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這邊歡樂的逗着像小兔子一樣的溪,可正堂這邊的朔卻不好過。
他幾次想要靠近巫苓解釋一下,皆被她閃躲開來,躲得不見人影。
好不容易再次發現了她,湊了過去,她卻在下一刻又消失不見,往復數次。
最後朔終於鬱悶的坐下,開始猛往口中灌酒。
“殿下爲何獨自一人在飲酒?”不知哪來兒的一個姑娘,一身的紅衣,靠近朔。
朔迷迷糊糊的擡眼,看到一片赤紅,一瞬間還以爲是巫苓,但他注意到了那正常的黑髮,沉吟一聲,再次開始飲酒。
“殿下可用小女子陪陪?”話雖這樣問,但那女子卻非常自覺地坐在朔身旁。
“不用。”朔擺擺手,眼光卻還四處掠着,找尋自己心中的那片火焰。
“小女子綴煙,敬大殿下。”雖然聽到了拒絕的話,但她還是莞爾一笑,舉起金盞一飲而盡。
巫苓在不遠處的人羣之外,雖然躲着他,眼光,卻一直落在他身上。
朔也瞧見了巫苓,看到她站在不遠處,但酒意甚濃,未看清她的表情,擡起手中的酒杯道:“敬你。”
“殿下……”綴煙有些受寵若驚的趕忙端起手中的金盞,擡眸側目,臉上滿是女兒家的嬌媚。
“呵呵……”朔輕笑着,方纔看起來還很大膽,主動與帝子搭腔,現下看來,也就是個柔弱的小女子而已。
所有人都吃的歡樂,呼聽外面傳來一陣高喊。
“二殿下禮到!”
衆人一聽,連忙起身,下跪恭迎。
一隊腰懸佩劍的侍衛進入廳內,手中端着蓋着大紅布的銀盤。
其中一個侍衛高喊出聲:“聽聞今日此處有喜,二殿下欽賜珠寶玉器若干,細數!”
一聲令下,侍衛們手中的紅布掀開,各式珍寶亮於衆人眼前。
“松鶴延年玉步搖一對、盤鳳金錢寶鈿一副、冰玉耳墜一副、綴珠明凰盞一套、金雕鏤空項圈,綠松石手串兩隻、凝楓玉赤金冠、金綴蝴蝶抹額、金鑲玉芙蓉花步搖一對、瑞金連珠步搖一對、並蒂海棠花步搖一對、金絲圈垂珠耳環……”
侍衛們一樣又一樣的喊着,在場之人鴉雀無聲。
直到最後所有的東西都撂在桌上之後,侍衛又高聲喊了一句:“殿下親口傳話:因我無法來祝四弟與六妹之喜,故着人送來此物,望笑納,祝逍遙天下。”
衆人聽見這個祝福之後都覺得這二帝子祝福的可真奇怪,人家都祝願什麼白頭偕老、舉案齊眉什麼的,二殿下祝了個逍遙天下。
朔迷迷糊糊的站起身,勾起嘴角笑了笑道:“滄已進房,本殿下替他謝謝二殿下好意,東西收下了,衆位可要留下吃宴?”
“不了,大殿下告辭,我等還有公事。”其中一個侍衛抱拳以對。
“好。”朔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回去了。
侍衛們再次行了個禮後,工整退下。
衆人再次議論開來,無非是說二殿下依舊這樣大的陣仗,分明自己可以來,卻不出面。
只有朔心中知曉,睿是怕見到他,不知爲何,從某一日開始,睿竟然再也不願見他,所有他在場的宴席慶典,他皆不出現。
想着想着,朔忽然覺得自己頭有些暈,腳下像踩了棉花一般。
果然,酒不醉人人自醉……
下一刻,他便腳下一軟,向着地面栽去。
兩雙手,同時拉住了他的手臂。
“不勝酒力,便不要喝。”一道略清冷的聲音,無比的熟悉。
“殿下可還好?不然就先行休息吧,莫要累壞了身子。”另一道聲音,顯得無比的柔媚,也有些熟悉,好像是剛纔和他說話的……什麼煙。
朔晃了晃頭,覺得有些迷糊。
“殿下?”綴煙擡眸,這纔看清楚剛纔與自己一同扶住殿下的女子。
這女子生的好生奇怪,紅色的頭髮紅色的眼睛,還穿着一聲大紅,異域的人麼?綴煙輕哼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新娘呢!
她心中腹誹着,這女子怎地這麼不要臉,沒看到是她先發現的大殿下麼?趁火打劫嘛這是!
巫苓擡眸,對上一雙略有些敵意的眸,輕咬了咬脣,鬆了手。
“巫苓!”朔覺察到那炙熱的雙手漸漸疏離,掙扎起身,搖搖晃晃的甩開抓着手臂他的另一隻手,扯住了巫苓的袍袖。
“放開。”巫苓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只是忽然覺得,心跳有些不正常了。
“殿下……”綴煙覺得這事情好像有些不對,他們,認識的?
