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郡主抿嘴嬌笑,懸着的心算是落了一半:“聽聞姐姐曾是樂女,今日爲我們賀喜,何不盡興撫琴一曲?”
“一年未彈了,生疏得很。”
“無妨啊,只要有心就好。”
寧心無法,只得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她的纖纖素手原本掩在衣袖中,此刻便一覽無餘。十個指尖,竟全都染成淺金色,流轉着惑人的光澤。
雲裳郡主吃了一驚,正欲盤問,南宮珝卻握住了她的手:“真是不可理喻,總要做些出其不意的舉動來譁衆取寵。”
“還是蔻丹漂亮。”南宮珝輕吻雲裳郡主的柔荑,雲裳郡主嬌羞而得意,不禁拋下疑慮,不再將寧心視爲勁敵,反正她今後註定是自己腳底的泥。
這番雲泥之別的較量,讓寧心徹底跌入侯府的塵埃,從此無人問津。南宮珝時隔一兩月會去小坐片刻,但就像他承諾的那樣,給她留寸許餘地罷了。也有好事者躲在房門或窗外偷聽,誰知卻是一片寂靜,相對無言唯有兩相厭。
“既是如此,爲何還要見面?”新來的小僕從忍不住好奇。
年長的僕人皺起眉頭,正要訓誡他少說話多做事,怎料素來安靜的小屋竟突然吵雜起來。
“你給我出去、出去!”寧心喊道。
門外候着的僕從丫環們由於太過驚愕,一時間竟做不出反應,只聽見南宮珝不甘心地還嘴,語氣不是憤怒,反而像是、負氣。
“怎樣,我說的不對嗎,你當初不就是想在我身上賭一把,既是賭就會有輸贏,怎能這般輸不起!”
“我本就是一無所有之人,有什麼輸不起的?現下我已經認命,你還有何不滿意!”寧心說着,已將房門打開,愣是把南宮珝推了出來。
“你想好了,這樣、便是決裂了。”南宮珝壓着脾氣,做出最後告誡。
“你還不夠絕嗎……”寧心苦笑更兼冷笑,如鎖上心門般重重關上了房門。
三個月後,十幾位王侯合力起.兵,痛斥敬王當初覬覦皇權、陰謀造反,逼迫幼主退位。敬王昔日黨羽見形勢所驅、民風所向,遂紛紛倒戈,一同擁立南宮珝重回皇位。
“寧侍妾如今可虧大了,當初既做了決定,爲何不一賭到底,好端端地鬧什麼決裂,到手的嬪妃之位愣是給斷送了。”
“可不是麼,他們那點舊情,本就單薄如雨,風一吹便散了。”
確實,一個覺得被辜負,一個覺得被算計,彼此轉身,便已無情可念。
南宮珝登基之後,冊封了數位妃嬪,直過了大半個月纔有聖旨傳到陰城,迎侯夫人云裳郡主和寧侍妾進宮,封爲雲姬和寧姬,讓人捉摸不透的用意。
對於雲裳郡主,還略好猜測一些,因爲當初敬王沒有趕盡殺絕,南宮珝自然願意做得比他更爲仁德,何況在侯府時利用她做障眼法,籌劃復位大計,心裡多少有些虧欠,在後宮給她一席之地,也算是個安慰。
至於寧心,這容顏半毀的卑賤女子,到陰城不過一年,南宮珝就已開始厭煩,雲裳郡主進府後,更是有棄如敝履之意,最後她竟還不識好歹,鬧到決裂的地步,南宮珝這份舊情,念得着實有些費解。
不過也有閒言傳出,說南宮珝和寧心,兩人雖彼此算計,卻又一同做戲,合力讓敬王特意安排在侯府做眼線的雲裳郡主放鬆警惕,以成大計。閒言愈傳愈盛,衆人回憶往昔,也覺十分有跡可循,可這兩人進宮後卻只淡漠地見了一面,彼此眼中皆尋不到絲毫情意。
癡情的因,未必能有長情的果。你們的故事,我很願意看看。
敬王當初的話,倒像是一語成讖,可似乎又不止如此簡單。
不久後,南宮珝賜了登基後的第一場宮宴,宴請立功的羣臣,席間甚至有敬王在座。敬王是武將出身,他身邊坐着往日隨他一同征戰立功的心腹,也是此次臨陣倒戈,助南宮珝重登皇位的魏大將軍。
大臣們互遞神色,看起了好戲,讚歎皇上這招可真夠絕的,看這兩人等會如何把酒言歡。
誰知,把酒言歡的竟是寧心,身爲嬪姬,她坐在高臺的一角,手執酒杯,頻頻向旁邊的妃嬪敬酒,也不管別人喝不喝,她自己杯杯飲盡。
“這酒還真是烈,我怕是要提前離席了。”寧心醉笑着起身,不顧南宮珝緊皺的劍眉,搖搖晃晃地走下高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