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禮貌地衝他點頭招呼了下,他翻起眼皮冷冷看了我一眼,一言不發毫不停留地就走了。
媽的,老子都被你處分了,好不容易混到的正科級沒了,總經理也沒了,還拉個這麼長的驢臉對待老子幹嘛?我心裡有些憤憤不平。
我直接上樓去了集團黨委小會議室,進去後,看到孫東凱和季書記還有集團人力資源部負責人坐在裡面,大家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
我知道讓我來是宣佈對我的處分結果的。
我坐在他們對面,誰也不看,只看着桌面,心裡很坦然。
季書記先開口了,簡單的幾句開場白,接着就進入正題,羅嗦了一番因爲我的失職給市裡和集團造成的嚴重後果和負面影響之後,接着開始宣佈對我的處分決定。
其實結果我早就猜到了,這會兒就是再走過場而已。
我想當然地這樣想着,心不在焉地坐在那裡聽着。
這會兒我的蛋一點都不疼。
馬爾隔壁,老子蛋疼次數多了,麻木了,不疼了。
季書記面無表情地念着,我眼皮也不擡坐在那裡不以爲然地聽
着。
聽着聽着,我突然發覺不大對勁了。
“易克同志,根據集團黨委各位領導的意見,根據你平時的表現,根據這次事件的性質,根據有關領導的指示,集團黨委決定對你的處分如下:停職反省一個月,以觀後效。”季書記語氣略微加重了一些,說的很乾脆。
季書記宣佈完了。
我擡起頭睜大眼睛,開始看着各位。
我擦,不是要把老子一擼到底嗎,怎麼成了停職反省一個月了?
又是一個月,我剛從黨校學習了一個月,又要停職一個月。
處分怎麼突然改了?
怪不得剛纔在大廈一樓大廳遇見常務副部長時他看我的眼神有些發冷,怪不得他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原來是因爲如此啊。他沒有達到自己的目標,心裡不快樂,沒有快感啊。
我有些發懵,還很意外,一時反應不過來,看着他們發呆。
季書記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接着就消失了,孫東凱的眼神則帶着幾分快意和輕鬆,卻又有幾分困惑的樣子看着我。似乎他爲這個處分結果感到滿意,似乎他明白一些原因,但卻又不明白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道道。
“易克同志,對黨委給你的處分結果,你個人有什麼意見,請你談談!”季書記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看着我。
我回過神,說:“作爲一名黨員,我個人完全無條件接受組織對我的處分,我沒有任何意見……我將以此次事件爲警戒,深刻吸取教訓,在停職期間深刻反省自己,從思想根源找原因,不斷加強自己的責任意識和大局觀念,以更高的要求來衡量自己的行爲。”
季書記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看了一眼孫東凱。
孫東凱開始說話了:“易克同志,這次對你的處分,不管你自己覺得是輕還是重,都是有必要的,都是合情合理的,都是恰當的,希望你個人要正確對待組織對你的處分,正確對待個人的得與失,正確理解組織對你的處分不是爲了處分而處分,而是在幫助你,在教育你,在挽救你,給你停職反省的處分,是集團黨委各位成員經過充分的討論和醞釀做出的決定,也是經上級有關領導同意的……
“希望你以這次事件爲教訓,認真擺查自己思想和行爲中的不足,認真學習,認真吸收教訓,深刻反省自己,避免以後重蹈覆轍……一個人犯了錯誤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爲什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可怕的是犯了錯誤而不知道去糾正改正,可怕的是再一次犯同樣的錯誤……第一次犯錯誤,是可以理解的,但重複同樣的錯誤,是不可原諒的。”
孫東凱的大道理講的一套一套的,我不住點頭。
孫東凱接着說:“在你停職期間,經黨委討論決定,由曹騰同志暫時代理主持發行公司的工作……回去後,人力資源部的同志會和你一起與曹騰同志交接一下,曹騰那邊已經通知了。”
我呼了口氣,日,曹騰同志終於要主持發行公司的工作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說:“我會和曹騰同志交接好工作的……其實人力資源部的人去不去都沒事的。”
人力資源部的負責人看了看孫東凱。
孫東凱不苟言笑地說:“必要的程序是必須要履行的,這不是你說算的!你沒有權力指揮人力資源部的人。”
我一咧嘴,接着說:“那……停職反省一個月之後,我是不是就可以官復原職回到發行公司工作了?”