“不放。”他竟像個小兒一般死死的抓着她的袖口,生怕她又像先前一樣,一下子便不見了。
“唉……”巫苓嘆了口氣:“殿下還有事,巫苓要退下了。”
“巫苓別走。”朔再次甩了甩頭,驅散些酒氣:“我沒有任何事。”
巫苓無語,只得任他死死的抓着袍袖,向門外挪動着,而朔竟然就那麼一直跟着她,彷彿被主人牽着的小獸一般。
巫苓回頭看了看,那個搖搖晃晃的還非要死跟着自己的男子,分明那麼高壯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朔揚起一抹癡傻的笑容:“我跟定你了。”
“殿下莫要玩笑。”巫苓甩甩袖口,卻發現他依舊拽的死緊,於是只能繼續向門外挪着。
畢竟也是聖尊帝子,若是讓他人看到他這副窘樣,也算是丟盡顏面,所以巫苓只想趕快躲開,或者……和他一起躲開。
綴煙跟了幾步,卻看到了帝子依依不捨的看着這女子的眼神,便明白了什麼,輕哼一聲,坐回自己的位置。
於是,兩個人你挪一步,我挪一步,一直挪到了院落中的大樹之後。
“呼……”巫苓嘆了口氣,看着那依舊抓着自己袍袖的男子,無奈的垂下頭。
“抓到你了吧?”朔一臉笑意的看着她,一雙鴛鴦眸中滿是得意之色。
“殿下已快有妻室了,便不要再輕浮了,如此抓着女子的衣衫,豈非流氓之徒?”
聽着巫苓的話,朔略略擡首,喔,好像是,他是即將大婚了,可是那和他抓着巫苓有什麼關係?
“巫苓……”朔低頭看着巫苓。
烈陽灑下,映的巫苓那雙赤紅的雙眸如火焰一般,晶瑩璀璨,撩撥着他的內心,讓他體內的烈酒似是鼓動不休的衝入腦海,擊垮他的神智。
這炙熱的火紅,無比熟悉,無時無刻不牽動着他的目光,心繫於此。
巫苓那雙眼,好似清澈的可以直接望進心底,她的執拗,她的抗拒,對此刻的他來說,都是無比的誘人。
不期然的,朔竟然欺身而下,巫苓本以爲他又是醉的要摔倒,反射性的伸手去扶,可卻未想到,他的脣,竟如蜻蜓點水一般在她頰上掠了一下。
那冰涼的脣瓣,觸及火熱的臉頰,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這,令人看不懂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一個吻。
巫苓霎時渾身僵硬,驚異於他的動作,整個人似是被雷劈了一般的呆站在原地。
朔迷濛的起身,好像剛纔輕薄人家的不是他,勾起脣,笑了笑。
可是,先前的感覺,卻讓他腦中冒出了一些奇怪的片段,看着巫苓那雙略帶些震驚的眼眸,他好像墜落進去了。
朔一雙帶着醉意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好像突然看見,一塊晶瑩剔透的火紅石頭擺在眼前,伴隨着火焰的蒸騰而漸漸龜裂,而後從其中跳出一抹紅影。
這抹紅影這麼熟悉,可那片段卻突然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一道道赤紅的天火盪漾在綠色的天空……
朔晃了晃頭,腦中那些畫面依舊閃爍個不休,卻抓不到實質。
一定是……他醉了。
“巫苓……其實我……”朔開口想要解釋些什麼。
“殿下不必說了,一切都是誤會,還請殿下先行回府。”巫苓恭敬的行了個禮。
“呼……”朔略略皺眉,按住巫苓的肩:“聽我說完。”
巫苓雖然很想躲開,可是卻不由自主的,任由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聽着他接下來的話。
“其實我和昔紜,並不是即將大婚,而是辦一場聯姻,昔紜公主渴望自由,喜愛雲國的民風,可是她父皇卻不准她離開穎南國,除非聯姻,她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離開穎南國。”朔解釋着,心中就是不想讓巫苓誤會這件事。
“告知我這,是何意?”巫苓不解,聯姻與大婚,有什麼差別麼?
“因爲我不想你誤會啊……”朔無奈的敲了敲頭,露出困惑的表情:“巫苓總是躲着我。”
“聯姻也是娶親,殿下應當自重。”巫苓說不出別的什麼,只能無奈的強調着禮節,緩緩退後一步。
“當然不是,她只是表面上與我做做樣子,待婚宴結束,還是各做各的,她父皇便會將她放在雲國,她會得到她想要的自由。”看着巫苓略有些疏遠的動作,心中萬般不悅,可又說不出爲何不悅。
“爲何是你?”整個雲國十九個帝子,十二位都已經成年,又爲何偏偏選擇他?
“巫苓好傻……因我是聖尊帝子啊……他父皇可能認爲跟着我比較有希望吧……”朔嘆了口氣,身爲帝子,婚姻之事本就是不可抗拒的,若真遇到硬性聯姻,也只能接受,不得反抗。
巫苓垂眸,她的確傻,可是,他是否真正的大婚,與她又有何關係?
“巫苓……”朔見自己解釋了這麼多,巫苓還是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看得他心中焦急。
“帝子殿下是否說完了?若是說完了,那巫苓就先行告退……”
未等朔做出反應,她便伸手挪開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轉身而去。
朔不知道自己被巫苓這樣冷漠的拒絕過多少次了,可是他就是覺得很正常。
這就是巫苓,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他好像,習慣了。