀上聊天,經常衝我和老李發類似的牢騷。
報社人多嘴雜,馬書記知道這事不足爲奇,可是,馬書記那句“在山裡說,在山外說”讓我心中一竦,什麼意思?山裡,不就是我老邢老李嗎,馬書記怎麼知道的?難道是老李……
我的頭皮有點發麻,老李是很豪爽義氣的一個人啊,不會幹這種事的吧?
既然老李不會幹這種事情,那把這消息透露出來的還有誰呢?還有誰在山裡聽到老邢的牢騷和不滿呢?
自然就是我了。
一想到這裡,我頭皮麻的厲害了,媽的,馬書記的講話傳到老邢耳朵裡,老邢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老李正和他一起在山裡戰鬥,我不但調回報社,還提了半格,從一般道義上對馬書記自然要感恩戴德,自然要回報個人的思想情況,順便順手牽羊打點小報告,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是這樣,誤會就大了,我這頂打小報告小人的帽子就戴上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心裡很懊喪,操難道是老李打了老邢的小報告,卻讓我來背這黑鍋,老邢這火爆性格脾氣,知道了還不罵死我。
不覺中,我又得罪了一個人,我自己卻不知道是怎麼得罪的。
我肯定,這報告必然是老李打的,絕無第二人的可能。
想起柳月曾經和我說過,轉業軍人在單位裡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由於長期的軍營生涯,導致他們大多到地方上之後一無所長,不懂業務,只會玩人,又缺乏社會資源基礎,在業務提拔等諸多地方比較被動,因此,在現實面前,他們逐漸分化,可以分爲兩類,一類是從頭學習,紮根實幹,埋頭苦幹,靠良好的人員關係和謙虛的學習態度逐漸站穩腳跟,另一種呢,就選擇了走捷徑,把精力放在了公共關係上,走上層路線,經常單獨向領導彙報個人的思想動態和所見所聞,以此博取領導的賞識,獲取自己的個人利益。
老李,無疑應該是後一種。
我很鬱悶,老邢和我還有老李天天一起大山裡出生入死,摸爬滾打,榮辱與共,同甘共苦,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啊,老邢參加工作20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受了不公平待遇,發發牢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何況,老邢講的也不無道理,還有,老邢在山裡對我和老李無論從生活上還是工作上,也很照顧,我們出了差錯,都是他出面承擔,這麼在背後捅他一刀子,太過分了,太沒有人味了!
而且,老李這麼做,還直接將我推到了和老邢對立的境地,老邢毫無疑問會把這筆賬算到我頭上,會以爲我是個忘恩負義賣友求榮的小人。雖然我覺得老李可能在做這事情的時候,對我沒有惡意,只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可是,無形中,我被推到了矛盾的風口尖上。
想起這些,我悶悶不樂,神情不由恍惚起來。
“好了,我今天的話就講到這裡,大家有什麼想法,自由發言!”馬書記結束了講話,要聽大家的想法。
會場一片寂靜,沒有人主動站出來發言。
“江峰,你先說吧!”馬書記點卯了。
我忙將思緒收回,站起來:“嗯……馬書記的講話,我聽了覺得很受益,我在這裡表個態,回去後,我們新聞部將召開專門會議,認真貫徹落實馬書記的講話和指示精神……從我個人來講,更要帶頭實踐落實,無論在思想素質上還是業務素質上,都要狠抓落實,在實際工作中狠抓落實,特別是馬書記提到領導幹部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後這一點,更要落實在具體的工作中,給普通羣衆做好表率,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
我的講話都是心裡話。
簡單說完之後,我坐下。
我看到馬書記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同時,我也看到劉飛的臉上露出了捉摸不定的笑。
然後,是劉飛發言。
“我很贊同江主任的觀點,吃苦在前,享受在後,我們作爲報社的中層領導骨幹,就是要給廣大羣衆帶個好頭,身體力行,起到模範作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們做任何事情,說任何話,都要站在維護報社黨委的角度,站在維護報社安定團結局面的角度,站在維護報社根本利益的角度,同時,我們內部各領導骨幹,要加強團結,我們要堅決團結在以馬書記爲核心的報社黨委周圍,一心一意把報社的各項工作抓上去……”
劉飛的講話同樣精彩,馬書記微微點頭,表示了些許的讚賞。
接着梅玲大大咧咧發言:”剛纔我聽了新聞部江主任和辦公室劉主任的發言,很有感觸,很有想法,我覺得,綜合起來就是一句話,那個明朝叫什麼閹的人說得好: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不愛學習,只愛風月交際的梅玲在文人遍佈的報社賣弄文采,顯然是顯得很蹩腳,連個宋朝的范仲淹都說不準,還在那裡牛皮哄哄,惹得報社那些部室主任一陣輕笑。
馬書記也皺了皺眉頭。
梅玲繼續在那裡神氣活現地大侃:”我個人表態,堅決擁護馬書記,堅決擁護報社黨委,馬書記的話就是黨委的話,我們都是馬書記的兵,我呢,更是馬書記的小學生,是馬書記的馬前卒,我今後,保證做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全心全意馬書記做貢獻……”
同事們竊笑的聲音更大了,梅玲卻渾然不覺,依然在那裡大吹大擂。
“咳”馬書記臉色有些難看,猛地咳嗽了一聲,梅玲才猛然意識過來,停住嘴,意猶未盡地坐下。
會後,我琢磨了半天,覺得有必要去山裡的石屋村去看看,有必要去看看老邢。當然,我不能做的太露骨,隻身去。我打算帶着新聞部的全體同事,去扶貧點體驗生活,採風。
我決定先去給馬書記彙報一下這個想法,得到馬書記的批准。
我去了二樓馬書記辦公室,剛到門口,正好聽見馬書記在講話,嗓門不小,我在門口正好聽見。
“平時讓你多看書,多學習,你就是不聽,看看你今天在會上都講了些什麼,胡謅八扯,信口開河,亂引經據典,成爲別人的笑料,不懂不知你就少說,出什麼洋相……聽聽劉飛和江峰的講話,再聽聽你的,胡鬧!你這番講話,把我當什麼了?一言堂?獨裁統治?你是我的什麼小學生馬前卒?沒有一點水平,你這是一個社長助理應該講的話嗎……以後開會,想好了再說,不懂你就別說,丟人現眼……”
馬書記在發火,顯然是在訓斥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