季書記和人力資源部的人都看着孫東凱。
孫東凱嚴肅地說:“這同樣是你現在不該問的問題……停職反省結束後,你的工作如何安排,要由黨委會討論決定,我現在無法回答你……”
我又是一咧嘴。
伍德和曹騰這次的終極目的雖然沒有達到,但也算是實現了一部分,我還是被重挫了一下。而且,起碼曹騰終於有了在前臺表演的機會,起碼曹騰終於可以過一把當發行公司老大的癮了,我相信曹騰是會十分珍惜這個機會的,他是不會僅僅滿足於主持一個月的。
談話結束後,我正要回去,孫東凱把我叫到了他辦公室。
“知道爲什麼今天對你的處分結果突然變化了嗎?”孫東凱說。
我說:“當然不知道!”
說完,我接着又說:“或許,我應該知道。”
孫東凱說:“說說”
我說:“一定是你力挽狂瀾挽救了我。”
孫東凱苦笑了下:“這次你猜錯了,我雖然之前在上面爲你說了很多好話,但卻都沒有管用,今天黨委會剛開始,常務副部長突然就來了。”
我說:“哦,他來參加這會了?”
孫東凱點點頭:“不能說他是來參加這會的,只能說他是來表述自己的意見的。”
我說:“難道……是他突然又改變了決定?”
“這回你猜對了。”孫東凱說:“常務副部長在會上講了自己的意見,突然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說了很多話,但主題意思就是一個,那就是犯了錯誤必須要給予處分,但也要因人而異,要適當考慮到你以前的工作業績也爲集團爲市裡做出的突出貢獻,要適當考慮到你以前的功勞,要本着人性化的原則給年輕人一個成長和發展的機會。”
我大感意外,說:“他怎麼突然就轉變了態度呢?他之前不是一直態度很強硬嗎?”
孫東凱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但既然今天他在會上這麼說了,大家自然沒人會反對的,給你停職反省一個月的處分,也是他親自提出來的……他一提出,大家一致通過,於是事情就是這樣了。”
孫東凱這次倒是沒有將人情攬到自己身上,看來他也無法攬了,只能說實話了。
我心裡有些困惑,既然常務副部長親自來提出的這個處理意見,爲何剛纔他見到我的時候又是那副吊樣,明擺着很不開心很不情願的樣子。難道,他說這些話是違心的,是迫不得已的?
如果是違心是迫不得已的,那又是誰給他施壓了呢?他又是奉了誰的旨意硬着頭皮來集團參加這會的呢?
看看孫東凱,他同樣帶着困惑地表情在思索,在看着我。
“小易,你給我說句實話,你有沒有到上面找過人?”孫東凱突然說。
我搖搖頭:“沒有,我能找誰?我一個外地人,在集團之外一無後臺二無背景,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除了你,我還能找誰啊?剛纔季書記給我宣佈處分結果的時候,我還以爲是你操作的結果呢,沒想到是這常務副部長。”
孫東凱似乎認同我的話,似乎覺得我的靠山除了他真的沒有別人了,微微點了點頭,說:“領導的心思總是猜不透的,領導怎麼決定都是正確的,這事我看就不要多想了,不管怎麼樣,這個處分對你來說是好事,從輕發落了,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孫東凱雖然說不要多想了,但我知道他不會不去想的,他一定會想很多的。
我點點頭:“是的,我被從輕發落了……不過,我卻不想感謝常務副部長,我其實心裡最感謝的還是你……”
孫東凱滿意地笑了下,說:“這次處分沒有觸動你的根基,這是很好的,當然,不給你處分是不可能的,對上對下都無法交代……關於你的這次處理,說實在的,我一直就覺得很窩囊,自始至終都無法左右,上面說要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們整個集團黨委都成了上面發號施令任由擺佈的工具。”
我相信孫東凱這話是心裡話,他確實會覺得很窩囊。
孫東凱接着說:“對曹騰主持發行公司的工作,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我說:“沒有,我服從黨委決定,再說,我也沒資格有想法啊!”
孫東凱笑了下:“不管有沒有資格,在我跟前,說說心裡話是可以的!”
我說:“要是說心裡話,我其實覺得還是讓秋總來主持比較好,但既然黨委已經決定了,我就什麼也不說了。”
孫東凱說:“你是不是覺得曹騰的資歷和經驗還不足以駕馭發行公司的人馬?”
我說:“這話我沒說過,但是你以前是說過的,我去黨校學習之前,我建議曹騰主持發行公司的工作,你不就是這麼說的嗎?”
孫東凱笑了,說:“此一時彼一時了……那時候我那麼說,有那時的理由,現在做出這個決定,自然是有現在的原因……我們要根據隨時變化的情況來決定工作方針嘛。”
媽的,不管怎麼說都是他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